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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學”評論》(六十二)

  中卷:帝製時期"易學"評論

  第五篇:宋代"易學"評論

  第七章:評宋代對今本《周易》的有關論述文章與著述


  第二節:評北宋歐陽修的《易童子問》


  北宋與李覯同時代的大儒歐陽修也著有論述《易經》(《周易》與《易傳》)的文章,即《易童子問》。


  《易童子問》假托一易童子向歐陽修請教易學知識,全書以童子問、歐陽修答的形式成書。書中提出《易傳》裏《係辭》等不合聖人之旨,非孔子所作。歐陽修開疑古風氣之先。


  《易童子問》分三卷,共約九千多字。第一,第二卷,問答式對《周易》所謂卦辭與解釋卦辭的《易傳·彖》和《象》等文解說。在這兩卷中,卷一有22問,卷二有18問。歐陽修問答式解釋了四十個卦的卦辭義,而沒涉及爻辭義。為何?在《文忠集.易或問三首》裏說:“《易》之淪於卜筮,非止今世也,微孔子,則文王之誌沒而不見矣。夫六爻之文,占辭也,大衍之數,占法也,自古所用也。文王更其辭而不改其法,故曰大衍非文王之事也。所謂辭者,有君子、小人、進退、動靜、剛柔之象,治亂、盛衰、得失、吉凶之理,學者專其辭於筮占,猶見非於孔子,況遺其辭而執其占法,欲以見文王作《易》之意,不亦遠乎!凡欲為君子者,學聖人之言;欲為占者,學大衍之數,惟所擇之焉耳。”


  由此看來,歐陽修認為卦義是“有君子、小人、進退、動靜、剛柔之象,治亂、盛衰、得失、吉凶之理”,而爻則是占卜的,“夫六爻之文,占辭也,大衍之數,占法也,自古所用也”。自然歐陽修未涉及爻辭的解說。


  如第一卷裏說:

  “童子問曰:‘乾,元、亨、利、貞’,何謂也?

  曰:眾辭淆亂,質諸聖。《彖》者,聖人之言也。”


  歐陽修認為《易傳·彖》為聖人之言,即孔子所言。


  又說:“童子曰:然則《乾》無四德,而《文言》非聖人書乎?”


  曰:是魯穆薑之言也,在襄公之九年。”


  這裏歐陽修認為《易傳·文言》非聖人之書。隻是通過《左傳》裏記述一筮例中穆薑對"元亨利貞"作四德的解釋,就認為非聖人言,單這點為證,而認為非孔子所作《文言》,未必能夠成為證據。


  又說:“童子問曰:《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何謂也?

  曰:其傳久矣,而世無疑焉,吾獨疑之也。蓋聖人取象所以明卦也,故曰‘天行健,乾’,而嫌其執於象也,則又以人事言之,故曰‘君子以自強不息’。六十四卦皆然也。《易》之闕文多矣。”


  對《易傳·大象》文,歐陽修則認為是聖人之言。他的所言的"蓋聖人取象所以明卦也",單從此理由,未必能成為孔子作《大象》的理由。不過整個《易傳》卻非孔子所創作,孔子晚而好《易》,還被弟子所反對,因孔子時所見《周易》,是被史巫用於卜筮所的書。孔子還沒徹底把《周易》搞清楚,那來寫《易傳》呢?是漢人拉大旗作虎皮。


  又說:“童子問曰:“《乾》曰‘用九’,《坤》曰‘用六’,何謂也?

  曰:釋所以不用七八也。《乾》爻七九則變,《坤》爻八六則變。《易》用變以為占,故以名其爻也。陽過乎亢則災,數至九而必變,故曰‘見群龍無首,吉’。物極則反,數窮則變,天道之常也,故曰‘天德不可為首也’。陰柔之動,多入於邪,聖人因其變以戒之,故曰‘利永貞’。”


  這裏歐陽修以《周易》算卦上的"變占"去解釋"九·六"用法,顯然歐陽修也認為《周易》的筮法一麵,這是帝製裏文人對《周易》認識上的通病,擺脫不掉《周易》卜筮的影響,又說明歐陽修對《易》論述的矛盾性。


  又說:“童子問曰:‘遁,亨,小利貞’,何謂也?

  曰:《遁》,陰進而陽遁也。遁者,見之先也。陰進至於否,則不正利矣。《遁》者陰浸而未盛,陽能先見而遁,猶得小利其正焉。”


  這是從所謂的卦畫符號上的陰陽說爻辭。以陰陽去說《周易》文辭,無疑也是錯誤的。


  又說:“童子問曰:《觀》之《象》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何謂也?

  曰:聖人處乎人上而下觀於民,各因其方、順其俗而教之。民知各安其生而不知聖人所以順之者,此所謂神道設教也。”


  這裏歐陽修用法稱謂上的錯誤,《周易》裏有《觀》文,後篡改稱《觀》卦。《象》文屬《周易》後來人解釋《周易》的學術文章,如何能稱"《觀》之《象》"呢?這是模仿《左傳》裏的稱謂嗎?但《左傳》裏記載的引用《周易》稱謂,那是因《周易》文本所致。


  又說:“童子問曰:《革》去故而《鼎》取新,何謂也?”


  曰:非聖人之言也,何足問!《革》曰去故,不待言而可知。《鼎》曰取新,《易》無其辭,汝何從而得之?夫以新易舊,故謂之革,若以商革夏,以周革商,故其《象》曰‘湯、武革命’者是也。然則以新革故一事爾,分於二卦者,其誰乎?”


  這裏的童子所問之辭,則是《易傳·雜卦》“革,去故也;鼎,取新也”裏說法,歐陽修認為《雜卦》非孔子所言,雖然歐陽修的論證不強,但認為的沒有錯,整個《易傳》都不是孔子創作的。


  又說:“童子又曰:然則《鼎》之義何謂也?”


  曰:“聖人言之矣,‘以木巽火,亨飪也。’”


  這裏歐陽修的回答解釋是通過《大象傳》與《彖傳》對《鼎》卦辭的八卦取象說法上的斷章取義的來曆。“《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歐陽修認為《彖》與《象》是孔子所說的話。而《彖》與《象》恰恰以八卦取象去注釋《周易》裏的文辭,等於胡說八道。故歐陽修所回答的“聖人言之矣,‘以木巽火,亨飪也”,同樣等於胡說八道。因《周易》並不是以八卦取象填入的文辭,故凡以八卦取象去解釋《周易》文辭,就等於是胡說八道。


  因《周易·鼎》是講革故鼎新的道理。《鼎》是借“鼎”的事項,而闡述改朝換代的“革命”道理,也由此通過《革》到《鼎》,而形成了“革故鼎新”的成語。《鼎》與《革》篇是姊妹篇,由“革”到“鼎”論述了改革與革命的政治道理。通過“鼎”的一係列“鼎事”(即“鼎顛趾”,“鼎有食”,“鼎耳革”,“鼎折足”,“鼎黃耳”,“鼎玉鉉”等)上的形象比喻,來寓意國家經曆一場“革命”,但應不斷地去完善政治措施,不能走向適得其反。由此得出的政治經驗,對待新事物應理性的看待,辯證的認識。"鼎"雖是亨飪具,而這裏不是以八卦取象木火,以做飯(亨飪)用的說法。


  《易傳》又稱《十翼》,共十篇文章,實乃七篇文章,因把《彖傳》分上下篇、《象傳》分上下篇、《係辭傳》分上下篇,本來三篇變成六篇,加《文言》、《說卦傳》、《序卦傳》、《雜卦傳》變成了十篇。


  歐陽修的《易童子問》主要認為《易傳》裏屬《彖》與《象》傳是孔聖人言外,其它如《文言》、《係辭》、《說卦》、《序卦》、《雜卦》,歐陽修質疑非孔聖人所言。這認為主要論述在他的第三卷裏。歐陽修的《易童子問》第三卷共有九問九答,以質疑《易傳》除《彖》與《象》外非孔子所言。我們把歐陽修的第三卷內容全部附下:

  “童子問曰:《係辭》非聖人之作乎?

  曰:何獨《係辭》焉,《文言》、《說卦》而下,皆非聖人之作,而眾說淆亂,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學《易》者,雜取以資其講說,而說非一家,是以或同或異,或是或非,其擇而不精,至使害經而惑世也。然有附托聖經,其傳已久,莫得究其所從來而核其真偽。故雖有明智之士,或貪其雜博之辯,溺其富麗之辭,或以為辯疑是正,君子所慎,是以未始措意於其間。若餘者可謂不量力矣,邈然遠出諸儒之後,而學無師授之傳,其勇於敢為而決於不疑者,以聖人之經尚在,可以質也。


  童子曰:敢問其略?


  曰:《乾》之初九曰‘潛龍勿用’,聖人於其《象》曰‘陽在下也’,豈不曰其文已顯而其義已足乎?而為《文言》者又曰‘龍德而隱者也’,又曰‘陽在下也’,又曰‘陽氣潛藏’,又曰‘潛之為言,隱而未見’。《係辭》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其言天地之道、乾坤之用、聖人所以成其德業者,可謂詳而備矣,故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者,是其義盡於此矣。俄而又曰:‘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又曰:‘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又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其德行常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其德行常簡以知阻。’《係辭》曰‘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者,謂六爻而兼三材之道也。其言雖約,其義無不包矣。又曰:‘《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兩之,故六。六者非他也,三材之道也。’而《說卦》又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材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係辭》曰:‘聖人設卦觀象,係辭焉而明吉凶。’又曰:‘辨吉凶者存乎辭。’又曰:‘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係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又曰:《易》有四象,所以示也。係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斷也。’又曰:‘設卦以盡情偽,係辭焉以盡其言。’其說雖多,要其旨歸,止於係辭明吉凶爾,可一言而足也。凡此數說者,其略也。其餘辭雖小異而大旨則同者,不可以勝舉也。謂其說出於諸家,而昔之人雜取以釋經,故擇之不精,則不足怪也。謂其說出於一人,則是繁衍叢脞之言也。其遂以為聖人之作,則又大繆矣。孔子之文章,《易》、《春秋》是已,其言愈簡,其義愈深。吾不知聖人之作,繁衍叢脞之如此也。雖然,辨其非聖之言而已,其於《易》義,尚未有害也。而又有害經而惑世者矣。《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乾也’,是謂《乾》之四德。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則又非四德矣。謂此二說出於一人乎?則殆非人情也。《係辭》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所謂圖者,八卦之文也,神馬負之自河而出,以授於伏羲者也。蓋八卦者,非人之所為,是天之所降也。又曰:‘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然則八卦者,是人之所為也,河圖不與焉。斯二說者已不能相容矣,而《說卦》又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讚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陰陽而立卦’,則卦又出於蓍矣。八卦之說如是,是果何從而出也?謂此三說出於一人乎?則殆非人情也。人情常患自是其偏見,而立言之士莫不自信,其欲以垂乎後世,惟恐異說之攻之也,其肯自為二三之說以相抵牾而疑世,使人不信其書乎?故曰非人情也。凡此五說者自相乖戾,尚不可以為一人之說,其可以為聖人之作乎?

  童子曰:於此五說,亦有所取乎?


  曰:《乾》無四德,而洛不出圖書,吾昔已言之矣。若元亨利貞,則聖人於《彖》言之矣。吾知自堯、舜已來,用卜筮爾,而孔子不道其初也,吾敢妄意之乎?

  童子曰:是五說皆無取矣,然則繁衍叢脞之言與夫自相乖戾之說,其書皆可廢乎?

  曰:不必廢也。古之學經者皆有《大傳》,今《書》、《禮》之傳尚存。此所謂《係辭》者,漢初謂之《易大傳》也,至後漢已為《係辭》矣。語曰:‘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也。’《係辭》者謂之《易大傳》,則優於《書》、《禮》之傳遠矣。謂之聖人之作,則僭偽之書也。蓋夫使學者知《大傳》為諸儒之作,而敢取其是而舍其非,則三代之末,去聖未遠,老師名家之世學,長者先生之餘論,雜於其間者在焉,未必無益於學也。使以為聖人之作,不敢有所擇而盡信之,則害經惑世者多矣。此不可以不辨也,吾豈好辨者哉!


  童子曰:敢問四德?


  曰:此魯穆薑之所道也。初,穆薑之筮也,遇艮之隨,而為‘《隨》,元亨利貞’說也,在襄公之九年。後十有五年,而孔子始生,又數十年而始讚《易》。然則四德非《乾》之德,《文言》不為孔子之言矣。


  童子曰:或謂左氏之傳《春秋》也,竊取孔子《文言》以上附穆薑之說,是左氏之過也,然乎?


  曰:不然。彼左氏者胡 為而傳《春秋》,豈不欲其書之信於世也?乃以孔子晚而所著之書,為孔子未生之前之說,此雖甚愚者之不為也。蓋方左氏傳《春秋》時,世猶未以《文言》為孔子作也,所以用之不疑。然則謂《文言》為孔子作者,出於近世乎?

  童子曰:敢問八卦之說?或謂伏羲已授河圖,又俯仰於天地,觀取於人物,然後畫為八卦爾。二說雖異,會其義則一也,然乎?


  曰:不然。此曲學之士牽合傅會,以苟通其說,而遂其一家之學爾。其失由於妄以《係辭》為聖人之言而不敢非,故不得不曲為之說也。河圖之出也,八卦之文已具乎,則伏羲授之而已,複何所為也?八卦之文不具,必須人力為之,則不足為河圖也。其曰觀天地、觀鳥獸、取於身、取於物,然後始作八卦,蓋始作者前未有之言也。考其文義,其創意造始其勞如此,而後八卦得以成文,則所謂河圖者何與於其間哉?若曰已授河圖,又須有為而立卦,則觀於天地鳥獸、取於人物者皆備言之矣,而獨遺其本始所授於天者,不曰取法於河圖,此豈近於人情乎?考今《係辭》,二說離絕,各自為言,義不相通,而曲學之士牽合以通其說,而悞惑學者,其為患豈小哉!古之言偽而辨、順非而澤者,殺無赦。嗚呼!為斯說者,王製之所宜誅也。


  童子曰:敢問生蓍立卦之說?或謂聖人已畫卦,必用蓍以筮也,然乎?


  曰:不然。考其文義可知矣。其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者,謂始作《易》時也。又曰‘幽讚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陰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者,謂前此未有蓍,聖人之將作《易》也,感於神明而蓍為之生,聖人得之,遂以倚數而立卦。是言昔之作《易》立卦之始如此爾。故漢儒謂伏羲畫八卦由數起者,用此說也。其後學者知幽讚生蓍之怪,其義不安,則曲為之說。曰用生蓍之意者,將以救其失也。又以卦由數起之義害於二說,則謂已畫卦而用蓍以筮,欲牽合二說而通之也。然而考其文義,豈然哉?若曰已作卦而用蓍以筮,則大衍之說是已。大抵學《易》者莫不欲尊其書,故務為奇說以神之。至其自相乖戾,則曲為牽合而不能通也。


  童子曰:敢請益。


  曰:夫諭未達者,未能及於至理也,必指事據跡以為言。餘之所以知《係辭》而下非聖人之作者,以其言繁衍叢脞而乖戾也。蓋略舉其易知者爾,其餘不可以悉數也。其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又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雲者,質於夫子平生之語,可以知之矣。其曰‘知者觀乎彖辭,則思過半矣’,又曰‘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雲者,以常人之情而推聖人可以知之矣。其以《乾》、《坤》之策‘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而不知七八九六之數同,而《乾》、《坤》無定策,此雖筮人皆可以知之矣。至於‘何謂’、‘子曰’者,講師之言也。《說卦》、《雜卦》者,筮人之占書也。此又不待辨而可以知者。然猶皆跡也,若夫語以聖人之中道而過,推之天下之至理而不通,則思之至者可以自得之。”


  以上九個問答題的前四問應是一個問題的四個方麵的內容。


  第一 是以童子問《係辭》是不是孔聖人作的,歐陽修回答不但《係辭》不是,而且就連《文言》和《說卦》以下(指《雜卦》、《序卦》)都不是孔聖人作的。


  第二是進一步回答不是聖人作的所列舉的證據。這裏歐陽修說的卻有道理,尤其《係辭》雜亂無章,亦非一人之言也。當然現在對《係辭》更加清楚非孔子所言,因考古發現西漢初"帛書《易傳》裏的《係辭》還沒有講筮法的"大衍之數",後來《係辭》裏出現的"大衍之數"章,自然是西漢時期篡入的。


  歐陽修通過《文言》《係辭》與《說卦》裏的不同說法,找出矛盾點,而質疑非聖人言的根據。歐陽修認為的“其餘辭雖小異而大旨則同者,不可以勝舉也。謂其說出於諸家,而昔之人雜取以釋經,故擇之不精,則不足怪也”,“吾不知聖人之作,繁衍叢脞之如此也。”


  歐陽修所舉的諸證,以證明《係辭》,《文言》等篇之文“繁衍叢脞”、“自相乘戾”,並非孔聖人所言。 以“繁衍叢脞”來說,雖於《易》義無甚大害,但是重複繁雜混亂,認為是後人雜取眾講師之言,擇之不精,拚湊編纂而成,如果認為是聖人之作,實為大謬。對於其“自相乘戾”之處,則由於“害經而惑世”,實誤學者,為患甚大,不可以不辨。


  第三是歐陽修回答童子所問“於此五說,亦有所取乎?”(這裏的五說,是指《易傳》裏的《文言》、《係辭》、《說卦》、《序卦》、《雜卦》)歐陽修指出,關於元亨利貞,《文言》既說是乾之四德,又說“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這就並非四德,因這兩個說法是互相矛盾的。歐陽修則認為元亨利貞乃古之占辭,“吾知自堯、舜已來,用卜筮爾,而孔子不道其初也,吾敢妄意之乎?"再因《左傳》襄公九年記載,四德說出自魯穆薑,為孔子未生前之說。歐陽修以此為證,認為《文言》非孔子所作。


  第四是回答"五說皆無取矣,然則繁衍叢脞之言與夫自相乖戾之說,其書皆可廢乎?”


  雖然如此,歐陽修並不否定《係辭》等篇存在的價值,隻是強調把它們看作是講師解經的說法。並認為既有口耳相傳的聖人之言,也有由講師妄加的非聖人之言,需要進行一番的研究,名辨是非,不能盲目輕信而已,自然也不必舍棄,說明還是有用的。


  五至六問是上四問的一個組合部份,為進一步闡明其所言非聖人作《係辭》等認為的佐證。


  七至九最後三個雖問答八卦這一問題,同是九個問答的前一問答的問題組成,為證明那五種說法非聖人言。


  後三問是回答童子所問八卦之說的矛盾性,因《係辭》一方麵認為八卦出自河圖洛書,而圖書乃神馬負之自河而出以授於伏羲的,這就是說是神授之,人之所為;而另一方麵又說八卦是伏羲仰觀俯察,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由自己創作出來的,這就與前說相矛盾。《說卦》又提出了另一個說法,“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讚於神明而生蓍”,認為八卦出於蓍。 認為這種說法“至其自相乖戾,則曲為牽合而不能通也”,決不可妄信為聖人所言。


  總之,歐陽修《易童子問》三卷以問答式隻解剖今本《周易》所謂卦辭,及《易傳》除《彖》《象》外其它五種《易傳》文非聖人所言的論證。


  現在對於《易傳》來說,不僅僅是《易傳》裏五篇不是孔子創作,而整個《易傳》都不是孔子所言。對於《易傳》非孔子作,自不待言。


  前麵我們說過,是《易傳》影響了《周易》,從一部在人們眼裏錯看作算卦書,上升為帝製裏的"經書",《易傳》成就了《周易》。也是《易傳》的作者們挖掘了《周易》裏的義理,在西漢帝國裏使《周易》上升為經,也使自身(《易傳》同為"易經"的組成部分。可又是《易傳》始搞亂了《周易》,既象數去說《周易》,又神化了《周易》。


  是歐陽修始質疑《易傳》非聖人言,開疑古風氣之先,其勇氣與精神可嘉!因《易傳》至漢上升為《易經》的內容,在漢至宋的上千年裏,其《易傳》的學說是遠遠高於《周易》,以經解經(以《易傳》解釋《周易》)奉為圭臬。


  再者,說明宋帝製前期裏的學術是自由的,人們還能著書立說質疑科舉考試指定的聖人所言的"經"書,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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