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5)
“其實,我們那裏的長輩也是這樣對年輕人的,多少包含著祝福和期盼,我們得習慣他們的善意猜疑,也蠻好玩的,反正最後怎麽樣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凱琳娜的一席話把李凡再次弄了個外焦裏嫩,一邊是朱伯伯的揶揄,一邊是凱琳娜的“肆無忌憚”,都特麽是猛人,就自己一個人受癟,尷尬!極度的尷尬。
一頓別有風味的嶺南晚餐,老朱吃的是舒心舒坦舒暢,吃完了,老頭叫來服務員把賬結了,凱琳娜還想搶著去買單,被李凡用眼神和輕微的搖頭製止了。
“好了,老頭子要回去休息了,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別我管我老頭子,該幹嘛幹嘛!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爸爸保密!我保證不說,”朱子道慈祥的站起身,“不過要注意時間哦,不要弄得太晚了,你們都還是學生,以學習為重。”
誰能想到,走的時候朱子道這個話居然是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英語說的,大概是打了腹稿,在肚子裏很是練習了一會,雖然不標準,可是絕對能叫人聽懂。而且老而彌堅的朱伯伯還麵部表情極其惡搞的當著凱琳娜的麵對李凡暗示,那意思就是說“你懂得!你明白我的意思”。李凡這個尷尬啊,一向臉皮厚的他也不免覺得臉上微微發燙。倒是凱琳娜,落落大方的說道,“謝謝!我們會把握分寸的,您老人家多注意休息!我們玩一會就回去,保證不會……”
這是幾個意思?是承認了與李凡的關係?可你承認了沒有用啊!要不要征求一下李凡的意見?可李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現在要是開口,那是越描越黑,根本就解釋不清楚,還傷了人家女孩子的心,對這一點,李凡做不到。
李凡就在那裏咂嘛著,“這老朱也沒見過凱琳娜啊,他們也不熟悉啊?怎麽配合起來就那麽嚴絲合縫呢?怎麽就把小哥我給擠兌的上不去下不來的?”
送走了老朱,李凡也帶著凱琳娜走出了飯館,然後兩人順著馬路漫無目的的走著,冬季那習習的晚風吹過來多少還是有些涼意,凱琳娜緊緊衣領,有意的向李凡身邊靠了靠,於是,李凡伸出長胳膊把凱琳娜摟在身邊,儼然一對小情侶。
“你為什麽不讓我去買單?不是說好了晚上我請你嗎?”凱琳娜用略含幽怨的口吻問李凡,“那個‘安口’真是好人,我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麽要去醫院打工了,我猜想,你是在跟這位‘安口’學習吧?他明顯是個醫生。”
凱琳娜對醫生這個職業非常的敬重,無他,他的養父就是法國著名的外科醫生蒙卡多。米歇爾,也是李湧的忘年朋友和摯友。米歇爾與瑪索結婚的時候,兩人的年紀都不小了,所以,他們沒有孩子。後來,李湧結婚生子,米歇爾也感到了欣慰,於是和瑪索商議,從孤兒院裏要了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凱琳娜。
在從李湧那裏學到了神技之後,米歇爾在法國頓時成為炙手可熱的外科醫生,一直幹到68歲才退休,他帶出來的學生現在都是法國著名的外科醫生。
米歇爾夫婦為了孩子能有一個純淨的成長過程,也為了躲開巴黎那喧囂的社會,退休後去了北部小城裏爾。其實,這個裏爾也是相對來說安靜一些,人口不過二三十萬,可是曆史悠久,文化底蘊很深厚。據說在這裏的人口中,有近一半是學生和在大學工作的人員。可以說是個養老教育孩子的好地方。
凱琳娜從小就知道自己的養父是一名著名的外科醫生,哪怕是退休了,仍然會時不時的有人找上門來,還要出席一些會診和會議,甚至……所以,凱琳娜對醫生這個職業非常的敬重,隻不過她是個女孩子,對醫學的興趣不大。
米歇爾沒有與李湧聯係了嗎?當然不是,他們會經常的通電話,會在節日的時候互致問候,會在網絡上討論一些問題,隻不過米歇爾現如今已經年近八旬,要想再出來還是有難度的。而李湧由於身份特殊,加上新生代也已經成長,也出去的少了。兩人倒是有十來年沒有見麵了。
米歇爾希望凱琳娜到中國來學習,其含義也是寄希望東方文化能夠造就一下自己的女兒,他沒有指望凱琳娜同意。當凱琳娜一口答應下來的時候,老米歇爾還有些意外,同時也感到欣慰。本來米歇爾是想給老朋友打個電話,讓李湧幫點忙,可是夫人瑪索攔住了,夫人的意見是,孩子大了,應該到社會上去曆練,作為老一輩不能什麽都幫她打點好。這個觀點倒是歐洲人通用的觀點,米歇爾沒有理由反對。於是,凱琳娜自己獨自踏上了她的東方之行。
看著凱琳娜那不解的目光,李凡隻能解釋道,“你猜的沒錯,他是一個老醫生,還是著名的外科醫生,另外,他是我父親的同事,老上級,老朋友!至於你問的買單問題嘛……我這麽跟你說,在我們的民族裏,長輩如果說要買單,那麽作為晚輩是不能隨便去攔阻的,這裏講究的是‘長者賜。不敢辭’,隨著你學習漢文慢慢就明白了,如果我們衝出去買單,那是對長輩的不尊重。”
中華文明太深奧,太博大了,真的很難一句半句給凱琳娜解釋清楚。於是想出了古人的說法,還把這句話出自《禮記。曲禮上》的出處告訴了凱琳娜。那意思是你愛查查去,反正我算是給你解釋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父親也是一名醫生?”凱琳娜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嘿!這小妞啊!竟然跟我這兒玩起推理來了啊!”李凡覺得是被人窺見了自己的小秘密,可他又不能否認,隻能點點頭承認了。
“我大概知道你是在大學裏學什麽的了,你是不是醫科大學的學生?”
“不是,我學的是古代學,我才不想學醫呢,那東西沒啥可以讓我學的了。”
這次輪到凱琳娜驚愕了,“醫學是人類最高尚的職業之一,怎麽不感興趣?”
李凡雙手一攤,“那麽多行業,不能說大家都去學醫吧?是不是要給別人留點機會去高尚一把?你也可以去高尚高尚啊,不過,你要是喜歡學醫不會來中國。”
“咯咯……”凱琳娜再次咯咯的笑了起來,她覺得,兩人的叛逆性格或者說兩人家庭的背景太相近了,“我的父親也是個醫生,我尊敬醫生,可我不想學。”
“啊?你父親……醫生?哎喲!這也太狗血了!”李凡說完哈哈大笑,“冒昧的問一句,你完全可以不回答,你的姓氏是什麽?我父親還認識一個著名的法國醫生,他們保持了20年的友誼,也許你的父親知道那個人。”
凱琳娜揚起小臉看著李凡,“很重要嗎?我不介意回答,我的全名是凱琳娜。米歇爾,你是知道的,我們女孩子的姓氏將來是要隨夫姓的,所以,女孩子自我介紹的時候一般都不告訴對方姓氏,因為將來會變的。”
“什麽?你姓米歇爾?那你的父親是不是叫蒙卡多。L。米歇爾?”李凡站住。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難道說你也知道我父親?”隨著李凡的站住,凱琳娜轉了180度一下子在李凡的懷裏麵對著眼前這個小屁孩,“不過世界上學醫的大多數都知道我父親的名字,他是名人,有很多的學生和朋友。”
“我肯定不認識你父親,不過你父親可能認識我,要不,你等會打個電話問問他,看他還記得不記得一個叫李湧的中國醫生,他是我的父親!”李凡說完下意識的親吻了一下凱琳娜的額頭,“我小時候經常聽我父親提起過他。”
“還等什麽啊,我現在就打!”凱琳娜立即從自己的小坤包裏拿出了手機,直接按下了一個常用鍵,此時,正是裏爾當地時間下午2點,也是老米歇爾午睡起來的時間,所以,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不過電話裏傳來的是母親瑪索的聲音。
“媽媽,你好嗎?我很好,我在香港,我想請爸爸聽電話。”凱琳娜滿臉微笑的說道,“不不,我的錢夠花了,也許我還賺了點,我會給您寄回去一個包裹,您到時候看看,或許……可能,我在香港的古董店買了一本19世紀的士兵日記,是一個叫讓。巴蒂斯安。佩蘭的士兵寫的,我記得您的母係就是佩蘭家族……”
“噢!天哪!那是我的曾祖父!”隔著老遠,連李凡都能聽到電話裏的叫聲。
站在馬路邊上,人來人往的顯然不是長聊的好事情,於是,李凡拉著凱琳娜的手,走進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這裏算是一個晚間營業的集清吧、咖啡和西餐為一體的“綜合性”西餐廳,盡管門上寫著“吧”的英文,可大家都知道的。
“你們要喝點什麽?”熱情的服務生走過來把一張酒水單放在李凡的麵前。
“不好意思,給我來一杯藍山咖啡好了。”李凡說到這裏看著還在聽電話的凱琳娜,“卡布奇諾?OK!給她來一杯卡布奇諾!其他的我們等會點。”
“今晚的酒水打八折,你們完全可以來一瓶中檔的紅酒品品。”服務生說。
“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到法定的飲酒年紀,如果你們不怕罰款的話,我不介意買一瓶。”李凡最煩這些一進門就向客人推銷的服務生,很倒胃口。
那個服務生一聽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收起那張酒水單,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國內,沒有針對限製飲酒的年齡,但是法律卻是有規定,“經營者不得向未成年人銷售酒類商品”,其實就是這一條的執行也是不嚴格的,這與國情有關。中國人連做菜都要用到料酒,根本沒有辦法控製住小孩子在家裏淘氣偷偷的品嚐一下酒精產品。而且,打醬油的孩子去幫爸爸買瓶酒更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根本無法控製。還有一條,大多數國人喝酒都很節製,即便是醉了也鮮有耍酒瘋而引起普遍性的社會問題,這一點與西方人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在西方國家裏,幾乎每個城市都有醒酒所,而在中國,醒酒是去醫院。香港也是一樣,限定飲酒售賣的對象也是18歲,可對去超市或者雜貨鋪裏買酒的孩子也很寬容,還做出了一些解釋,買了不打開拿走,不違法。可是在酒吧或者餐館裏,向沒有長輩陪伴的未成年人推銷和售賣酒類就是被禁止的,抓住了是要重罰的。
那邊的凱琳娜與母親很是聊了一會,還把坤包裏的充電寶也拿出來接在手機上。突然,凱琳娜說起了德語,李凡笑了笑站起身來,做了個去衛生間的手勢。
很明顯,凱琳娜不希望她與父親的對話讓李凡知道,這才說起了德語,李凡也知趣的走開了,這其實就是一個暗示,可是那邊與父親聊的正在興頭上的凱琳娜沒有注意到,她在詢問關於中國醫生李湧的事情。
“那是個偉大的醫生,是一個我永遠追不上的醫生,是我的老師,我們是好朋友,是那種永遠分不開的好朋友。你怎麽提到這個人?難道說你改變主意了?要是你在他的手下學習我不反對,而且還會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你是我的女兒。”
“不不不,不是您理解的那個樣子,我,我見到了他兒子,我們現在在香港的一間咖啡館裏,剛剛吃晚飯……不,我們是偶然遇上的。”凱琳娜開始給父親講他與李凡的相遇和在一起去淘舊貨的故事,“他是在詢問我的姓氏後才想到了您,他說您認識他,他不認識您,我不理解這個話的含義是什麽。”
“哈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了爽朗的笑聲,“他說的沒錯,他出生的時候我去看過他,那小子還在我的大腿上撒過尿呢!哎呀!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世界會這麽小,竟然讓我的女兒與他的兒子碰上了!怎麽樣,帥不帥?嗯,他的法語肯定是他父親教給他的,為人怎麽樣?噢,這麽說我的小凱琳娜動心了?啊哈!這是個好事,絕對的好事,好好,我不對你媽媽說……”
這電話打的,連對麵突然坐了個人凱琳娜都沒仔細看,還以為是李凡回來了。
坐在對麵的不是李凡,而是那個令人討厭的安德森,此時,正一臉色眯眯的看著凱琳娜,心中正打著不可告人的鬼主意呢。
安德森怎麽會單獨出來混酒吧?那個貝麗莎晚上要單獨活動,天知道是去見她在香港的上司還是要去搞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反正給了安德森一晚上的自由,讓安德森不要等她,她也許晚上不會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