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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想天開(2)

  老米還真聽話,立即就去找卷尺。一般的小工具在西方家庭裏都屬於家居的“標配”,因為在西方的社會裏,人工費用不僅高昂,而且還很難找,不是說像在國內那樣,打個電話,十幾分鍾師傅就上門了,小毛病10塊錢就解決問題。因此,居家男人都會點小修理的技術,一般的工具箱也就成為居家的標配了。


  老米從車庫裏的工具箱找來了卷尺,過來給李凡測量,李凡也是仔細,不僅測量了,還拿著照燈四處觀看,看著看著就樂了,還拿出了相機,仔細的拍照。


  “這是清初的製壺大家陳鳴遠做的,還真是撿漏了,這東西價值不菲啊!”


  李凡坐在電腦前,仔細的看著自己拍攝的照片,終於讓他在壺把的內側找到了製作者留下的印章,非常隱蔽的一個地方,非常難以察覺又清晰的印章。


  “凡凡,你給我們講講這個紫砂壺的事情唄,我們知道紫砂壺是很名貴的,也是喝清茶的最佳茶具,可是我們不知道來曆,你是學這個的,說說。”


  瑪索此時抱著剛剛洗完澡的小李暉,小家夥此時居然躺在姥姥懷裏打瞌睡了。


  “媽,把小東西放到他的床上去睡覺吧,您看他困的,他是該睡午覺了,凱琳娜給他洗澡的時候肯定是讓這小子含著奶瓶子的。”李凡走到邊上去整理小李暉的專用睡床,“這個紫砂壺的故事我待會將給你們聽,您看看這周圍有沒有賣西湖龍井或者雨前、毛尖啥的,如果有叫他們送一袋過來,找華人商鋪。”


  現在,瑪索和凱琳娜都成了購物的行家了,拿起手機,找找點點,他們也知道,隻找那些銷售量大的店鋪,找華人店鋪,哪怕是多花錢錢,如果找本地人的網上店鋪,那你就等吧,點的中午套餐有可能讓你變成晚餐吃,還得給送貨的小費,否則,保不齊就會惡語相向,就會找一群人上門來“討個說法”。


  等到一家人吃過午飯,兩個老人睡了午覺後,茶葉還真給送來了,雖然價格不菲,可李凡還是一眼看出來,這還算是比較靠譜的“西湖龍井”。


  西湖龍井其實在國內的產量並不小,許多人不知道的是,這龍井茶的分級是很細的,從特級開始向下,有八級以上,而在營銷的時候,按質論價,分的級別更多。但真正的龍井茶是產於西湖邊上龍井村,在獅峰山半山腰,方圓不過幾百畝,特殊的地理環境,特殊的土壤,特殊的空氣分子形成這裏的龍井茶生產不可複製。其實,這裏的茶葉種植有著一千二百多年的曆史,當今,北到山東蒙陰一帶,南到湖廣福建,西到四川雅安一帶,都有引種,可真正的龍井茶還是在杭州附近,其他地區的茶葉,你單喝,一定能喝出是龍井茶的味道,可與真正的龍井茶一起喝,你就喝出差異來了。這也是當今市場上,都叫龍井茶,可價格相差非常大,便宜的幾十元就能買到,而貴的,幾千元都未必買的到。


  這類特殊的產物其實在國內還有不少,比如在武昌洪山的幾十畝紅菜苔,赤水河邊的茅台,涪陵的榨菜,長白山的人參,等等,這些物產都可以移植到別的地方,而且還能高產,可是獨特的味道和品質卻是無法轉移,無論怎麽去科研,基本上無法複製,即便是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有諸多人在努力,可還是不行。


  李凡仔細的檢查了包裝,撕開包裝,倒出一點聞了聞,確定是當年的新茶,又小心的趕緊紮好包裝,小心的放進了冰箱裏。他知道,這東西太難保存了,稍微不小心,不是走水幹燥的像枯樹葉,就是受潮發黴出現異味,最好的飲茶方式其實就是在茶園,現摘現炒,陰涼後衝泡,75°溫水,都不需要洗茶,倒掉一泡,跟上的二泡茶能讓人心曠神怡,是那種走進幽室聞蘭香的感覺,可遇不可求。


  華人文化中對“香”也是分級的,比如,烈香、濃香、幽香,許多花卉是很香的,比如嶺南的米蘭,白蘭等,都屬於是烈香的品種,強烈而刺激,不被人喜,而桂花、茉莉花、玫瑰花等都屬於濃香一類的,往往是入藥,而蘭花則是屬於幽香,香味清淡,卻是長久,上好的蘭草花,花期可長達二個月,蘭草花平日裏就是“茅草”一堆,不顯山不漏水的,可是到了花期,散發出來的幽香能穿透百米之外。而且,蘭花也很高傲,更是特立獨行,一般外行幾乎無法家養,不是說你養不活,而是你養不出花蕊來,它不麻煩你,他不需要你注意,可是,它就是不在你家的庭院花盆裏拍你的馬屁,要想在家裏養出蘭花來,太難了。


  有人會說,現在滿大街都在賣蘭花啊,還很便宜,養一盆開一盆,嗬嗬,對不起,那都是改良種,不是真正的蘭草,直到如今,在嶺南、羅霄山一帶,還有人每年去山上尋找野生蘭草,弄下來,尤其是已經有花骨朵的,那可是價值不菲。


  說了這麽多蘭草是啥意思?其實,龍井茶就是茶中的蘭草,真正的龍井在衝泡的時候也會散發出陣陣幽香,茶葉的幽香,如果長期使用紫砂壺泡茶,那這把紫砂壺增值的就一塌糊塗了,不放茶葉,用開水一衝就有茶香飄出……


  下午,李凡給嶽父嶽母科普了他們不知道的茶文化,老米幾乎要怒罵女婿了,合著我在這裏喝了好幾年茶了,竟然還是個棒槌?你這不是寒磣人嗎?

  “既然紫砂壺有這功效,你幹嘛還仔細的清洗那個壺?那不是把裏麵的味道洗沒了?”老米開始雞蛋裏挑骨頭了,“我看你是忽悠我老頭子。”


  李凡嘻嘻一笑,“我也不知道這把壺原來是泡什麽茶葉的,洗洗幹淨我們也好泡茶啊?不過,我可不保證這把壺泡出來的茶湯是好喝的,所以,我要拿一個玻璃杯子做個比較,看看這把壺裏有啥秘密,通過茶壺裏的茶香也許能找出我們看不見的秘密,或者是追索出原來主人的線索呢,這都是學問啊。”


  話說,這紫砂壺的出現曆史並不長,按照陶瓷分類裏,算是陶器類。根據史書的記載,最早把紫砂壺推向市場的就是明朝正德嘉靖年間的“貢春”,這個貢春是書童出身,跟著主人在寺廟裏讀書,看到僧人用紫砂紅泥燒製各種陶器,於是,就模仿僧人的選土洗泥工藝,獨創了樹癭壺,並且推向了市場。


  這個傳說已經有了五百多年的曆史,實際上,根據後世的一些學者分析和推斷,貢春這個書童是虛擬的,而真正創造出“樹癭”那樣器型的人是當地士人吳頤山,此人與唐伯虎交好,是正德甲戌年進士。一個書童是不可能有那樣精準細膩、內涵深邃的創造想象的,而吳頤山則是具備這些能力,他還是當地鄉試的解元,可自己做著玩是一回事,推向市場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個年代,文人士大夫如何能幹這樣的事情?丟人啊,他自己又喜歡,而且,這東西當時就賣得不便宜,隻有有錢的士大夫人家才“請”的起,怎麽辦?編個故事給大家聽唄,於是,貢春這個神人就出現了,而且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玄得厲害。


  用泥沙做器皿古來有之,而用紫砂紅泥做茶壺為什麽出現在明代呢?這就是飲茶習慣的發展形成的,在明朝以前,人們是吃茶,是煮茶,沒有泡茶的,當出現了泡茶後,紫砂的特性就顯現出來了,從供春壺出現後,紫砂壺正式走向市場,在其後,又出現了諸多製壺大家,製作的精美和寓意,甚至超過了當時的瓷壺。


  有些學者說,瓷器在宋代以前屬於皇家壟斷,平民是不許使用的,這個說法其實是不準確的。瓷器從誕生之日起,就是作為一種使用器皿廣泛的運用在民間,曆朝曆代限製的其實是“官窯”,是精品。而普通的民窯瓷器是廣泛在民間使用的。如果在民間限製使用瓷器,那陶器就會大發展,社會需求必然能讓陶器獲得更加精美的發展,可事實卻是,在紫砂壺出現以前,陶器的製作和發展還真是乏善可陳,鮮有精品。根本的原因就是民窯瓷器的普及和製作方便。


  那為什麽在宜興這一帶出現了紫砂壺呢?第一,這一帶沒有瓷土燒瓷器,瓷器都是外來的,價格不菲,和尚為了省錢,燒陶器是自然的。第二,當地的紫砂紅泥具有可以精洗成型,最後成為獨特的材料,與瓷器比較起來另一種感官,品質卻是不差,等到清初的時候,紫砂壺已經成為市場的寵兒,一些文人士大夫自己喝茶沒有紫砂壺,你都不好意思出去說自己會喝茶。


  李凡跟老米兩口子科普了一陣後,就打開紫砂壺聞裏麵的茶香,又聞聞旁邊玻璃杯裏的茶香,最後不得不歎口氣,將茶壺裏的茶葉和水都倒掉了。


  “怎麽了?難道那個壺泡的茶水不能喝嗎?”瑪索驚愕的問女婿。


  “唉!這把壺被不懂此道的人給毀了,想要恢複……恐怕要慢慢的洗壺了,還不一定能煮出來,希望他後來這種串味的時間不夠長,即便是如此,最短時間恐怕也要十天半個月的,唉!沒文化是害死壺啊!”李凡沮喪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把這個壺洗出來?怎麽洗啊?像你剛才那樣洗?”


  “不,那是臨時處理一下,得用90°的熱水,每一小時衝泡一次,將紫砂縫隙中的茶根浸泡出來,如果後來泡的這種亂七八糟半發酵茶的時間不是太長,也許花費時間會短一些,反之,耗用時間就很長了,三個月半年都不一定洗出來,這裏的名堂太多了,可惜啊,這可是一把明遠壺!不比那個供春壺差多少啊,有些工藝還比供春壺精細呢,算下來,這把壺至少有三百多年的曆史了,而保存如此完好的,世界上怕是也難覓幾個了,這老板五千美元就賣了,暴殄天物啊!”


  “明遠壺?”老米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供春壺,“這又是個啥故事?”


  陳鳴遠,清初康熙、雍正年間人,其父是明代著名紫砂藝人陳子畦,與吳頤山不一樣,他就是個匠人,一個依靠文人士紳傳名賣器的匠人。當紫砂壺突然在高層流傳的時候,市場的需求是很大的,不說別的,在全國各縣的士紳和退休的官員可是不少,怎麽算,十來人有吧?京畿之地更是紮堆,一人有,多人求。


  陳鳴遠剛出道的時候,肯定仿製了數量不菲的貢春樹癭壺,第一,他要吃透製壺裏的文化精髓,想學東西,尤其是書畫雕刻藝術,都是從臨摹開始。第二,為了打響名頭,借用名家的聲譽,搞點山寨很正常,在那個時候可是沒有專利的。


  實際上,在清初的時候,供春壺就是器型的代名詞,隻有一個形製,沒有其他的,表麵上的雕刻叫“樹癭”,正是這種模仿大自然的啟迪,陳鳴遠後來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壺型,最有名的就是瓜型壺,正所謂,觸類旁通,既然是仿生,那就寬泛點,於是,就出了蓮子壺、束柴三友壺、鬆段壺、梅幹壺、蠶桑壺等等。


  隨著技藝的發展,陳鳴遠還將紫砂工藝作品推廣到案頭陳設、清供雅玩和文房用具等等,製作出來的小玩意更是數不勝數,日常所見的果蔬玩寵等等,都是其創作的題材,極具自然生趣,甚至可以說是後來一些街頭藝人的啟蒙,比如什麽泥人張、糖人黃、麵人湯等等,走的都是這個路數,不過是服務對象不同,層次不同而已,從根上說,這些創作都是來源於市井生活,來源於民間。


  樹癭壺的出現也與當時的文人士大夫審美觀有關,在明末時期,可以說是漢文化的一個分水嶺,此時的文人有務實的,有浮誇的。有大義凜然的,有貪財厚黑的,但總體來說,還是走偏了,是一種對文明的畸形認識,從宋徽宗開始,文人們對於奇石有種獨特的審美,他們認為“醜極”就是“美極”,如果一塊石頭達到了“瘦、漏、透、皺”的程度,這就是一塊美石。雖然說這是一種深邃的哲學思想,可是,當用在治國和理政的時候,肯定要出問題,宋朝的滅亡、明朝的滅亡都與這些虛無縹緲的認識有關,玩可以,喜也無妨,但不能喪誌,更不能迷糊了自己的大腦,偏偏有些文人天性如此,但凡研究點啥,就鑽牛角尖,玩蟈蟈鬥蛐蛐,就算是拿了世界冠軍又能怎麽樣?能讓誰的心情變得高傲和自豪?可笑!


  方丹回到酒店,剛剛進入房間就接到服務台的電話,“有一位叫艾蒙德的先生希望見到您,他說他代表一位叫托馬斯的先生與您談一筆交易。”


  “麻蛋的,來的這麽快?怎麽辦嘛?”方丹直愣愣的問劉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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