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虛假的美夢
“沒關係的。”何雪晴的看法很悲觀，“你不了解爺爺的情況，他現在清醒的時間不多，有時候就連上午做過的事情都記不起來，如果你假裝是姑姑跟他說話的話，他到了晚上，大概就隻記得自己的好心情了。”
因為醫生說過讓何爺爺保持好心情就能有利於病情的緣故，她抓著這根救命稻草不肯放，竭盡全力的想讓爺爺能得到安慰，哪怕是虛假的美夢也好。
溫詩詩能理解何雪晴的心情，可她還是有顧慮，猶豫道：“這個辦法或許真能讓何爺爺得到一時的歡喜，可老年癡呆是會慢慢發展的，難道你要讓他一直都活在欺騙中，直到離開這個世界麽？”
何爺爺是薑先生的忘年交，年輕時也是意氣風發過的，如今老了病了，就連記憶也做不得主，實在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溫詩詩見何雪晴沉默，知道她心裏難過，安慰到：“我們遲早都會老的，不能因為現在年輕，就自以為是的替長輩們安排。這件事我不是不能答應你，隻是希望你先明白何爺爺的心思，他未必想你幫他織夢。”
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騙了，就隻能騙到底，絕沒有半路撂挑子不幹的可能，她怕何雪晴之後會無法收場。
何雪晴已經顧不上這許多，她隻在告辭前對溫詩詩說：“你講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我隻希望爺爺能開心，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肯定不會勉強你，可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至於我，是肯定不會後悔的。”
何雪晴黯然神傷的回到何家時，已經接近飯點，她見何爺爺正安靜的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周圍也沒什麽異樣，微笑著鬆了口氣。
這幾天，何爺爺發病的頻率越來越高，她真害怕一回來就看到他滿屋子找姑姑的樣子。
可等在旁邊的傭人見何雪晴回來，卻是立刻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邊，背對著何爺爺低聲提醒到：“小姐，老爺他剛剛又發病了，一直吵著說要去見靜婉，因為您不在，我們隻好叫了醫生來，他這才肯安靜下來。”
何雪晴心裏一緊：“醫生呢？他有沒有說爺爺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醫生隻說讓老爺按時吃藥。”傭人說著，指了指何爺爺手邊放著的水杯，“藥已經吃過了，但老爺自從吃完之後，就一直坐在那裏看報紙，我們也不敢去叫他吃飯，還好您回來了。”
看樣子，何爺爺的病情是又惡化了，何雪晴無可奈何，隻得親自去查看情況，順便叫他吃飯，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爺爺，該吃飯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才吃過藥，何爺爺的情緒很平靜，他摘下老花鏡，很清晰的認出了自己的孫女：“何雪晴啊，你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爺爺等你開飯都快等急了，剛才差點就在沙發上睡著。”
他神智正常，言語也很有邏輯，雖然已經不記得自己才滿屋子找過何靜婉的事，但至少是恢複理智了。
何雪晴眼眶一潤，又不敢表現出來，坐到旁邊幫著他遮掩：“我出去找朋友玩了，下次一定早點回來，爺爺你要是餓了就先吃，讓廚房給我留點就好。”
“那不行。”何爺爺連連搖頭，“咱們家人不多，就你還願意回來，我不要一個人吃飯。”
這話略有點不對勁，但相比於之前，已經是很正常，何雪晴索性就順著往下哄：“好好好，我一定按時回來陪爺爺吃飯還不行麽？”
她說著，給旁邊的傭人使了個眼色，讓對方趕快趁何爺爺還清明的時候去準備飯菜。
何爺爺卻是突然叫住了傭人：“今天都有什麽菜？要是沒有番茄炒蛋的話，記得讓廚師現做一份。”
傭人看何雪晴一眼，見她沒什麽異議，便往廚房去了。
何雪晴很少見到何爺爺在吃上用心，好奇到：“爺爺，你今天怎麽想起要吃番茄炒蛋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不挑食的，醫生說了，你要多吃有營養的，不能重油重鹽。”
何爺爺慈愛的點頭，解釋到：“我剛剛半夢半醒的時候夢到你姑姑靜婉了，她說自己馬上就要回家來看我。我還記得她最愛吃的菜就是番茄炒蛋，怕待會兒飯桌上沒有的話，她會不高興。”
這話何雪晴沒法接，她登時一愣，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斟酌著說：“爺爺，您也說了是夢見姑姑，夢裏的事，是不能當真的。”
“怎麽會呢？你姑姑親口說的。”何爺爺眉頭一皺，心裏又不高興了，他覺得何雪晴不理解自己。
何雪晴知道他這是又糊塗了，心一橫決定把人給拉回現實：“爺爺，您該醒醒了，姑姑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就在不久之前，您還去她的墓地上看過她呢。她要是還活著，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你這個孩子，今天怎麽總是這麽說話。”何爺爺顫巍巍的站起來，他的頭發早就白了，如今就連眉毛也有了雪色，行走間更是老態龍鍾，再無一點精氣神。
何雪晴對上他渾濁的雙眼，心裏雖然難受，也還是不肯放棄，她試圖勸說他接受姑姑已經去世很多年的現實，以為這樣就能讓何爺爺不再借著病情去逃避現實，可這對一個病人來說又談何容易。
何爺爺根本接受不了她的話，老小孩一樣捂住耳朵跟她對著幹：“我不聽你說了，你一定是跟姑姑吵架，所以特意來氣我。靜婉明明活得好好的，她還說了要來看我呢。”
“爺爺，姑姑真得沒辦法來了。”何雪晴一遍遍的重複事實，說得口幹舌燥。
何爺爺拄著拐杖往餐廳走，氣得都不願意被何雪晴扶，他內心有一套自洽的邏輯，邊走邊自言自語到：“靜婉不可能沒法來，她這些年一直都有來看我，不可能今年例外，她還有個女兒呢……”
何雪晴聽到這裏，知道再勸說下去不僅沒有意義，反而有可能會激怒何爺爺，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出現更多問題，隻能主動認錯：“爺爺，我不說了還不行麽？我這就去廚房盯著他們做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