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炎帝令!
河谷溪流旁,吳妄皺眉抿嘴坐在那,看著眼前這位含笑的蓑衣老者。
啥玩意?咋回事?這咋整?
啊,有點暈……
人域當代的王,帶領人域抵抗大荒半數神靈,猶自讓人域屹立於南野且越發繁榮昌盛的人皇,就如此隨意的坐在自己眼前?
『要不要敬個禮?』
吳妄心底泛起這般念頭,隨之又啞然失笑。
正經點,現在不能嬉皮笑臉。
這不只是因為,眼前這位老者是傳聞中的炎帝神農;也不只是因為,對方說能治自己的怪病。
其實還有一份來自老家神話傳說的厚重。
吳妄後退兩步,對眼前這位自稱連山老人的老者,做了個人域常用的道揖。
「小子多有失禮,人皇陛下勿怪!」
神農氏搖搖頭,笑道:「咱們只談你怪病,暫時不論其他。你可信我?」
「信,前輩又能圖謀小子什麼?」
吳妄笑道:「晚輩也效仿人域修士,給自己取了個道號名為無妄,取無憂無妄之意。」
「無妄?無妄之災?」
神農氏頓時樂了。
「哈哈哈,你這道號著實貼切,這怪病還真是無妄之災。」
吳妄納悶道:「前輩知晚輩這怪病的病根所在?」
「且讓我斟酌斟酌可以對你說多少,有些內情事關人族命途,此時還不便對你說明。」
神農氏沉吟幾聲,道:
「先去附近的落腳歇息之地,再與你慢慢解釋。」
言罷,神農氏站起身來,摁著吳妄肩頭向前邁出半步。
周遭光影流轉,竟又換了壺天。
他們身在連綿大山之間,立足半山腰的楓林之內,各處都是半紅的楓葉,遠遠能見鳥群盤旋,更遠處還有無邊松柏。
裊裊清氣隨風飄蕩,山泉瀑布接自雲間,各處並無人煙人跡,端的是一個修仙的好去處。
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草廬,神農氏的嗓音自側旁傳來:
「過來吧。」
吳妄也不敢多打量周遭景色,連忙跟了上去。
遠處有鶴鳴聲,兩隻白鶴展翅飛來,在草廬上盤旋一陣,丟下口中所銜靈芝靈藥,又展翅遠去。
草廬前有個小小的籬笆院。
神農氏行至院前,振了振手中木杖,一陣勁風拂過,樹下堆滿落葉的石桌石凳變得不染纖塵。
「來,來,坐。」
吳妄也沒推辭,依言坐在了神農氏對面,坐的頗為端正。
「該從何處對你說起?」
神農氏扶須輕吟,緩聲道:「無妄你神念已是不弱,顯然是修了北野祈星術。
又修成了千納訣,有了聚氣境的修為,應該是有人暗中為你開了方便之門,隔絕了星空神殿的感應。
最近這幾百年的北野七日祭之首,是你母親?」
「是,家母名蒼雪。」
「如此說來,星神對北野的掌控又鬆了幾分。」
神農氏喃喃自語,又笑道:「北野人族能如此興旺,也算給人族血脈多了份保障,著實不錯。」
吳妄略微思索,問:「前輩,人域的狀況不樂觀嗎?」
「尚可,只是突然想到此前有人在我耳旁吵擾,說著要將九野人族聚合到人域,也有人說人族如今散居天地之間的情形方才最好。」
神農氏表情略有些嫌棄,顯然是被煩的不行。
隨後就恢復之前的溫和笑意,脫下蓑衣擺在一旁,能見他身上的寬袍還有少許污漬。
不拘小節。
「他們經常一個問題吵來吵去,百年千年都沒個定論;不提這些了,且說你這怪病。」
吳妄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神農氏道:「你可聽聞過遠古神戰?」
「聽聞過,北野能搜羅到的文書,晚輩大多看過。」
「與你說話就是輕鬆,」神農氏笑道,「你這怪病的根由,就是在那場遠古神戰。」
吳妄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是什麼原理?
「然後?」吳妄試探性地問了句。
「現在能對你說的,只有這麼多,」神農氏扶須輕笑。
吳妄差點就拍桌而起,但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尊重這位大佬。
畢竟,打不過。
吳妄無精打采地道了聲:「多謝前輩。」
神農氏笑道:「別這麼快傷心,你這怪病源於先天神靈,卻並非只有對你下咒的先天神靈可解。
我有一法,可助你修行功成,又可讓你解開怪病之禍。
但此法頗為珍貴……」
「有多珍貴?」吳妄忙道,「還請前輩明示。」
「此法關係到人域之未來,」神農氏目中帶著幾分深意,「但你只要將此法修到第九重,怪病便會自行消退。」
「當真?」
「當真。」
吳妄眨眨眼:「這功法是不是只有九重?事關人皇傳承,修到了最高重就能成為下一任人皇,也就擁有了對抗先天神的力量?」
「哈哈哈,你果真夠聰慧。」
「前輩您真的願意把這功法傳給我?」
「這個,」神農氏扶須道,「醫者仁心,若是有治癒你怪病之法,不該藏私,但這事確實事關重大……
要不,你說幾句好聽的來聽聽?
說不定老夫開懷一笑,就把這個機會順手給你了。」
好聽!
吳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坐在那與神農氏對視,心底卻泛起了少許畫面。
【志願者吳妄!你是唯一一個抵達蟲洞的志願者!整個人類的命運,都系在了你的手腕上!
如果你能活著回來,你就是功臣,最大的功臣!
你如果回不來,你的貢獻也不會被遺忘,絕不會被遺忘!
前面走不到蟲洞邊緣就犧牲了的志願者,他們犧牲的意義也將由你去賦予!】
「前輩。」
吳妄表情帶著少許疲倦感,低聲道:
「我並不是逃避責任,也不是怕承擔責任,您能不能給我交個底,為什麼是我?
您今天找到我,應該不只是為了我這怪病這麼簡單。
如果大荒中的人族需要我站出來,我可以站出來,但必須是我主動站出來。
我想自己做出決定,而不是被任何名義挾持。」
神農氏凝視著吳妄,笑意漸漸收斂,正色道:「也不知,你在北野那民風淳樸之地,如何磨礪出這般心智。」
吳妄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神農氏道:「無妄我且問你,假若人域面臨被傾覆的危機,強敵你完全無法戰勝,你可願捨命一戰?」
吳妄思考一陣,回答道:「若面臨被傾覆危機的是人族,而非單指人域人族,我自會捨命一戰。」
「給,機會在這,就看你能否把握了。」
神農氏袖中飛出一道火光,這火光聚而不散,在吳妄面前凝成一隻木牌。
此木牌總體呈上寬下窄的梯形,居中是一顆不斷跳躍的淺白火光,左右雕刻著繁複的符紋,這些符紋似是由象形文字演化而來,吳妄竟完全不明其意。
木牌緩緩旋轉,背部那個碩大的『炎』字顯露出蹤跡。
吳妄嘗試伸手觸碰,這木牌之上竟浮現出一團團火焰,飄去空中。
「此為,炎帝令。
限期一個月,若你能得到它的承認,你就是炎帝令的擁有者。
其內記載著人域第一本修道典籍,這就是你怪病的唯二解!」
吳妄的目中,燃起了兩朵炙熱的火焰。
全然沒注意到面前這位大佬,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微妙弧度。
兩個時辰之後。
噹、噹!
草廬北側的山林中,吳妄身著短衫、長褲、皮靴,長發簡單束在腦後,大汗淋漓地揮著一把石斧,砍著面前的參天巨木。
在吳妄背後,那枚炎帝令靜靜漂浮,其上的火焰略微跳動。
炎帝令認主第一道考驗!
【強壯的體魄是人皇繼承者的基本素質,不依靠祈星術和修行法力,砍倒此地一百棵樹木,並將圓木扛回草廬附近。】
拼力量,拼體力,北野男兒就沒在怕的!
吳妄扛著斧頭就上了山,自封祈星術與聚氣境的修為,選最粗壯的樹林,砍最高聳的巨木!
這是蒼山男兒的尊嚴,是他們熊抱族的臉面,他這個少主,如何能在人域的王者面前丟臉?
於是,吳妄努力伐木半個時辰。
「哈,哈……咕。」
吳妄扶著砍了小半的樹榦,仰頭喝了口剛打回來的泉水,在那一陣喘息,渾身已被汗水濕透。
算了,他一個遠程施法的法師,不能強求擁有戰士們的體魄。
不能運用氣息,自己平時也沒鍛煉過,祈星術也沒法用,都選這種最粗的巨木,一個月都搞不完第一個任務。
退而求其次,退而求其次。
吳妄扛著斧頭,拽著兩顆修正好的圓木,朝隔壁林子慢慢趕去。
半天后;
啊,再細點又不是不能用。
兩天後;
樹活千年不易,去砍百年以下的吧,善哉善哉,南無加特林菩薩。
七天後。
吳妄癱坐在草廬旁,看著那空蕩蕩的草廬、沒有影蹤的炎帝神農,將面前擺著的丹藥服下,體內頓時出現了一股股火熱的氣息,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
這是……
『果然,前輩覺得我偏重於靈修,體魄是弱項。』
多謝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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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妄對著空蕩蕩的草廬做了個道揖,身後飄著的炎帝令輕輕震顫,吳妄心底浮現出一個個字眼,第二道考驗已然來臨!
【建屋,讓人族在弱小時能抵禦風霜雨雪。
請利用這些木材,不使用祈星術,儘快建造一座你最滿意的建築。】
這一關,看似只是讓自己建造一座建築物,實際上還暗藏了對自己審美、統籌能力的考驗。
神農前輩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吳妄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心底緩緩浮現出了一座木製的大殿。
睜開眼,看著面前這一根根堆砌起的圓木,他大吼一聲,撕開短衫、提著大斧沖了上去。
出現吧!
青木神殿·縮水版!
於是,又半個月後。
林間拔地而起一座十丈高的大殿,大殿整體呈青色,總共分為上下三層,雖少了飛檐雕龍,但最頂層那顆閃閃發光的木屬性寶礦,格外顯眼。
吳妄站在這座各處已打磨到堪稱精緻的建築物,禁不住熱淚盈眶。
這是自己親手做的嗎?
謝謝前輩安排的考驗,給了他這樣一個重新認識自我的機會。
原來,做個木匠也有無窮的快樂……
嗡!嗡!
那炎帝令輕輕震顫,吳妄心底依然浮現出了第三道考驗內容。
【水,為生靈之源泉,人族早年依水而居,隨水遷徙。
請開鑿出一條溪流,接引山頂之清泉,自你建造的建築旁流過。】
吳妄振了振手臂,低吼一聲,提著斧頭沖向山林。
三天後,木殿後多了一條溪流。
又兩天後,木殿不遠處的林地被開墾了出來,多了大片葯圃,此刻已經近乎與此地完美融合的吳妄,背著木簍將一隻只幼苗栽種在了葯圃中。
兩天後……又兩天後……
半山腰多了一處雅緻的別苑。
終於,神農氏拄著長杖緩步而來,看著各處那別具匠心的布置,不斷滿意地點頭。
而吳妄,也接到了炎帝令的最後一重考驗。
【遷移,往往是因為要躲避無法對抗的災禍。
請將原本木屋中的東西搬運到大殿中,好好布置一番,體會古時人族遷移的不易。】
吳妄大笑幾聲,如一陣旋風般,在原本木屋和青木大殿中來來回回奔走,很快就將一隻只木箱、櫥櫃扛了過來。
而當他安置完最後一隻木箱,一直漂浮在他背後的炎帝令緩緩落在吳妄掌心。
其上火焰自行收斂,溫熱的氣息鑽入他掌心,一段口訣在他心底緩緩浮現。
這是!
吳妄微微一嘆,握著這隻令牌,心神久久不能平息。
他做到了!
自己來到大荒,也要背負起這般艱難的重任嗎?
啊,快樂的少主生涯,從今天開始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咔、咔咔咔!
吳妄循聲看去,卻是自己剛才搬來的最後那隻木箱。
可能是因年代太過久遠,自己剛才放下時用力過猛,這木箱側旁的木條竟自行崩壞,一隻只木牌從中滑落,將吳妄的雙腳直接淹沒。
這些木牌,為何如此眼……熟……
吳妄低頭看看地上的木牌,看著那些無比熟悉的符紋,看著那些個龍飛鳳舞般的炎字,還有那一眼看去難以界定的奇特材質……
俯身拿起一枚,能感覺到溫熱的氣息鑽入掌心,剛得到的那段口訣在他心底再次浮現。
殿門出,正拄杖而來的神農炎帝,默默收回了探出來的腳掌。
「前、輩。」
吳妄的嗓音宛若九幽冷風,額頭的黑線瀰漫各處、吞沒了殿角,那低著的頭略微抬起,眼底出現了一道銳利的紅芒。
吳妄嗷嗚一聲,拽著已經用熟了的大斧沖了出去。
那赤腳蓑衣的老者扭頭就跑,端著木杖在路過之地點出一片又一片淺草野花,林間盪起了老人的大笑和青年的咆哮。
「哦哈哈哈哈~對人皇不敬可是大罪!」
「士不可辱!北野人族還不歸你管!」
「年輕人你要講道理啊,哈哈哈!這個過程你不是挺快樂的!老夫本來只是想在這裡搞個丹房,誰知道你竟如此強橫,不用法力都能建座大殿。」
「你把我拯救世界的夢想還回來!我下了多大決心才接的炎帝令!」
「哈哈哈哈!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老夫突然就想好好培養你!」
「不需要!我不需要!年輕人的夢想是最珍貴的!」
那天,吳妄完成了天帝都沒做到過的壯舉,舉著兵刃追著當代人皇跑過漫山遍野,從黃昏,跑到了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