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妙某立身成血尊！【中杯】
大長老最初接到吳妄傳聲時，並沒有理解通透吳妄話語中的含義。
宗主大概是說，有個神位需要一條與殺伐相近的大道，他的血煞大道剛好合適，但成就這個神位之後，會被眾生唾棄，甚至會被一些低階神靈敵對……
宗主說了一堆關於這個神位不好的地方，話語中帶著幾分不忍。
大長老雖尚未搞懂這個神位的意義如何，但他搞清楚了一件事。
宗主遇到麻煩了。
「陛下，」大長老笑道，「這是好事，若是能白混一個神位，誰會拒絕呢？」
吳妄沉默了陣，傳給了大長老一段感悟，隨後便道：
「大長老理解了這段感悟就能明白這是個什麼神位，半個時辰后給我個答覆就好……我還有其他人選。」
「是，陛下放心，老夫等理解通透了，再做決斷。」
大長老溫聲說著，而後放下了手頭之事，趕去了自己的住所，點開陣法開始細細接納那段感悟。
天道之間。
吳妄身體陷在座椅上，聽著兩旁傳來的唇槍舌劍之聲，著實有點頭大。
他是萬萬沒想到，殺伐之神的位置沒有引起什麼波瀾，羲和提名『奢比屍』被大司命否了后就不再開口。
但關於修羅族，這幾位差點在這裡打起來。
在此地如何定義修羅族，對天道今後的發展至關重要。
就如『仙』這般概念，會影響人域萬千修士能否得到天道認可。
如何定義修羅族，也會影響到今後天地的安穩。
吳妄現在就……很後悔；此前他看氣氛有點沉悶，便道了句：「大家來議一議此事嘛。」
東皇有所請，土神當即就開口了：
「陛下，關於修羅族死後自身罪孽歸零，是否會有隱患？若大批修羅族同時死亡，天道要抹掉這些罪孽，是否會影響天道運轉？
罪孽、功德，這是支撐天道的兩大規則，屬於最基礎的規矩，應該是越簡單越圓滿，不可隨意增添限制。」
大司命卻道：「自身有罪孽的生靈也是生靈，生靈化作修羅族后，在血海中掙扎過漫長歲月，本就也是一種洗脫罪孽的機會，如何不能讓罪孽消減？」
流光道：「這跟天道囚禁應是相似的。」
「可，還有一點，」木神扶須沉吟，「修羅族誕生也要經過輪迴，既血海之中本身不產生生靈，是帶著罪孽的生靈輪迴轉生為修羅族。
他們本身是惡的代表，是天地無數生靈負面情緒凝聚而成，他們自身對自己的認知是什麼？若他們覺得惡就是善，如何能算作是贖罪？」
熊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神農也道：「墮入修羅族后的生靈愈發的惡，若是強行清洗他們的罪孽，會不會將惡的種子帶回天地間。」
土神道：「惡並非是在血海產生，血海只是天道罪孽的集合，在某種意義上，天道罪孽與天道功德應是同等的存在。」
大司命問：「土神的意思，是要在血海內外，天道同時允許兩套認知觀念存在？」
「有何不可？」
土神看向吳妄，見吳妄只是思索狀，便道：
「天道無情，天道不仁，故天道可掌天地萬物，并行秩序，護持天地與生靈。
你我的是非觀念，不該是天道的是非觀念，你我的認知，不該是天道的認知，天道沒有靈性，天道只有規則。
天道需像承認天人族是善之代表那樣，承認修羅族是惡之代表，而善惡在天道之中沒有任何褒貶，只是代表一種天道對生靈的引導。」
羲和道：「若真如此，假若天道判定生靈數量過於繁多，是否就會崇惡而抑善？」
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司命突然開口：「一味的相信規則並不可取。」
「請西王母來此地吧。」
吳妄扭頭對雲中君道了句：「西王母的天刑大道，在此事上也有發言權。」
「是，」雲中君含笑應著，很快就將西王母引入這天道之間。
於是，爭吵變得更為激烈。
熊茗縮在自己的石座中睡得香甜。
西王母一聽吳妄當初對她的威脅就要成真，自身也有些抗拒；但聽聞了吳妄所要建立的六道輪迴體系，西王母仔細思索之後，又指出了血海與修羅族的幾點隱患。
這就導致，這個天地的一群大神，爭吵辯論再次升級。
有支持修羅族誕生的，也有反對創造修羅族的。
是否開闢血海，眾神倒是保持一致——開闢血海對補全天道有助益。
血海之主、殺神之位的選擇，眾神也沒什麼期望，都認定吳妄早有人選。
反倒是修羅族如何存在，成為了眾神爭執的關鍵點。
吳妄此前……還真沒想過，修羅族能引起這麼大的討論。
漸漸的，問題被歸納為兩個基本點——天道如何看待惡，以及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吳妄閑著也是閑著，就開始思索殺伐之神的人選。
這個殺伐之神，今後掌控的力量非同小可，甚至會成為天道前十序列的存在，而殺伐之神是否會濫用殺伐大道，也是一個必須考量的點。
從這個角度出發……
天宮舊神絕大多數都可以排除；
人域之中的頂峰高手，大多都是走『犧牲自我』的路線，這般觀念貼合自身太久，也不適合做這個殺伐果斷的殺神之位。
殺神還會成為天道的一把劍，還是自己人比較放心。
可自己熟悉的人中……
啊，血煞大道！
吳妄挑了挑眉，突然就變得想胸有成竹了起來。
這才有了他對大長老傳聲的一幕。
但叮囑完大長老后，吳妄心神迴轉到天地之間，幾位大神的爭吵聲滾滾而來，讓吳妄差點就直接拍案喊停。
直到吳妄頭快炸掉了，少司命提了個頗為中肯的建議：
「為何不在開闢血海之後，先創造少量的修羅族，然後一步步去調整呢？
我們可以給出一個框架，修羅族能得到的、需承受的，都留存有可以調整的餘地。
最關鍵的是，修羅族自身的演化，應當也能影響到天道對修羅族的定義，這不才是最合理的嗎？」
雲中君立刻開口：
「少司命大人說的不錯，先立血海，而後再誕生修羅族，修羅族應該是在六道輪迴建立之後才可出現的。
天道對修羅族先做最簡單的定義，而後逐步填充，這樣其實比較妥帖。」
眾神的目光頓時挪向了吳妄。
吳妄正襟危坐，緩聲道：
「諸位剛才討論的這些，我都聽心裡去了。
很不錯，各位的考量已經相對較為全面，土神、大司命能站在整個天地框架的角度去審視問題，這已是天道之神該有的格局。
西王母、羲和、木神擔心之事也不無道理，秩序的結構層面越複雜，就越容易出現隱患。
再者，想要構建輪迴體系，那也是無比浩大的工程。
雖然在天道籠罩之地，我已經能做到言出法隨，但輪迴體系本身包括了負責輪迴的至寶，審判生靈魂魄的衙司，接引生靈魂魄進入幽冥界的通路，這些都非一日能功成。
當先開闢血海，再研究如何創立輪迴，也給天道一些準備的時日。」
眾神各自頷首。
羲和問：「敢問陛下，殺伐之神可有人選了？」
「稍等，」吳妄閉目凝神，自是去問詢大長老。
少頃，他睜開雙眼，緩聲道：「殺伐之神擬為一位人域修士，血煞大道修行者，同樣也是我的半個老師，與我在人域時結下了深厚情誼的……宗門大長老。」
話語落下，吳妄手指輕嘆，一束血光自神農身後凝成，化作了大長老的身影。
大長老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此地這些身影鎮的怔了下，而後立刻低頭行禮，那血衣、血發、血色道韻，分外應景。
「拜見東皇陛下，拜見人皇陛下，見過諸位大人。」
大長老平緩的嗓音落下，眾神各自點頭，除卻多打量了大長老幾眼，並未提半點異議。
反倒是神農笑了聲，溫聲道：「道友今後莫要稱呼這桌子上的人影為大人了，此地當有道友一席之地，硬氣些。」
「是，」大長老輕聲應著，在人域漫長歲月的打磨，讓他此刻展露出了難得的氣度。
吳妄心底暗自鬆了口氣。
莫名的，他對天道的控制，似乎更嚴密了些。
「現在定義修羅族。」
吳妄話語剛落，道道金光飛來，於吳妄面前凝成了一張布帛。
他接下來的話，就會成為天地規則，成為天道天條。
吳妄斟酌著話語，盡量簡略。
「修羅者，生於血海，由生靈轉生，執惡念，善殺伐。」
話語落下，這布帛化作一道光柱照亮了天地之間。
吳妄道：「請天道降下殺伐大道，十日之後，天地之下，開闢血海。」
有束血紅色光柱將大長老的虛影包裹，拖拽著大長老這虛影消失不見。
吳妄瞧了眼大長老本體所在，大長老自身已被天道之力層層包裹；確定大長老一切安然無恙，已開始初步領悟殺伐之道，吳妄便不再多看。
「血海之事就此定下。」
吳妄環視一周，笑道：
「今日這氛圍就不錯，各位能各抒己見，能讓天道少走一些彎路。
天道並非無所不能，只是在它所籠罩的範圍內，更便利地達成某些成果。
諸位，下次議事，希望你們能如今日這般繼續討論；也希望此處不會只有咱們，能有更多的靈坐在這裡，決定天地如何發展。
好了，今日就到這……命。」
大司命下意識抬頭，但少司命已笑著應了聲：「我在。」
「過來大殿接我下，我挨不住先睡了。」
吳妄打個了哈欠，身形迅速變得虛淡，但在他退出天道之間前，嘴裡還呢喃了幾聲：
「接下來就是去收編西野的大道，還要趁機弄些功德，西野那些神靈可都是罪孽大戶。」
羲和頓時若有所思狀。
雲中君笑道：「陛下去歇息了，咱們也散了吧。」
眾神各自點頭，霎時間化作道道流光，自大殿之中消失不見。
雲中君留了下來，看著各處的布局，略微思索了一陣，開始著手改造；要讓這裡變得更莊嚴肅穆，更有仙氣兒。
……
吳妄一覺睡了三天兩夜。
醒來時龍精虎猛，整個人都變得異常精神，對大道的感知都變得清晰了幾分。
天道首領也是有『心力上限』的。
他畢竟還是血肉之軀，跟大司命這種完全歸屬天道的神靈沒什麼可比性。
是夜，吳妄自流香飄雲的床榻起身，瞧了眼泠仙子熟睡的背影，為她那宛若白玉雕琢而成的身子披上了薄被。
披上長袍，蹬上長靴，吳妄走到了此處寢殿為自己備下的書桌后，斟酌醞釀了一會，提筆畫下了六道輪迴的構造圖。
這個靈感，自然是來自於吳妄老家的神話傳說。
不過，吳妄越琢磨，這個體系對天地和天道的增益，遠非『提升生靈數量上限』那麼簡單。
天地想要供養這麼多生靈，除卻有足夠的空間，最關鍵的還在於——如何提升生產力。
吳妄敢說提升生靈數量上限這般事，其實就是將人域早已成熟的農耕技術，在全大荒的範圍內推廣。
此時細細琢磨，這個輪迴體系還有一點好處，就是在本質上，打破人族與百族之間的隔閡。
在魂魄的角度來說，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存在天道偏愛哪一族的說法。
這對於百族而言自然是好事，畢竟人族是如今天地間能依靠自身功法修行的唯一大族，只要踏上修行之路，就有機會不受原本壽元的限制。
世上還真沒有簡簡單單就能成功的事。
吳妄伏案忙碌了一陣，殿外不知不覺已迎來了一束陽光。
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翻湧的雲海，又見到了窗邊被小嵐栽下的花花草草。
是了，自己一直沒問過，她在天庭是否習慣。
離開了熟悉的人域，離開了那喧鬧繁華的地界，在這始終有些清冷的天庭中，她是否會感覺孤獨。
『我是否太自私了點？』
吳妄心底如此念著，眉角漸漸舒展。
快了，能無憂無慮的日子。
天外的麻煩一解決，天道掌控大道的數量提升上去，一切就會變得水到渠成，到時自己只需要躲在天道之後監管天道運轉就足夠了。
堪稱完美的仙生。
「陛下，該上朝了。」
雲中君的呼喚聲透過天道傳來，林素輕帶著幾名侍女也自寢殿門口現身。
嗯？
吳妄挑了挑眉，自己好像沒給林素輕天道許可權，朝會也沒固定時間，雲中君一向有分寸也不太可能去通知素輕提前做這般準備。
這莫非就是默契？
吳妄輕笑了聲，起身走向殿門，林素輕帶著幾位侍女盈盈行禮，抖開了那一身嶄新的黑底綉金長袍。
朝會議事；
批閱奏章；
在天庭隨便走走，觀察九重天各處的情形。
東皇陛下普通的一日，就這般普通地掀了過去，迎來了又一次日夜更替。
如此，又六日後，臨近黃昏時。
大長老自感悟中醒轉，身周包裹著金、紅、黑三色神光。
吳妄、大司命、少司命、雲中君、土神、木神齊齊現身，護著大長老一同朝西而去。
他們直接挪移到了天地邊緣，而後自天地外的虛空開始下墜，一路下行，從側面觀察整個天地。
吳妄雖通過天道觀察整個天地無數次，但親眼目睹大荒的『夾層』構造，也是頗感震撼。
大地如被切開的球體，大荒九野就在那個半球的平面上。
自然，這半球並不規整，只有大體的形狀罷了。
整個天地是如何產生的？
無數大道又是為何運行的？
是誰創造了大道可以產生靈性的規則？
吳妄笑道：「天道雖立，但天地間始終還有幾個隱秘無法解開。」
雲中君緩聲道：「待完善了天道，去解開這些謎題就簡單多了，這也是臣之心愿。」
「嗯，」吳妄緩緩點頭，帶著眾人抵達了大荒天地的最下端。
那裡有一片氤氳的光亮，一股股渾濁的氣息結成了厚厚的『泥雲』，封住了天地下部三分之一的『圓面』。
「此地當開血海。」
吳妄如此道了句，那泥雲之中閃耀出了濃郁的金光，自行分開了一條通路。
大長老深吸了口氣，對吳妄低頭一拜，而後昂首挺胸、邁步前行，殺伐大道與血煞大道的道韻環繞自身，那血色長發不斷飛舞。
「不必擔心，」吳妄溫聲道，「一切交給我就好。」
「宗主請儘管施法！」
大長老朗聲而歌：
「吾輩笑談風雲劫，殺伐立身仍心安。此身當為生靈顧，何惜魂綻業火蓮！」
吳妄拱手一禮，右手平托一圓盤，朗聲道：
「天道現！」
轟隆！
天地之下端齊齊震顫，一道道光柱自大地深處綻放，探入虛空，如近千根長釘，將此地穩穩定住。
「今日開闢血海，承載生靈之惡！業火現！」
呼！
一隻只妖冶的紅蓮自大長老腳下綻放，瞬息間點燃了方圓數百里的泥雲。
吳妄五指張開，一條條大道震動，大長老身周傳來陣陣血煞呼嘯之聲。
忽然，大長老身形炸碎，一股股鮮血自他仙軀湧出，瞬息間化作了翻湧的血浪，咆哮著、翻湧著，浸潤了方圓數百里的泥雲。
天地之污濁與天道之血海，這個瞬息完美結合！
與此同時，讓吳妄和雲中君都沒想到的是，天庭周遭出現了無邊無際的清氣，這些清氣翻湧著，將天庭包裹，且賦予了天庭中的生靈不少感悟。
這是……
清濁同行。
天地給與的反饋。
「多謝了，大長老。」
吳妄輕聲念了句，手臂一甩，身後幾神被送去了幾千裡外，而吳妄已立於血海正中，盤腿而坐。
「天道尊吾號令，血海承罪。」
諸多大道再次震顫，一團團業火沒入血海之中，一束束七彩霞光鑽入了天道。
這般情形持續了半個時辰。
血海蔓延出千里。
隨著吳妄手指向下一點，道道霞光再現，飛速湧入了血海正中，在其中『拔』出了一道身影，塑造其血肉，完善其大道，賦予其殺伐之權！
再次凝聚的大長老像是年輕了幾千歲，恢復成了中年面容，頭髮先成灰黑，又再次化作了血紅。
他對吳妄深深一禮，朗聲道：
「血尊拜見天道首領，自今日起，貧道執掌血海，收攏天地之惡，立殺伐之身，以殺護持天地！」
話語落下，天道降下一朵朵青色蓮花。
大長老道境開始迅速上揚，那殺伐大道凝成了一把神劍、一把長刀、一張猙獰面譜，盡皆現行化作實物，懸浮在大長老身周。
「殺伐大道已成！」
吳妄朗聲道：
「天道增全，天地永固！」
大長老身形沉入了血海之中，那血海開始不斷翻湧，繼續朝四面八方蔓延，直接擴張到了萬里直徑，其承載的罪孽、造化的功德，讓天道幾乎……膨脹。
『天道大事項完成度加一。』
吳妄心底笑了聲，對大長老傳聲叮囑了幾句，只需血海穩固，大長老可以留個化身在此地，可在天庭隨意行走。
去救母親和精衛的日子，不遠了。
……
（PS：先發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