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中途奪物

  “本將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們嗝……若有不願意的,現在退出,本將軍絕不事後追究!”


  按照他之前所想的,雖說與定遠軍的眾人,有過許多次合作,可終歸,總是有那麽幾個,哪裏能甘願從天堂掉入地獄這般大的待遇。


  若是有人離開,也挺符合實際的。


  想到這,歸南鈺舉起酒壺,重新倒入嘴中。或許是怕自己所看到的結果,過於超出心中所想,他甚至頗為狼狽地,直接將身子扭了過去。


  這樣的動作,便直接讓他對上了一旁載歌載舞的牧民們。


  邊疆地區,極少出現中原人,所以,對於他們口中所說的話,這些個遊牧百姓,也半句都聽不明白。


  隻是,瞧著方才還和他們共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一眾人,突然站了起來,還以為是雙方之間不同的慶祝方式,依舊唱起了歌兒。


  待耳邊的喧囂聲重新降下去之後,歸南鈺不知在心中,給自己做好了多少次心理措施,這才頗為僵硬地,將身子重新轉了回來。


  再一看,身子又愣住了。


  麵前這些將士,其中有已經醉到不行的,有還是保留著幾分清醒的,有平日裏老方麵杠他的,有一直都沉默寡言的……


  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最終,都化作了一股濃烈和堅定的情緒。


  這樣多的人裏頭,居然沒有一個,打算主動退出。


  “你們若是跟著我,未來或許會更艱難。若是現在回到京城,指不定……”說句實在話,歸南鈺心中既有感動,也有數不盡的酸澀。


  “歸將軍什麽時候,弄得跟一個女人似的,磨磨唧唧的。”


  “就是啊,咱們既然來了,怎麽可能有離開的道理,歸將軍莫不是想主動趕我們?”


  “俺這條命,就是給定遠軍的,隻要定遠軍存在一日,俺絕不可能走!”


  “……”


  越來越多的附和聲匯集成一片,隻叫人聽了之後,越發感動。


  宋將軍此時,雖說還打著飽嗝,叫人忍俊不禁,可說出來的話,又讓人忍不住收住了笑意:“歸將軍,我們,絕不可能做半路逃跑的逃兵!”


  歸南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夜色籠罩在他的身上,叫人瞧不出模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點了點頭:“是,我們,絕不退縮。”


  聽到象征暫停的哨聲後,歸南鈺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將士們一個個,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就這麽懶懶散散地坐在了地上。


  聊著聊著,話題便朝著家人親情的方向去了。


  一邊聽著,歸南鈺一邊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還不知道真實實情,還遠在京城的虞錦扇。


  她一個人,在京城這樣險惡的地方支撐著歸府,經營著靖水樓,還承受著以為自己離世的悲痛,又何嚐不是在水深火熱之中生活呢。


  當初將她獨留在京城,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越是朝著記憶最深處挖掘過去,歸南鈺便越是無法控製自己思念的情緒,如同沒有方向一般,朝著全身心蔓延。


  他轉頭,直接走進帳篷,想起以往兩人對弈喝茶的光景,想起她臉上嫣然的笑容,想起她下廚時臉上幸福的神情,想起她的菜品得到誇讚時臉上滿足和雀躍的表情……


  若是可以的話,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到虞錦扇的身邊,給予她最大的保護和最多的陪伴,可是現在,他不能。


  如今自己,現在不過隻是個死人的身份,他還沒能,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若是叫他拋棄定遠軍的所有人,隻怕是不能夠。


  人常說,夜深人靜時,最易思人。可這烈日當頭時分,他卻也想起了,他掛念在心頭的嬌人兒。


  第二日。


  這日,是歸南玨帶定遠軍圍獵的日子。


  如若不是駐紮之地過於偏僻,軍糧軍餉常常供應不足,為了給士兵們補充所需的力氣,定期便帶領定遠軍,去附近的山頭圍獵。


  近日的訓練,給了歸南玨很大的信心,因此,他沒有給士兵們格外規定,每個人必須獵到多少獵物,而是隨士兵們各取所需。


  命令一下,年輕力壯的士兵們,一下子如受驚的鳥獸一般四下散開,四周隻不過短短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剩下了歸南玨一個人。


  他很快找到了獵物——是一隻皮毛上好的野兔,看上去四肢矯健,光從表麵上來看,估計肉質也相當鮮美。


  歸南玨拉開弓箭,一下便射中了那隻兔子。


  下就馬背,他便走上前去,正想要將獵物收入囊中,卻聽見一個脆生生的女聲。


  “嗯?我才替你養好傷,怎麽又受傷了?”


  隨著這句話落,不知道從哪裏,突然鑽出來一個小姑娘,大步上前,將方才被他射中的兔子抓在手裏,心疼地撫、摸了起來。


  小姑娘膚色雪白,圓溜溜的葡萄眼透出一股靈巧勁兒,瞧著是剛及笈的年歲,也不知道是誰家跑出來的。


  這個小姑娘顯然是心疼野兔了,眼圈泛紅著將野兔身上的箭拔掉,瞪著歸南玨,語氣滿是埋怨地開口道:“都怪你,我才照顧好的小兔子快要死了。”


  小姑娘脆甜脆甜的聲音倒是有點哭腔的意味了,正說完,就想抱著野兔離開。


  “小姑娘,這是我的獵物,你就這麽拿走了?”


  歸南玨感到莫名其妙,一個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黃毛丫頭,先是像替天行道似的埋怨他不該射箭獵殺,又轉頭就想將他看中的獵物帶走,實在令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邊疆雖說多藏、民,可也有些許中原人,為了能夠與其他國家進行交易,也常年駐守在這裏。


  單說他來的這段日子,就從來沒少見到過。


  所以,對於小姑娘的出現,他也提不上有多驚訝。


  “誰說它是你的獵物,它隻是一條可憐的生命!你們這些帶兵打仗的人,竟然一點也不對生命有哪怕半點的悲憫之心嗎?”


  歸南玨不禁扶額,出來打獵居然也能碰上這麽一個難纏的小姑娘,真是不知倒了哪門子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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