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出嫁
“小姐這一裝扮起來，可真是仙女下凡呀。”
府裏派來為淩楚青打扮的媽媽忍不住讚揚。
淩楚青一頭濃如墨的黑發，全部梳至頭頂，發髻兩邊插著金珠纏繞的步搖，瑩潤的珠翠，鑲嵌在發間金蝶之中，隨著微微動作，金蝶翅膀微顫。
平日裏，淩楚青不施粉黛眉眼間已很絕色，眼下她黛眉輕染，朱唇被浸潤的嫣紅，甚至兩頰還染上淡淡的胭脂，當真是一個，隻看一眼便會令人失魂的嬌媚妖精。
切，什麽仙女下凡，這樣一看更像是隻狐狸精了。
淩楚青心中腹誹，但隨後又悲哀起來，沒想到她頭一次穿的一身富貴，竟是要去嫁給一糟老頭子。
腦中不免又忍不住想起肖逸來，他會喜歡她這身打扮嗎？隻是越想眸中的光彩卻愈暗淡下來。
“小姐。”李媽走過來，一臉哀，此時整個府中，大概除了淩楚青和李媽，所有人都滿臉喜氣。
淩楚青握緊藏在袖口中的剪刀，隻祈禱時間能再過得慢一點，但終究門外一聲喊，“迎親的花轎來啦！”終於讓她的心跌落至穀底。
該來的躲不掉，眼下她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姐，戴上蓋頭吧。”李媽戚戚然的，慢慢將紅蓋頭替淩楚青蓋上，剛蓋好便被一旁的媽媽訓斥。
“今天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若是讓夫人看見你這張死人臉，有你好受的。”
淩楚青握了握拳頭，終究還是把心裏的氣給壓了下來，若此時她替李媽出氣，待她離家後，李媽的處境怕是更難。
“李媽，待我安定好定會來接你。”一旁的媽媽隻道是淩楚青打算嫁過去後，再把李媽給要過去，但李媽卻是心驚的聽出，小姐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小姐她莫不是想……
李媽垂頭壓下眼中的驚駭，沉默的退了開來。
“新娘子準備好了嗎？來接親了。”
有下人過來催促，便有兩名丫鬟婆子，進屋來攙扶，淩楚青卻一甩手，將兩名丫鬟的手給甩開。
她一步一步的踏出小院，隻感覺自己在一步一步的，邁向那刀山火海。
曾經她無數次的幻想她穿著婚紗，而肖逸微笑的站在燈火璀璨的前方，伸手迎接著她。
卻沒想到，當她真有一天穿上新嫁娘衣服了，等在那頭的卻是一個遭老頭子。
淩楚玉哪會放過，這最後能奚落她的機會，等在院門口旁道：“今天可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姐姐祝妹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哈哈哈。”
淩楚青難得沒有出聲，默默的往外走去。
“新娘子出來了，喲，看這身段，姚東家你福氣不淺呀。”
即使身周喧囂，但一些輕浮聲仍舊令人無法忽略。
蓋頭下的淩楚青，便聽到姚東家那令人做嘔的得意聲響起：“那嶽父嶽母大人，小婿這便迎人上花轎了。”
一把年紀了還自稱小婿，淩楚青差點沒吐出來，但更令她更惡心的還在後頭，這姚東家竟迫不急待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甚至還忍不住在她手背上撫摸起來。
入手的觸覺粗糙濕糯，淩楚青終於忍不住，用力的將自己的手抽回。
她這番明顯的抵觸，引來了人群中的哄笑，也令姚東家惱羞成怒。
他突然湊近小聲道：“回洞房再收拾你。”
淩楚青再次偏頭避開，因為他剛才那滿口的口臭，真的差點熏吐她。
沒有意外哄笑聲更烈。
正門之上站著的穆修哲，一直以來沉穩的眉毛終究微皺了起來，而他此時也明白，為何昨日淩楚青那幅表情了。
太尉府竟然沒落成這般了嗎？連這般粗鄙之人也會招為女婿。
心中不免對淩楚青浮起幾分同情，但如今他想幫她卻也無能為力了。
熙熙攘攘間，淩楚青終於上了花轎。
一切似乎都木已成舟。
淩楚青握緊手中的剪刀，如今這是她唯一的保障。
隻是花轎沒抬幾步卻停了下來，轎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你這個老東西，你明明說過要娶我為主母的，現下竟要娶別人。”
“姚郎，我已有你的骨肉，你前日還承諾我，卻為何要騙我？”
“姚東家，你這不地道呀，你明明答應我妹妹要娶她的，如今她正在家裏產子，你竟是在這裏迎娶別人！”
“爹，你什麽時候接我和娘回家呀。”
“哇嗚……哇嗚……”
外麵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小孩和嬰兒的啼哭，終於讓淩楚青掀開蓋頭，忍不住把轎簾掀開一條細縫，查看眼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不過她很快便樂了起來，對，就是這樣，越亂越好。
轎子不是不走了，而是被一群人給擋住了。
有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叉腰怒罵，看似就潑辣的女子，也有大著肚子，正哭的戚戚然的柔弱女子，還有懷中抱著一個小孩，手下還牽著一個的中年婦人……甚至還有男人！
從她們的話中不難猜到她們與姚東家的關係。
路邊看熱鬧的人，便光明正大的私語起來，“喲，這姚東家真是人老，那話兒不老呀，這年紀了竟還如此生猛。”
“是呀，真沒想到，除了家中那六房小妾，這外頭竟還養著一堆，可見身體是真好。”
“你可不知道呀，這姚東家還有一個外號叫姚萬鞭，喜食各種大補的鞭，聽說就連那鼠鞭都不放過。”
“哎喲，這就有點惡心了……”
各種閑言碎語，絲毫沒打算抑製住音量，這還沒離開淩府多遠呢，自然被許多趕來看成親熱鬧的人沒有錯過。
“媚娘，我不是騙你，過兩天我定會去接你回府，甜甜，我，我這，我這沒騙你……等過兩天……哎，你是誰呀，在這胡攪蠻纏什麽？……”
姚東家一邊哄，一邊又在斥責，簡直是分身泛術，隻是他的聲音，在這眾人的碎語中，卻很快被壓了下去。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娶的人是何模樣，難道還美過我嗎？”
那名叉腰，看似有些凶悍的女子，竟打算上前來掀花轎，而顯然她並不是一人前來。
淩楚青沒想到，她好端端的坐在轎中，怎麽也會受到波及。
姚東家雖然今天臉都丟近了，但顯然還是對這門親事看得極緊，如若現在新娘子被從花轎中拉出，這成親便被打斷了。
“攔住她，攔住她們。”
見有人阻攔，方才攔路的其他人也一擁而上，而遠處淩太尉，眼看著一場親事變成這樣，當然也派家丁過來拉扯。
“你眼瞎呀，敢撞老子！”
“你擋在我麵前，撞的就是你！”
“放開我……滾開……”
“……”
一片混亂間，淩楚青的花轎竟被推搡的歪倒。
“哎呀。”而她一個打滾竟從花轎中滾了出來。
她揉了揉摔的酸痛的胳膊，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
這究竟是如何演變成這般情景的？
這！這簡直就是在打群架嘛。
淩楚青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甚至還有幾個大老爺們，在互相撕扯著頭發。
她這廂呆楞間，冷不丁胳膊上一緊，突然被一隻手抓住，“走！”
言簡意駭間，她便被人拉著離開了打群架的現場。
府邸與府邸之間並不緊緊相連，會留一條能容兩人通過小巷，而淩楚青便是被拉入這小巷中，在巷口正好豎立著一隻石獅，是以不若留意根本無人會嚐覺到這裏。
淩楚青被這人拉進去時，無人看到這一幕，隻有遠處正事不關己的穆修哲，正疑惑的盯著這個方向。
剛才那身影，雖隻是一個背影，卻令他有一種無比的熟悉感，他是誰呢？穆修哲在腦中思索。
“肖！肖神醫？”
淩楚青哪裏會想到，這拉她進來的人竟是肖神醫。
他，他怎麽會來這裏，莫不是也是來看成親的熱鬧？可是他看著應該性子挺冷清的，難道骨子裏，也會有這麽八卦的一麵嗎？
肖神醫卻是不言語，他沉寂的看著淩楚青，麵具後的眼睛，看似比平日裏更加的深沉。
他似乎在認真的打量著她今天的裝扮，又像是正透過這張臉，而看穿這隱藏於表皮之下的靈魂。
“肖神醫？”
淩楚青試探的又問一了句，這回肖神醫終於開口了。
“還好來得極。”開口的聲音帶著沙啞與虛弱。
“啊？你說什麽？”
淩楚青剛問完這句話，便見肖神醫的身體突然向自己倒來。
“肖神醫！你幹什麽？”
壓在肩膀上的身軀無比的沉重，要不是身後有牆壁的支撐，淩楚青這瘦弱的身軀，都要被這力道給撲倒在地。
“肖神醫？”
淩楚青這才後知後覺查覺到異常，這肖神醫並不是在占她便宜，他，他竟然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