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三)
我眯著眼坐在院子裏,沐浴著春日帶來的美好陽光和雨露,這一片草地上還沾著露珠兒,腳踩在上麵,能感覺到一絲絲的潮濕,它們經過整個嚴冬的封閉,現在開始奮力生長了。
風並不是很大,旁邊桃樹上的花被風吹起幾片花瓣,慵懶的落到地上,我一偏腦袋,有個調皮的花瓣就從青絲上滑落,掉在了茶碗裏。
我睜開眼,滿園的新綠,嫩綠,鮮綠,翠綠,這些綠裏偶然透出些粉紅,桃紅,玫紅,淡黃,淺紫…… 這些柔和的色彩,脹滿了我的眼簾,亦填滿了我的心。
愜意的伸伸懶腰,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雪女為我換了一杯茶,笑著將我頭上的花瓣摘下。
“春天,真是一個很好的季節呢!”我笑著說。
“是啊,公主這幾天好像都很高興的樣子,隻不過……”雪女似乎有話要說。
“別吞吞吐吐的,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太子這幾天都很傷心,是麽?因為他姨娘死了呀,可我姨娘還活的好好兒的呢!我有什麽必要和他一起傷心?而且,榮陽夫人她罪有應得,若我此時傷心,豈不是和聖上過不去。”
雪女低下頭,不敢言語了。
頭頂上響起了“咕咕”的聲音,我欣喜的抬起頭,果然看到了雪鴿。太正落在屋簷上,啄自己的羽毛呢。
我撒了一把玉米粒在地上,它立刻飛下來啄食。
看著它慢慢的吃完了,我把它捧在手心,撫摸著它自言自語:“還好有你在,否則,我的消息怎麽送給赫連雲睿呢,也幸虧你機靈,沒讓那些軍中的將士們射殺了,真是辛苦你了。”
一旁的雪女驚訝的看著我,半晌才鼓起勇氣問:“公主,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笑了笑,把雪鴿放在肩頭,看著雪女,意味深長的說:“但凡問當講不當講的話,最後都會講出來,雪女,你跟了我這麽多年,實在沒必要說這麽拐彎抹角的話,既然你想知道,就問出來,但是在問之前,一定要想清楚,這話,到底該不該問。”
她又低下頭,說了聲是。
我又笑問她:“現在,你還想說什麽,盡管說,以後,我恐怕沒這麽好的興致了。”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說:“奴婢是想說,其實榮陽夫人當初迫害公主,但後來也並沒有和公主為難,公主何必要讓她死呢?”
我嚴肅的看著她,說道:“雪女,如果那晚你不去求太子,而太子第二天不去救我,你覺得榮陽夫人會放過我嗎?”我撫摸著她額頭上的傷疤,是那晚磕頭留下來的,“更何況,她不僅侮辱了我,她還……辱罵了我母後!”如果拘禁我,我的報複不會要她的命,但是,她竟敢出口傷害母親,那是我無法容忍的!她的一時口舌之快,就是她慘死的最直接原因,怪不得我!
振臂一揮,雪鴿撲棱棱的飛走了,我仰著頭,遙望著它的身影,在天空中慢慢變成一個點,然後不見。我想,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們,一定沒有忘記遠在異國的我,否則,雪鴿也不會飛來助我一臂之力,鏟除了榮陽夫人這個禍害,以後宮裏還有誰敢與我為敵?
如妃嗎?不,她是個懂得進退的人,縱然她對我再不滿,也不會表現出來,因為她隻是個替代品。但我恰恰要提防的就是她,言行咄咄逼人,什麽都表現在臉上的人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無論如何都對你微微笑著的人。
現在,我的麵前就出現了這樣的人,安若怡。
“哎呀,姐姐,你來了,我倒是沒注意你呢。”我忙笑著請她坐。
她坐下,雪女奉茶,她淺淺的呷了一口,對我說道:“你好愜意,獨自在這裏悠閑,你不知道咱們那位爺這幾天怪傷感的,唉,也實在沒想到姨娘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兀自傷身了一會兒,又看著我問:“前些時候你和姨娘那樣親近,就沒聽到她說什麽嗎?”
我心底冷笑,臉上淡淡的,說道:“這種事,怎麽會對別人說呢。”
她也覺察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訕訕的,怔怔的坐了一會兒,才說:“你去看看太子爺吧,他最近怕是病症又重了。”
一片花瓣落在我手邊,我用手指拈了把玩,依舊淡淡的說:“隻怕他看到我,病症會更加嚴重呢。”
她看了我一眼,兀自歎了一口氣,強笑道:“罷了,我先回去了,你且坐著。”她站起身,卻站的不穩,有些搖搖欲墜,一手扶著頭,另一隻手緊抓著座椅,杏兒慌忙扶住她。
我扶她坐下,看她臉色很不好的樣子,關切的問道:“姐姐,你怎麽了?”
她擺擺手,笑著說大概是這幾天照顧太子有點累了,不礙事的。
我心念一動,回頭對雪女說:“快進宮傳太醫去。”又寬慰若怡道:“還是請個太醫來看看,身上有什麽不好及早治才是。”
她也不反對,點點頭,我扶著她進屋。
過了一會兒,院判桓太醫來了,小心的給若怡診脈,又問了這個月的信期是幾時來的,杏兒說還沒來。我心中所想,莫非真的是……
果然,桓太醫笑著撫須道:“那就要恭喜良娣了,也是皇恩浩蕩,嗬嗬……”
我淺笑著問:“果真的麽?那就該稟告父皇,讓他好好高興一下了。”
其餘人都莫名其妙,隻有我和桓太醫笑嘻嘻的,我想,那隱在簾幕後麵的若怡,臉上一定也是羞澀的掛著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