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不值得
這種處境，真是讓惡龍厭惡！
“你們，不要再過來了！”他大聲吼道，“我死，是為了贖罪，你們死又是為了什麽？”
砰！
一道身影突然從天上墜落，重重砸在地麵上，掀起一片塵土樹葉。
惡龍低頭一瞧，正是之前的金絲猴老大。
顯然，金絲猴老大並沒有死，而是頑強地活下來了，甚至他還有力氣在地上蠕動扭曲著，乍一看像是一條覆蓋金色毛發的粗蛇。
“惡龍，沒想到你這種人居然都有妖怪傾其所有來相救，我簡直難以理解，你們的腦子被惡龍踢過了嗎？”
馬河哼哧哼哧的說道。
兩度發難都以誤傷告終，說實話，馬河很不高興。
於是他伸手對周圍種族同胞招了招。
數名妖怪同時變幻妖身，頓時間，數頭巨大的河馬出現在現場，即便是正常喘息的動作，都足夠吹起地上的無數樹葉。
惡龍卻是沒有看周圍，而是看著地上蠕動的金絲猴老大，看著他一點點爬到了自己腳下，然然後抓住了自己的腳踝。
一點點，金絲猴老大蹭著蹭著就跪起身來，痛苦地弓著背。
“為了……報恩啊……惡龍大人……”
他低聲說著，咳嗽連連，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枯枝敗葉上，他身上金色的毛發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惡龍突然有些心痛，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即便是團團主席被他偷襲致死的時候，都沒有過。
“為了我不值得啊！”惡龍輕聲說道。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
金絲猴老大沒能將話說完，便再也沒了聲息。
就在這一刻，他還是緊緊抓著惡龍的腳，努力地用自己的身軀擋住惡龍，擋住身後的馬河眾妖。
惡龍另一隻手也攥緊了拳頭。
他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但是片刻之後，他便意識到，是因為情緒的湧動。
什麽情緒，居然翻滾起來的時候，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就好像失去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我失去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有失去，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但是為什麽，我的心跳節奏很奇怪，一會兒很快，一會兒又很慢？
為什麽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胸腹的肌肉不斷抽搐，甚至還有惡心嘔吐的感覺？
為什麽……
惡龍忽然感覺什麽東西從自己臉頰上流過，他下意識伸手一抹。
濕漉漉的。
有些沒有抹掉，流進嘴角。
鹹的……
是眼淚。
我……我堂堂惡龍天妖居然流淚了？
我竟然為一隻元嬰期的上妖哭了？
這種事情傳出去，何其可笑！
但是惡龍卻一點都沒有想笑的感覺，他隻是覺得，現在他所處的情緒，非常陌生，非常難過。
然而沉浸在情緒當中，卻有了不想出來的意思。
原來哭泣並不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原來妖怪也可以哭泣。
“這回不管來多少妖怪救你，你都別想跑了！惡龍，受死吧！”馬河怒吼連連。
身邊數隻同樣碩大的河馬，幾乎平齊站了一排，填滿了前方一百二十度的視野範圍。
幸虧河馬唯一的缺陷便是高度太矮，否則他們連天上的月光都能遮住！
惡龍能夠感知附近的金絲猴氣息，馬河他們自然也能夠！
采取的措施，自然是加大衝撞力度，任何阻擋在他們麵前的妖怪都要粉碎！
龐然大物呼吸的粗長氣息攪動著樹林間的空氣，仿佛是刮起了永無止盡的大風，吹得樹葉在枝頭瑟瑟發抖。
事實上，馬河一隻妖單獨衝撞，便將這片小小的空地拓展為巨大的縱深空間，不然也無法容納六七頭河馬齊頭並站。
麵對如此恐怖的場景，附近的弱小氣息情不自禁戰栗起來。
一般來說，妖身體形越大，自然修為越高，這算是普遍規律，很少有被打破的情形出現。
相比較於河馬來說，金絲猴本來體型就足夠小巧，而跟隨金絲猴老大而來的年幼金絲猴，就更加小了。
地上兩隻昏死過去的小猴子，跟河馬相比，幾乎可以用纖細相提並論。
很難想像，這些小猴子在麵對龐然大物的時候，是怎麽做到不退卻的。
惡龍忽然抬起頭來，臉上淚痕宛然：“我不想死了，你可以走了。”
淚痕歸淚痕，他說話的口吻依舊是頤指氣使，最多加上冰冷一點的態度。
“你以為你的生死是你能注定的嗎？別做夢了惡龍，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裏！”
馬河一聲咆哮，後肢蹬地，瞬間便衝了出來！
惡龍輕輕踢開金絲猴老大的手，凝望衝撞過來的河馬片刻，倏然長身而起，速度暴增，身影迅速朝後方退去了。
“你別想跑！”馬河大叫著，呼喊身後的同胞一同趁勢追了上去。
惡龍退後的方向，就是他們前衝的方向，無須改變！
大地震顫，樹林搖晃，眨眼間的功夫，這片空地就突然清靜下來，隻留下一具妖怪屍骸，還有兩隻昏迷的小妖怪。
過了一會兒，便有若幹隻金絲猴小心翼翼地滑下樹幹，檢查老大和同胞的情況。
“怎麽辦，我們還跟上去嗎？”最年幼的金絲猴悄聲問道。
“老大都死了，這還有救的必要嗎？”有金絲猴反問。
想要報恩的，不過是老大一隻猴，而跟上來的猴，不過是尊奉族長的命令而已。
“就算是想救，那也得先跟上他們的速度，惡龍大人的速度，天妖河馬的速度是我們能跟上的嗎？帶著他們，我們撤吧，好好找個地方安歇，唉……”
有稍微年長一些的金絲猴指揮道。
群猴沉默著遵命而行，即便是心有不甘的金絲猴，還是按捺下來，老老實實跟隨大家夥。
失去了元嬰期的族長，還沒有天妖庇護的金絲猴一族，以後必定是坎坷多難。
這一切，都值得嗎，族長？
不止是它一隻猴子，很多猴子都情不自禁想到了這一點。
死的妖怪自然沒有能力考慮，但是活著的妖怪還是要繼續為自己的生活擔憂。
就這一點而言，死亡的確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