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們都是留下來贖罪的
簡有進身形略微瘦削，但十分精神，這些年來，他也是一個人帶著簡兮，又當娘又當爹，如今女兒考上了大學，將來會是一名為人民做貢獻的警察，自然是滿臉紅光。
“你你你……你這樣，明天中午，叫上兮兮，過來一起吃頓飯。”蘇爺爺不好再推辭，帶著命令的口氣說道。
簡有進有些惋惜道：“明天.……兮兮就回學校啦，說是有事，我得送她去車站.……叔，改天吧，改天一定過來。”
簡有進心裏有些酸澀，蘇爺爺也不好多問他什麽，記憶中，簡兮那丫頭每次回來就隻住個十來天，也不知道學校有什麽可忙的事.……
瞧他家那個乖孫女兒，一放寒暑假就浪得沒邊兒似的……
“那行吧……送完兮丫頭，叔再去和你喝兩盅。”
“誒！好。”
簡有進走後，蘇爺爺上樓。
他重新坐到沙發上，輕輕地歎了口氣。
“爸，怎麽啦？心事重重的樣子。”蔣舒見公公心情不佳，問道。
“沒什麽，剛才有進來送雞蛋，忽然想到往事了。”
蔣舒好奇，“是當年搬來咱們這兒的那家嗎？女兒叫簡兮的那個？”
蘇爺爺點頭。
蔣舒和蘇海林大學畢業後就留在聊城打拚事業，對村裏後搬來的簡家不是很了解。隻是聽蘇爺爺蘇奶奶偶爾提過一嘴。
類似於“有進一家實在是太可憐了……”“兮丫頭那孩子心思重，咱們得多幫幫人家父女倆.……”這樣的。
後來蘇麥大了，夫妻倆便在孩子口中時常聽到“簡兮”的名字，除了知道她是寶貝女兒的閨蜜，其餘的也知之甚少。
“爸，咱們家和簡家關係很密切嗎？似乎經常聽您說起他們家給我們送東西。”蘇海林也有些疑惑。
當年，簡有進還是一個年輕有為的有誌青年，在一次飯局當中被人陷害染上了毒癮。很快，在當地算是有頭有臉的簡家幾乎在很短的時間內傾家蕩產，還欠下了一屁股外債。簡有進帶著妻子女兒躲避外債，住進了梨花穀，他答應妻子，一定會戒掉毒癮，然後東山再起。
誰曾想，就在簡有進戒掉毒癮準備出去找工作時，被討債的人找到，不光如此，簡有進無意中發現討債的人和一個販毒集團有關，便以此作為要挾，威脅對方放他們一家人離開，他就把事情爛在肚子裏。
可毒販哪兒能是他一個人對付得了的，雙方周旋之際，簡有進再次染上毒癮，比第一次更嚴重。他開始頻繁出現幻象，酒後打人，妻子女兒苦不堪言。無法，妻子隻好外出打工，卻被毒販要挾回來。
簡兮的母親身體本就不好，加上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很快便生了病。
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日漸消沉的丈夫，她決定以死來刺激丈夫上進，戒掉毒癮。
妻子上吊自殺，簡兮親眼看到了這一幕，簡有進至今都還記得，當時女兒看自己的眼神。小小的年紀，讓他一個成年人無地自容。
後來，簡有進戒掉了毒癮，犯罪集團也終於伏法，但父女倆的關係，始終隔閡了什麽.……
“海林，聽說那丫頭也在聊城念大學，如果你有空的話，幫有進照顧照顧著點兒。”蘇爺爺對兒子說道。
蘇海林沉重地點了點頭，沒想到，那天那丫頭身上還有這麽一段往事。不知道蘇麥知不知道這事兒.……
“當年啊，也怪咱們沒有躲留意他們家的情況，每次聽說女人孩子被打了也不叫個人去問問情況.……我在想啊，要是當年咱們都去關心關心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或許就不會釀成如今這番局麵.……”蘇爺爺說得有些自責。
其實，並不是梨花穀的居民不熱心，實在是因為簡家一家三口過於低調，有什麽事情也是自己關在家裏說。
就連那些討債的人都是半夜裏來半夜裏離開，若不是那次蘇爺爺去給鄉裏鄉親送孫女兒五周歲的生日蛋糕，簡有進也不會知道這一家人身上發生了什麽。
簡家。
有些陳舊的屋子裏，地麵打掃得十分整潔。簡兮屋裏，一隻不大的行李箱擺在中央，旁邊，簡兮正將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進箱子裏。
簡有進端著一碗吃食，站在門口敲了敲，“兮兮，我進來了。”
簡兮嗯了一聲，沒有去開門，也沒有停住手裏的動作。
簡有進走進去，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我煮了荷包蛋，你吃兩個墊墊肚子，明天起得早，我怕你來不及吃早飯……”
“好。”簡兮放下手裏的衣服，前去端碗，然後吃起來。
簡有進捏了捏衣角，有點局促，良久，她喚道：“兮兮.……”
簡兮頓了頓，抬頭看他，“嗯？”
“真的.……不、不留下來過年嗎……”
簡兮鼻子酸了酸，忍住了，“學校有事。”
每次她要走，都會說是學校有事。
簡有進點頭，哎了一聲，“好，學校的事情重要……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先回屋了.……”
說完，簡有進轉身，給簡兮留下一個滄桑的背影。
如果簡兮沒記錯，這衣服，他已經穿了好幾年了吧！
自從媽媽去世，簡有進幾乎把家裏所有的經濟來源都用在了簡兮身上，說起來簡兮應該感動才是，但她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感動不起來。
“我給你買的衣服……”簡兮突然出聲，“不穿就浪費了.……”
上大學後，簡兮每次回來，都會給簡有進帶一大堆東西，吃的穿的用的，但就是沒有太多交流。
簡有進呢，一直告訴她別亂花錢，自己什麽都有，衣服買貴了，平日裏都是些農活，容易弄髒，舍不得穿。
簡兮總會說，少做一點。
簡有進頓住腳步，沙啞著聲音道：“誒，我知道。”
“早點睡。”簡兮不說話了，埋頭吃東西。
屋子，一下子又陷入死寂。
吃完東西，簡兮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淚止不住地流。
簡有進呢，回到屋裏後，從抽屜裏拿出全家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老婆……咱們女兒很有出息了呢.……這次回來……又給我買了好多衣服.……”
……
早上，蘇麥吃完早飯，便急著要去找簡兮。
爺爺說簡兮一早就走了，蘇麥還不信，等跑去簡家一看，果然是關門插鎖的，一個人影兒也沒瞧見。
這丫頭是故意躲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