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雙星起(1)
暴雨中,暮色,風唐帝國東都城,第十軍團駐地。
木奇淩啜飲著茶,瞧著牆上的地圖。地圖上,風曜洲、冷月洲、太影洲,魔咒之宇世界的三塊大陸,以及最西麵的刻史人之島呈現在眼前。
他的臉色有點遺憾:“看來這一次退隱的機會又沒了啊。”
……
……
世界另一側,另一個時間點。
寢殿中。
正午。
風斷續雙手握刀耳畔,揮刀,挪步。
刀鋒在門簾隱現。
……
……
“木奇淩,年齡22歲,風唐第三帝國第十軍團統帥,擅長謀略,劣勢是自身魔力級別太低。根據可靠情報,他將在近幾個月內秘赴聖禪教領地,如果風唐帝國中央準備對我方動手,他出任最高指揮官的可能性是最高的。你們的任務很簡單,潛伏到聖禪教和駐軍之中,如果此人出現,殺了他。”
黑暗之中,黑袍上有著紫紅色紋路的黑衣人的手指重重的點在了牆上的木奇淩畫像,然後用手掌在脖子前的空氣橫劃。
“是!”
身後數十名蒙麵人整齊劃一的應答。
……
……
新曆1004年,6月15日
太照城被攻陷。
聖禪教領地,聖禪城,聖女宮。
此時已經是6月17日。
聚攏在會議桌一圈的官員看著神色不定的駐聖禪教大臣以及聖禪教教主。
這二人便是如今聖禪教領地話語權最大的貴人,所有人都指望著他們的辦法。
“教主、華大人,拿個主意吧。”一名官員急切地說。
桌子上是一份刺眼的戰報,上麵記載了殘酷的敗局。太照城被攻破,意味著極峰雪山王國的軍隊,隻需要一個月就可以打到聖禪城下。
然而此時此刻,另一件更近的威脅已然是雪上加霜。
另一份報告便捏在駐聖禪教大臣華微的手裏。
內容簡而言之概括是四個字:
龍雕進犯!
龍雕是聖禪高原上棲息於險峰深穀中的超大型鳥類,近幾年活動比以前要猛烈許多。而就在這份一個小時前收到的報告讓所有人得知,領地北麵的城市遭到了大規模的龍雕群襲擊,這群龍雕一路橫衝直撞。一路飛向聖禪城,如果不出意外,這些龍雕5天時間便要殺到他們麵前!
龍雕雖大,卻是一種並沒有魔力的巨獸。如果有著訓練有素數量不少的軍隊,未必不能將之擊退,然而,如今為了抵禦極峰雪山王國軍隊,聖禪教領地為數不多的帝國駐軍已經都被派出去了。現在聖禪城是前所未有的空虛,龍雕一來,整座城市便極有可能會化成廢墟。
駐聖禪教大臣華微沉默半晌,終於是發出歎息:“給東都城的第十軍團木奇淩統帥發出求救了,這幾個月卻還沒見動靜,看來是沒多大指望了。這倒不能怪他,他一個軍團統帥也沒有權利私自出兵,定是要請示帝國中央的,可帝國中央離聖禪教領地實在太遠,現在中央的官員都為了爭儲各忙各的,等到他們一來一回反應過來,大半年恐怕都已經過去了……”
說是這麽說,但他的話裏絲毫沒有提及自己的女兒……涉及到自身顏麵,這畢竟是不能講的事……
官員們聽華微這樣講,也都苦笑一聲,華微說的沒錯,眼下的情形便是如此。要兵沒兵,要人沒人。求援也求不到
此時一籌莫展。
室內再次安靜。
又過了好一會兒,砰的一聲。那麵容蒼老的聖禪教教主輕輕點了一下拐杖,這個動作便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這位長者。
“就在城裏招募勇士組成民兵吧,如果能招到一些會魔力的人估計我們還有希望……時間不是很多了,能多招一個是一個。別的事情……先抵禦下龍雕再說,極峰雪山王國那邊……如果到了實在退不了敵的地步……我親自拿命向他們謝罪,並且讓一些錢和領土,他們應該會罷手。畢竟他們隻是個一個小國,對付得了我們聖禪教領地,對付不了整個風唐帝國,要是仗打大了,吃虧的畢竟還是他們。”教主的聲音蒼老而嘶啞,用著平淡無所謂的語氣。
“教主……”幾名聖禪教之中的老者臉上變得難看了。
事情居然已經逼到了要教主親自拿命出來的地步了嗎……
他們的目光卻發現會議做上了其他官員臉色已經變得冷淡……
“隻能這麽辦了。”
會議桌中的官員隻是無表情地表示同意,一連好幾天不斷,越來越讓人心慌的消息已經讓他們麻木了。同時讓他們麻木的還有對生命的概念。
隻不過,如今聖禪城裏越來越多的居民逃走避難,給他們這麽短的時間招募民兵,恐怕成果不會太佳,這也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聖禪城的街道
“軍情第二小組組長陳扉,陣亡……”
木奇淩坐在路旁的湖畔,看著手裏來自軍情小組的紙條上麵的訊息。
背後,是氣氛有些慌亂的街道。往來的居民有不少正背著行李包袱匆匆趕路。近日邊境線上不時傳來的戰況已經讓多數居民感到恐慌,不少人正打算從這裏搬走。出於穩定人心,聖禪教方麵封鎖了龍雕即將進犯的消息,若非如此。城中隻怕會更加迅速的變得空蕩蕩。
湖水滴答。
噗。
紙張被他的手輕柔的拋在了湖麵。逐漸沉澱,墮入湖水深處,字跡模糊。
因為經過喬裝,街旁往來的人並沒有察覺這名年輕人有什麽特殊,隻能看到是一個帥小夥子坐在湖畔。
“另外還有一件事,軍團駐地那邊傳信過來說帝國內閣到今天都還沒有回複我們軍團開啟武器庫的請求……”
身旁,漂亮的女下屬在他的耳旁細語。
失神。
他聽的並不是很清。
而蝶葉的紅唇仍然反複的張開閉合,張開閉合。
他則完全聽不清楚。
……
“統帥大人不要過於傷心……”
恍惚間好像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額?他應該傷心?沒錯,熟悉的下屬死了……他是應該難過的……
失神。
失神。
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
“蝶葉啊,你說,我們的世界這上萬年的曆史,發動戰爭的,從來都是將軍元帥皇帝這些人。而做將軍的穩坐軍帳,不用親臨危險,身為下屬的軍卒卻要聽命於這種不用去死的人,因他們的命令去舍命,如果將軍有危險,士兵還需要用幾條生命去保將軍一人的生還,到戰爭的最後,被人們所銘記的最偉大的英雄卻是將軍們。這是為什麽呢?”
木奇淩的眼睛抬了起來,看著湖畔。
清澈的湖麵漾著波紋,反射出太陽的光。仿佛是湖裏麵在落著淚雨。
不隻是眼前這件事,就算是10年前,大概他也扮演了同樣的角色。
如何讓自己接受世界的這種不合理呢……
他心中其實也想了很多年……
木奇淩的耳邊並沒有聲音傳來。
他有些疑惑。
以他對蝶葉的了解,蝶葉應該會這樣回答吧:
“統帥大人明明身處於將軍的位置,卻發出這種屁股坐歪的言論。我這個做下屬的隻會覺得很惡心……說得好像以後就不用給你擋刀子似的……”
有一點點毒辣,雖然沒有惡意,或許被這樣毒一下,他的心裏才能好受一些。畢竟他自己就是他所抱怨的那種人。
木奇淩側過頭。
一旁的蝶葉早已不見,而站在他身邊的是另一個看上去剛滿二十的年輕女孩。
明媚,如同開花時季的晴天,身處桃樹下。把頭仰起時,陽光照透樹枝間的花瓣,那片落進雙眼,吸引人心的桃紅色。
這便是這個女孩兒給人的感覺。
“繼續說啊,我聽著呢。”女孩歪著頭,笑著。
這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不錯,相比起蝶葉那種尖細,她的聲線要更加柔和一些。如一團柔順的棉在他的耳朵裏溫和的擦拭,讓他除了感覺很舒服,心中仿佛還帶起一些異樣的漣漪。
“你是,咦……蝶葉呢……”
木奇淩片刻的失神,而後劍鳴被驚醒。他的手從衣服裏抽出了一柄短劍。
“我不知道蝶葉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就是個路過的妹子。”
女孩雙手合抱,有些囂張地笑笑。好像並不害怕木奇淩手中的武器,那眼神仿佛在看著一隻突然炸毛的寵物貓。
看來對方並沒有惡意。
“抱歉。”
心中的緊張頓時緩解,木奇淩鬆了一口氣。便將短劍收起。
這段時間,來聖禪教領地考察戰況一路上遇見過不少危險,即使以他那種魔力修煉者之中較為弱小的戰鬥力,也已經被磨練的渾身緊繃。
“然後呢,看你這一副沙雕臉,還有剛才那麽沉重的發言,之後的下文呢?”
“沒有,‘路過的妹子’小姐。你看這湖水真漂亮。”
短暫的心情平複,木奇淩恢複了以往的溫和寧靜,衝這個女孩擺出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而就在此時,他才詳細地觀察起了這個女孩的打扮。
這個女孩雖說有著一股明媚的桃紅色氣場,身上卻沒有一處桃紅色的裝飾。
緊身的紅色的飛艇駕駛服,搭配了白色的手套。這種服裝曾經是早期的咒力飛艇駕駛師專用的駕駛裝,到如今隻是滿足一些年輕女孩兒愛美之心的服飾。 在駕駛服外麵,寬大厚實的棕色大衣懶散地披在女孩肩頭。大衣左邊胸口,掛著一隻簡陋得讓人感覺有些不自然的勇字圓形木牌。
木奇淩的目光便在這個木牌子的地方停留了好幾秒。
“哦……你這麽敷衍我也是沒話說了,本來幾秒鍾之前本姑娘突然想扮一下知心大姐的形象的……”
木奇淩隻是眯著眼笑笑,然後站起身子,轉身就要走。
“等等!”女孩叫住了木奇淩,“被妹子搭話這麽快就想走了?”
木奇淩繼續走著:“如今領地不太平,不和陌生人說太多話,是大家心中都應該有的默契。”
“你也是修煉了魔力吧?”女孩突然說。
木奇淩心中一驚。
“地板磚罷了,不足誇耀。”
然而,木奇淩仍然語氣平穩地應付了一句。
“我再強調一遍,我就是個路過的妹子,不知道你姓什麽、叫什麽,也不知道你是做什麽工作的,不過,我能看出一件事,對於你身上這種魔力修煉永遠停止在初始初級,魔力無法提升,被稱為地板磚的糟糕體質,你在恨。”
腳步驟然止住了。
身旁,平靜的湖水麵撲通一下躍起一隻遊魚。
木奇淩的腳步,在地板上沉重的劃過聲音,轉身。
木奇淩原本和和氣氣還帶著笑的表情,在女孩此言一出之時,輕微地,變了色。
這女孩兒說的話,居然洞穿了他心中所願。
木奇淩盯著女孩,一言不發了足足5秒,
心中回想起那一道道絕望的目光。
心中回想起了那黑暗中的鎖鏈與囚籠。
心中回想起那染血的刀尖。
在耳畔回響起了那曾經屬於自己的哭聲……
最後他隻是苦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路過的妹子’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你麵前這個陌生人告訴你,她有解決你的地板磚體質的辦法,你會嚐試一下嗎?”女孩確認自己拿捏住了麵前這個人的心思,聲氣稍微強硬了一下,微笑未減,雙眼多了一些狡詐的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