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悖論
“我選擇b、不右轉,撞死那五個不遵守規則的孩子。”
對麵的人筆下不停,每個人都拚命的在紙上寫著什麽。
這樣的問題,這樣的答案,這樣的位置關係,讓餘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那就是他好像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並且打的啪啪響。
“我記得剛才你,一個人和五個人的重量是不同的,為什麽這一次你選擇毀滅五個家庭?”眼鏡男的犀利登峰造極,問的餘寶一陣無語。
他拚命的咬舌頭,用手扶了一下頭,道:“我不能為了五個人的錯誤害死一個無辜的人。”
“所以你是用什麽來衡量你的評判標準的?”眼鏡男咄咄逼人:“你一時覺得五個人的重量更重,一時又覺得五個人比不上那一個人,你的所思所想,是在不斷變化之中的麽?”
“不,我想強調一下,孩子們選擇在行車的鐵軌上玩的時候,他們同時也就選擇了承擔風險,現在我這個風險來了。因為第二個問題,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生命的寶貴到底能不能用數量來衡量,但總而言之,遵守規則才是對社會最大的公正。”
眼鏡男道:“你不轉,會不會是因為你知道不轉不會對你自己產生任何影響,你的行為在法理上得通。”
餘寶啞口無言。
他完全可以斬釘截鐵的否定。
但他覺得自己的潛意識裏,肯定有這部分的原因在影響。他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麽,功利主義,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手段和方法的公平性……
全局損益的考慮優先級是應該高於我個人的損益,還是反過來。
我到底是看中過程公平的人,還是更加看中結果效用。
誰有資格來當裁判決定別人的生死?
人道主義是狹隘的,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並不那麽全麵,如我真的是這個司機,我肯定會受到各種影響,他張口結舌,半晌才:“我隻是不願意做出一個可能會帶來痛苦的選擇而已。”
“我有不作出選擇的權利麽?”
對麵的人齊刷刷停筆,每個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然後開始繼續做記錄。
不知從何時起,餘寶的心裏堆積了大量的鴨梨,他甚至在反複的思考第一個問題,如果把這個問題擴展一下,選擇人少的城市被原子彈砸中,還是選擇人多的城市被原子彈砸中。
如果他選擇了犧牲少數人口,這個算不算“多數人暴政”?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可以擴展到這麽深這麽廣,他還以為自己是個愛恨分明之人。
甚至,他感到了自己有那麽一點陌生。
“最後一個問題。”
眼鏡男牢牢地盯著他:“請想象有一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藏在你的城市中,並且爆炸的倒計時馬上就到零了。有一個知情者知道武器的埋藏點。你是否會使用酷刑來獲取情報?如果那個知情者對酷刑毫無反應,那麽你是否願意拷打他的妻子兒女來獲取情報?”
“真是登峰造極的問題啊……”餘寶嚐試了一下想象那個畫麵,他同時可恥的憎恨自己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因為他已經很想像向雲一樣痛快的流眼淚了。
他將自己雜亂的思想暫時推到箱底,揉著腦袋:“使用酷刑來獲取情報是肯定的,我還沒有嚴守道德到那種程度。”
“那麽對他的妻子和女兒呢?”長發女子忽然發問。
“妻子,也可以。”
他眼眸轉深,再一次咬住了舌頭。
“給我們你這樣選擇的理由。”女子沉聲道。
在我的親朋麵前,我可以是和善的,但是在審訊室裏,麵對千萬人的生命,我必須變成冷血的逼供者。
我願意嗎?我這樣做,還不是因為你們誰都不願意動手,非要逼著我做選擇。
在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暗示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他低聲問道:“如果我我要去對他的妻子實施酷刑了,但是你們在場的九個人裏,有人阻止我,我就會停止。你們會怎麽做?”
所有人,包括一直在提問的眼鏡男,都沒有做聲。
“那麽好吧,我會為自己裝上冷血的鎧甲,對他的妻子刑訊逼供。”他選擇這個答案,將自己變成唯一的惡魔。
“但是所有其他在場的人都應該知道,我給了所有人阻止我的機會,大家縱容我成為惡魔,所以當我在做惡魔之事時,所有人就不應當開始仁慈,並指責我的惡行。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錯事,但我知道這件錯事不得不做。”
“在我對他的妻子實施酷刑後,如果他還不透露,我將殺死他的妻子。這樣他就知道,我冷血而無情,我對孩子是下得去手的。我相信這個時候把我和他的孩子放在一起,他已經會給出埋藏炸彈的位置。”
餘寶想要結束這個問題,因此他主動的擴展了這個問題,將這件事攤開了。
很可惜,對麵的人不想放過他:“如果這個時候,知情者供述了一顆核彈的位置,但其實還有一顆核彈存在,你知道這個消息,你會繼續對孩子動手麽?”
餘寶垂下頭,目光微微呆滯,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假設有一個核彈的倒計時在緩緩歸零,幾秒種後,這裏將瞬間產生數以萬計的無辜亡魂……
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明確的答案。
正如二戰著名的考文垂事件,英國破解了德國的密碼係統後,得知德國考文垂將被轟炸,但為了不讓德國察覺密碼係統已經被破解,丘吉爾沒有警告考文垂民眾提前撤離。最終造成五百多人死亡,四千八百多人受傷。
後經史學家統計,英國對德國密碼的破譯與隱瞞,至少使二戰提前兩年結束。
兩年,至少是千萬人的生命被拯救。
這個結果是好的,但過程中如考文垂等事件,至今爭議不斷。
我們往往隻看重結果,不惜過程中的代價,大部分人在現實中,都被迫成為了效用主義者。
餘寶抬起頭:“其實並沒有什麽孩子和知情者,這個世界上,隻有勝利和失敗,勝者書寫曆史,敗者,就隻是敗者而已。”
眼鏡男看著他,他:“你知道《正義論》這本書麽?其中對正義的定義是:不會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犧牲少部分人的生命或是自由。你必須做出選擇,是否虐待並傷害他的孩子。”
“我選擇是!”
餘寶眼前已經變幻了場景,他仿佛就站在那間房裏,麵前一個柔軟又幼的女孩子咬著手指頭看著他,而他手中拿著的不是玩具,而是匕首。
如果他是一個變態,這道題的答案根本不用多想。
可他不是。
他麵對著那個的女孩子,差一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斷,然後在她的臉上割了一道傷口。
在他動手的那一刻,幻覺就已經漸漸消失,眼鏡男目光尖銳的看著他:“你現在還認為你自己是正義的那一方麽?你給出答案的時候,起來無比光明,但當你需要成為那個被犧牲的人,你會不會這樣想,為什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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