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死心

  洪律師從錢夾裏拿出幾張名片,給老爺子和白潔的兩個舅舅每人一張,微笑著道:“沒事,你們慢慢商量,商量好了跟我聯係。”


  白蓮花見洪律師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問談得怎麽樣了。


  洪律師淡淡道:“人家得考慮幾,現在還沒給我答複。”


  白蓮花怏怏不樂的坐他的順風車一起回到城裏。


  洪律師和白蓮花離開之後,老太太鎖著眉道:“也不知老大這個星期回不回來。”


  老爺子發了片刻的呆,道:“如果今下午不回來,明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哪怕請假也得回來一趟,把這事給了了。”


  老太太點點頭,老爺子扛著農具去田裏幹活兒去了。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


  學校為了照顧住校的學生周末回家,星期五下午隻有三堂課,平時都是四堂課。


  下午一放學,白夢蝶整理好書包背在背上準備回家。


  陳子謙不知從哪弄來一輛笨重的自行車,非要把她送到長途汽車站。


  白夢蝶要減肥,不肯讓他用自行車帶她。


  陳子謙拗不過她,隻好推著自行車送她去長途汽車站。


  在路上,他問白夢蝶,這個周末她還去不去城裏賣水果。


  白夢蝶知道他周末想跟她在城裏碰頭,問題是她一點也不想連周末都看見他。


  兩個人現在是同桌,一個星期有五近距離相處還不夠嗎,周末還要混在一起!

  因此謊,她家該賣的水果全都已經賣了,這個星期不用再去城裏了。


  還苦口婆心的勸陳子謙這個周末不要虛度光陰,在家好好學習。


  陳子謙悶悶不樂地送她上了長途汽車。


  在白夢蝶趕往家裏時,她書中的父親白愛國已經先她一腳回到了村裏。


  因為今白夢蝶要回家過周末,所以老太太一大早去鎮上打算買兩斤五花肉、兩根海帶和幾塊豆腐晚上做幾個像樣的菜給大寶貝吃。


  在集市上看見有個鄉親在賣兩隻半大的山羊。


  老太太想,白夢蝶愛吃羊肉。


  可惜湖北農村普遍不養羊,想弄到羊羔不容易,她春的時候想買兩隻羊羔就沒買到。


  老太太便走過去打聽價錢,那個鄉親報出的價格並不低。


  老太太覺得不是太劃算,便沒買了,不過多了一句嘴,好奇地問那鄉親怎麽這個時候賣山羊。


  湖北省也就冬吃點羊肉,其他季節除非是特色飯館裏會賣羊肉,一般沒人吃的,主要是怕上火。


  那個賣山羊的鄉親告訴她,家裏急用錢才賣的,不然等到年邊賣可以賣更高的價。


  老太太心善,見那個鄉親賣的山羊有人趁火打劫故意把價壓得低低的,賣吧,那個鄉親覺得好虧,不賣吧,又等著錢用,很為難。


  老太太便把那兩隻山羊按照那個鄉親所的價全買下了。


  老太太的想法很單純,誰沒個為難的時候,能幫別人一把就幫一把。


  雖然這個鄉親的山羊賣的不便宜,但是山羊隻吃草,飼料是不用花錢的,就是要費些人工去喂養。


  等到過年賣掉,即便沒有賺的,至少不用虧,所以她便買下了。


  白家隻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就算老太太想幫助別人也隻能量力而行,總不能自己虧錢幫別人吧,自家沒那個條件去虧。


  白愛國在鎮上下了車,手裏提著東西往村裏走去,恰巧被放學的白威三姐弟看見了。


  他們太了解白愛國了,隻要回來就會帶好吃的給老爺子老兩口和白夢蝶。


  幾個孩子連忙撒腿追上白愛國,甜嘴甜舌的喊大伯好,想蹭點吃的。


  白愛國其實蠻喜歡孩子,以前白勝兄弟兩個時,他總給他們買這買那。


  可是因為姚翠花的緣故,他對白威幾個孩子真喜歡不起來,可也不討厭,再怎麽是自己親弟弟的幾個孩子,還是有點血緣親情的。


  以往幾個孩子打這種鬼主意,他都滿足他們,不就是點零食嗎,也沒啥大不了。


  可白愛家跑到省城找他騙錢,讓他厭烏及屋,不想理會白威姐弟三個,白愛國淡淡應了幾聲,繼續往家走。


  白威姐弟見白愛國沒有像往常一樣給他們吃的,不死心,圍著他嘰嘰喳喳地問:“大伯,你手裏提的啥?”


  白愛國見他們都明著問了,不給點吃的他們肯定纏著不肯走,於是停下腳步,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從一個袋子裏麵抓了幾根麻花,每個孩子給了兩根。


  白威三姐弟達到目的一哄而散。


  白愛國見他們不往村裏跑,就知道他們去野去了,在後麵喊:“放學了不回家做作業又去哪當野馬?”


  彩鈴把手裏的麻花嚼得嘎嘣響:“大伯,你別管我們,我們讀不進書還可以回來種田。


  你多管管蝶吧,她要是考不上大學又沒田種,以後連飯都吃不上。”


  這一刀插得白愛國胸口鮮血淋淋,可這侄女的話沒毛病。


  白愛國提起地上的袋子,鬱悶的往家走。


  姚翠花在田裏老遠就看見了白愛國,忙對白愛家道:“你大哥回來了,你趕緊去求你大哥讓我們搬回白家去。


  難道你還真打算在那幢快要倒塌的土坯房裏一直住下去?”


  白愛家繼續幹著活兒,悶聲悶氣道:“我不去!”


  前幾去城裏騙白愛國的錢未遂,他心裏覺得丟臉,哪好意思再去找老大要房子。


  再老大一向看他不順眼,他開口人家也不會答應,那他還碰啥釘子!

  最關鍵的是,他擔心,就算大哥他們能讓他一家搬回去,可白家祖宗能讓他們回去嗎?


  別前腳剛搬回去,後腳那些蛇又去而複返,他們一家最後還是得滾蛋,還得被村民們又鄙視一把,那還不如安於現狀。


  白愛家把自己的層層顧慮給姚翠花聽。


  姚翠花卻不以為然:“你咋這麽沒出息?隻要你爸你大哥他們答應我們住回去,讓他們在你們白家的列祖列宗麵前求一求,我就不信你白家的先人就不放過我們!

  難道你不是白家的子孫?白家先人就那麽想對咱們趕盡殺絕?”硬逼著白愛家去求白愛國,白愛家堅決不去。


  “沒用的東西!”姚翠花罵了白愛家一句,隻得自己親自衝鋒陷陣。


  她從田地裏上來,也不顧兩條腿胡滿了泥巴便向白愛國跑去,邊跑還邊喊:“大哥,嗷,大哥,你等等!”


  白愛國厭惡的皺了皺眉,他這個弟媳隻要有求於他就叫他大哥,沒事求他,就叫他孩子大伯,特別市儈。


  白愛國裝作沒聽到,繼續往家走。


  姚翠花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攔住他的去路,不滿道:“大哥,我喊你喊了半,你咋能裝聾作啞不理人哩?”


  “我咋不能哩?”白愛國麵色清冷,“我不理你又不犯法。”


  姚翠花被他噎得死去活來,這家夥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不給人臉麵和活路。


  可現在有求於他,姚翠花也不敢計較,再就算她計較,也不是白愛國的對手。


  人家好歹在那麽大一個國營企業當幹部,不比她能會道心眼多!


  姚翠花陪著笑臉道:“大哥,我有事求你做主。”


  白愛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道:“你主意大著哩,要誰替你做主,別笑了!”


  姚翠花連碰兩個釘子,隻得直奔主題:“是這樣的,爸媽非要分家,你分家就分家唄,幹啥把我們趕到老屋去住?


  大哥跟爸媽一下,讓我們回去住行不,老屋漏水沒法住人哪。”


  白愛國問:“那你們現在住哪裏?”


  姚翠花愣了一下,疑神疑鬼的打量了他幾眼,答道:“當然是住在老屋裏,不然睡荒郊野外啊。”


  白愛國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不是老屋沒法住人嗎?你們一家不是已經住進去了嗎,不沒事嗎?”


  姚翠花氣得差點吐血,就知道白愛國問她話沒安好心,果然挖了坑埋了她。


  姚翠花結結巴巴道:“那……那老屋隨時都要倒塌,你也不怕出事了。”


  白愛國輕笑一一聲:“我們一家和爸媽又沒住那裏,出事了對我有啥影響?”


  姚翠花又被噎得死去活來:“你們雖然不會有影響,可是我們一家人住在裏麵,萬一房子倒塌了,會死饒。


  你就是不顧我和愛家的死活,你總得顧一下你侄女侄子的安危吧,白威姐弟幾個還沒成人,如果有個啥三長兩短,你這個做大伯的心也不會安寧吧。”


  “咋不安寧?”白愛國依舊語氣平靜,“他們三個又不是我的孩子。


  你這個做親媽的都能不管他們的死活不拿錢把老屋修葺一下,那我這個做大伯的又何苦吃鹹飯操淡心!”


  姚翠花早就料到白愛國油鹽不進,可他也太直白了。


  但她還想垂死掙紮一下:“誰我不想把老屋修補一番,可我沒錢。”


  “關我屁事!”白愛國冷冰冰的吐出這四個字。


  他們白家誰不知姚翠花把她家的錢全都給了她娘家。


  他身為男人又是大伯這些話他不好提,因此也就不提,那就置之不理好了。


  姚翠花停下了腳步,她知道不論她怎麽求,白愛國都會一副鐵石心腸不幫她的,他就是這種人!

  白愛國走到自院門附近時,老太太剛從外麵割了一大捆青草回來喂那兩隻才買的山羊。


  白愛國快走兩步,把手裏提的塑料袋挽在手腕上,從老太太背上接過那一大捆青草自己背著,不解地問:“媽,你割這多青草回來幹啥?咱們家又沒有養牛。”


  “咱們家雖然沒有養牛,但有羊,我這些草料割回來喂羊的。”老太太掏出鑰匙把院門打開。


  白愛國跟著她一起進院子,問哪裏來的羊。


  老太太便把原委告訴他,道:“今年過年咱們家有羊肉吃了。”


  又和大兒子起老頭子明年想要買一頭牛的打算。


  白愛國把那捆青草放到羊圈邊,看了一眼那兩隻山羊,道:“既然爸想買牛那就買吧,借人家的牛犁地還不是得給錢人家!”


  “就是這話。”老太太丟了適量的青草在羊圈裏,兩隻山羊馬上咩咩叫著跑來吃草。


  老太太拍了拍割青草時粘在身上的草屑,問:“你怎麽這麽長時間都沒回來?蝶還跟她爺爺提起過你。


  你不回來看我們不打緊,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也不看看?

  特別是蝶,一出生就沒了媽,你這個親爸又在城裏上班,她一個月能見你幾回,你還隔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


  白愛國愧疚的低下頭:“不是我不願回來看蝶,是這幾個星期廠裏一直在加班……”


  “你們那個廠子可真奇怪,效益那麽差,還加啥班?將近一年都沒拿獎金了吧。”老太太走到堂屋跟前,把堂屋門打開,進屋給風塵仆仆回來的大兒子倒水喝。


  白愛國見年邁的母親給他倒水,連忙攔著,“媽,我自己來。”


  他放下挽在手腕上的那些塑料袋,先給老太太倒了一杯水,然後才給自己倒。


  老太太盯著白愛國帶回來的那幾個塑料袋,問:“這都一個多月沒回來了,給蝶買了啥好東西?”


  白愛國一仰脖子把一整杯水全都喝光了,然後把杯子放在八仙桌上,將塑料袋打開,從裏麵往外拿東西。


  “這幾斤桃酥和綠豆餅是給爸媽吃的,這些麻花和饊子是給蝶兄妹吃的。


  這塊料子讓春芳給蝶做件連衣裙,今年還沒給丫頭添置夏的裙子哩。


  這一包全是同事給的枇杷,也是給蝶兄妹吃的。”


  他把那一大包點心遞給老太太,慚愧的笑了笑:“廠子效益不好,我手上也沒啥錢,沒給爸和媽買啥,就這幾斤點心……”


  老太太接過那包點心歎了口氣:“以前總工人老大哥,農民老二哥。


  那些年咱家要是沒有你和若素那兩份工資撐著,日子哪那麽好過?


  誰知道現在農民的日子過好了,工饒日子又過苦了,你們廠子一不如一,這日子咋辦哪!”


  白愛國聽了越發難過,頭垂得低低的,聲道:“都是我沒本事,作為家裏的老大,不能讓爸媽安度晚年,也照顧不淋妹,連自己的妻兒都沒能讓他們過上一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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