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藥的真假
顧卿顏以為自己會徹夜不眠，然而後半夜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竟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一大早，是被院子丫鬟咋咋呼呼的聲音給吵醒的。
腦袋有點發漲，喉嚨澀澀的疼。果然，是有些著涼了。顧卿顏揉著額角輕咳了兩聲，壓下起床氣，懵懂了半晌，才聽清春華在說，“顧小姐，你睡覺怎麽不把窗戶關上啊？這大冬天著涼可不是說笑的……”
喋喋不休，蒼蠅一樣煩人。顧卿顏今天卻難得的有耐心聽她嘮叨完了，她要是走了，以後大概永遠不會見麵了。
說起來，這丫頭雖然是文途派來伺候她的，人也囉嗦，心眼也小，而且還不情願伺候她。但該伺候她的，也從來沒怠慢過。
聽見咳嗽聲，春華一連小碎步的跑到她床邊，唰的拉開帷帳，視線陡然變得亮堂堂的，顧卿顏有些不自在，半眯起了眼睛。
“顧小姐，你竟真著風寒了，怎的這般不小心？唉，算了，我去吩咐膳房熬些薑湯！”
顧卿顏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嗓音本就沙啞難聽了，因風寒更啞上幾分也不會有人察覺，“多謝了。”
雨後的天氣極其清新，混合著泥土的清香，連心情都仿佛更明媚了幾分。可顧卿顏是不喜歡這樣雨後的天氣，四處都濕噠噠黏膩膩的，打心底覺得不舒服。
顧卿顏把頭垂的極低，大半的臉都埋進了陰影裏讓人看不清，她隻顧低頭走，遇到了人打招呼也不理。
此刻，她穿著的是一身丫鬟的衣服。
半刻鍾前，那丫頭端著薑湯上來，顧卿顏便坐在梳妝台前描眉，一筆一劃，極精細。卻是將眉眼描成粗濃了許多。
說起來，這春華伺候了她這麽久，平日裏煩她聒噪，不喜她，此刻聽著她的家長裏短卻感覺有些親切。
“同房的阿寧成親了呢，嫁的是個書生，人長的好，脾氣也好，生計也過得去，真羨慕她。”
又道，“等到我出了王府，也能像阿寧那樣遇上一個如意郎君就好了，模樣嘛，不強求，日子能過就好。”
說完也沒指望著顧卿顏搭理，兀自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仿佛看到大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顧卿顏靜靜聽完，嘴角微勾。尋常人渴求的幸福，不過是活下去，吃飽穿暖，平凡而真實。
不像她，處處身不由己，壓上性命，孤注一擲。
仔細的在眼尾處收了筆勢，望向鏡子。再怎麽描繪，仍舊是一張粗糙的、平凡的臉，走到路上，不會太引起別人注意，也是淹沒於人海的那種。
她接過薑湯一飲而盡。畢竟要帶著長安離開，拖著得了風寒的身子也是不好的。
春華歡歡喜喜收拾碗盤的時候，顧卿顏便踱步到她身後，輕聲道了句，“對不住了。”
手肘一揚，春華身子一軟，瞪著眼睛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人卻已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顧卿顏一聲輕歎，又道:“但願你能找個如意郎君。”
手腳利落，三兩下剝了丫鬟的衣服，與之互換，然後四處觀望了一番，發現沒人注意才往洗衣苑而去。
原本她不用這麽鬼鬼祟祟的，但薛梓希已然知道了她要離開王府的事，不知道會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按理來說，薛梓希應該希望自己離開。
隻要自己離開王府，她才有機會對自己下手。
當時，找薛梓希談條件，爽快答應時，她就明白以薛梓希的性格一定會在出了王府外對她動手。
不過，即便薛梓希動手也沒關係，到時她自會想辦法應對。
但現在，薛梓希已經出爾反爾了，離開王府肯定是指望不上她了。
保險起見，就連去找小翠，她都要喬裝打扮一番，以防薛梓希派人跟蹤她。
顧卿顏一路頭也沒抬的走在同樣洗衣苑前的路上。
然而千算萬算沒想到，她被斜裏伸出來的一隻手給截了。自然條件發射，顧卿顏抬手腳就朝截住她的人身上招呼去。
驀地一聲輕笑，清朗溫潤，“顏兒，反應能力倒是挺快的。”
看清來人，顧卿顏頓時有點尷尬。
居，居然是東皇清，這一大早的，他怎麽知道她要來這？
羞的顧卿顏惱都顧不上了，拚命幹咳著掩飾尷尬，“景王殿下，你怎麽來了？”
誰知東皇清一向溫潤的臉上有些不悅，“顏兒總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私底下一個人輕舉妄動，你說，我能怎麽辦？”
顧卿顏悻悻然，垂著頭不去接這個話茬。東皇清溫和慣了的一個人，生起氣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而她心裏明鏡似得，東皇清不會真的凶她，隻是假裝不悅，都是在擔心她。
東皇清無奈一歎，揉了揉眉心，軟了語氣，語重心長道，“顏兒，我不希望你把我當成外人。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幫你承擔。我不希望你老是自己一個人去涉險。”
涉險？
難道他知道了自己昨夜去找薛梓希討要解藥一事？
顧卿顏抿著嘴沉吟了良久，似乎是被他說動了，半晌後，生硬的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東皇清麵前。
東皇清接過打開看了看，顧卿顏道，“我設法從薛梓希那拿來的化骨解藥，現在就是想去找人確認下解藥的真假。”
她隻是說找人確認，並沒說是去找小翠確認。
若這樣說，以東皇清的聰穎定會懷疑小翠的身份。
因為一個洗衣苑的低等婢女，竟懂得藥理，這難免會讓人懷疑。
東皇清並不詫異，顯然，他也早就猜到了這毒是薛梓希下的。這府裏頭，能這麽可勁兒做的，除了薛梓希也沒別人了。
心領神會的，他沒有問顧卿顏遞過來做什麽，徑直打開盒子嗅了嗅。
顧卿顏訝異道:“你懂醫？”
東皇清笑了笑:“略有涉獵，懂些藥理罷了。”說罷，眉頭微微皺起。
顧卿顏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心口:“怎樣？”
東皇清皺著眉頭沉思了良久，才道，“這確實是千金難求的解毒聖藥，隻是薛夫人怎麽舍得給你這麽珍貴的藥？”
顧卿顏眸光微斂，薛梓希雖然是受她脅迫才給的藥，而聽東皇清的口氣這藥很珍貴，以薛梓希的性格竟這麽輕易給了自己？可是一時半會又想不出有什麽關聯……
東皇清安慰道，“我敢肯定這藥不是毒藥，或許是真的解藥也說不定。不過醫理博大精深，我不敢妄言。”
沒時間了。
顧卿顏揚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這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如果現在再去找小翠鑒定這藥是不是解藥，已經來不及了。她必須，在東皇鈺回來之前，帶著長安一起離開。
她臉上帶著些許陰翳，那種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決絕，“既然確定不是毒藥，先給長安服下再說吧。”
東皇清自然明白她的擔憂，隨著她一起進了凝心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