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很久沒見她這樣純粹的笑了
一個黑衣勁裝少年一馬當先,神采奕奕,看什麽都覺得稀罕。
其後,一男一女並肩同行,男的豐神俊郎,眉目含笑,一身合體的月白色長衣襯得他仿若謫仙臨世。
街上叫賣海棠的姑娘家看直了眼去,更有甚者,徑直嬌嬌笑著朝他獻花,丟手絹。
若不是因著他身旁還跟著個姑娘,想必更荒唐的事都做得出來。
不過說來也奇怪,他旁邊的姑娘倒是顯得有些神秘了。
那姑娘身上披著一個白色鬥篷,遮住了臉看不清是何模樣。但能跟如此優秀男子一起,想必模樣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他們所過之處,眾人皆對他們投去好奇而驚豔的目光。
特別是女子,看到東皇清的時候,花癡模樣裸現。
顧卿顏揶揄的看著有些尷尬的東皇清,笑道:“殿下在汾城可真受歡迎呢。”
東皇清苦笑不已,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早聽說汾城民風淳樸開放,特挑了清晨進城。
可沒想到,滿城的賣花女郎,一個熱情過一個。
幸而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太久,過了鬧市,進了小村莊,便是另一番幽靜,和城內的熱鬧是全然相反的兩個世界。
顧卿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盡是滿足。
真好,就是這樣的生活,誰也不認識他們,卻每個人都懷著陌生的善意,比起那冰冷的王府紅牆裏的爾虞我詐,不知道好多少。
如果疏樓哥哥也能跟他們一同來,那便無憾了。
也不知道,疏樓哥哥現在怎樣。
也不知道,那人找不到她之後,會不會很快就放棄。
會的吧!
他對她,本就沒什麽感情。
而今這麽興師動眾,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前幾天她寫得那句詩直白而又挑釁的告訴他,她要離開。
而他沒想到她會在重重羽林衛的看守下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挑釁。
是不可容忍的。
不過,那樣耗人又耗力的大肆搜尋,想必不會維持太久。
“顏兒?”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東皇清喚了她兩聲才聽到,顧卿顏恍然驚醒,懵懂問道:“怎麽了?”
東皇清眸色微暗,臉上卻不動聲色的淺笑著:“到了。”
眼前,是一座再尋常不過的農舍,雞棲息在壁上鑿出的塒中,懶洋洋的打著盹,隻有一隻格外的精神,一身毛色光亮,大老遠就能聽到它扯著嗓子吼的一聲:“咯——咯哆哆!”
公雞仰著腦袋傲嬌的樣子,莫名讓她聯想到了易涼。
幾隻雪白的鴨子結隊走過,領頭那隻顯得呆楞楞的,後頭跟著的都是毛剛剛張齊的小鴨子,可愛極了。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
“嗯。”
“真美,真好!”顧卿顏發自內心的感歎。
她從未見過這種純粹的農家景致,整個心神很快就被吸引過去了,翻身下馬,快步走向那群雞。
撲楞楞的一陣雞飛狗跳。
東皇清安安靜靜的看著,神色溫柔似水,隻有在這一刻,顧卿顏才將所有的陰鬱都褪下了,恍惚間似又回到了曾經紅衣張揚,鮮衣怒馬的模樣。
這才是她。
帝都那繁華的牢籠,怎可能適合她。
易涼剛到便不見了蹤影,這少年本就神秘,來曆成迷,目的成迷。
不過他至今沒有露出過對顧卿顏有威脅的樣子,東皇清也就懶得去管,天下這麽大,哪個人心裏頭還沒有點秘密呢?
他對別人的秘密沒興趣,自然也不關心易涼去了哪裏。
此刻眼中,隻這一分景色,便覺天賜。
沈疏樓臨別時出現或有私心,但東皇清想,自己的私心大抵是更多一些的。
如果留下來承擔一切的人是自己,皇叔應該不會拿自己怎樣?
但沈疏樓的話,他就不敢保證皇叔不會對他怎樣。
其實,更應該留下的是他,而不是沈疏樓。
但沈疏樓羈絆太多了,他真的能做到拋棄一切帶著顏兒遠走高飛嗎?
不,沈疏樓做不到。
但,自己可以。
自己可以拋下一切,帶著顏兒遠走高飛也好,隱居也罷,他都能做到。
所以,東皇清覺得自己的私心是人之常情。
而眼前的場景,便是回報,太值得了。
顧卿顏逐得那呆頭呆腦的公雞逃的沒有藏身之地,慌張的喔喔叫,還不忘不時的回頭對她瞪一瞪眼以作示威,一群母雞跟在公雞身後團團轉,一時間“喔喔”聲、“咕咕”聲此起彼伏,她險些笑岔氣。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她這樣純粹的笑了。
東皇清牽了馬到馬棚裏拴好,挽著袖子斜倚在一旁看著,笑容溫淺,打趣道:“你這樣待它,它可是要記仇的,等你不注意的時候,它會啄你的。”
顧卿顏以前作為顧府大小姐,也甚少見過雞鴨,自然不知道東皇清說這話的真假。
她吃了一驚,認真的回頭看他:“當真?那如何是好?我,我也沒什麽惡意,就想跟它打個招呼來著……要不我跟它解釋解釋?”
看到她這般認真的模樣,東皇清強忍住笑意,戲謔道:“你跟它道歉,它應該會原諒你的。”
顧卿顏苦了臉,小心翼翼覷著那鴨子,尖尖長長的喙,小小的眼珠子防賊似得瞪著她,感覺它仿佛隨時都能撲上來啄她。
她扯了扯嘴,想過去跟它道歉,它便如臨大敵的撲棱著翅膀跑了。
東皇清爽朗輕笑。
聽到笑聲,她才反應過來。
回過頭看向他,嬌嗔道,“你竟然騙我!”
“嗬嗬……”東皇清再一次愉悅的笑了起來,“傻顏兒,它們是家禽,根本就聽不懂人語。”
是哦!
它們是家禽,又怎麽會聽得懂人語。
都怪她,一下子被這群雞鴨吸引住了,連最基本的常識也忘了。
東皇清也不逗她了,清聲道:“走吧,顏兒,我們先熟悉熟悉新家。日後,咱們可就要跟尋常百姓一樣自力更生了。顏兒,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你可喜歡?”
這卻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生活,生在帝王家,便是父皇的寵愛都不是真心,帝王家的人擁有真心的寥寥無幾。
很多時候,他便想,若是生在尋常人家,過著普通人家的生活會是怎樣的。
不過他的出身注定他所有的想法都是不切實際。
而現今,未曾想到還真的有這麽一天了。
而且還是和自己喜歡之人,過平凡普通的生活。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恩賜。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
即便她心裏沒有他,那又如何?
他要的從來都不多,隻要顏兒不會再疏離的把他當成外人,那滿滿當當裝了皇叔的地方能有他一席之地,這便夠了。
他自小便懂得克製,懂得如何才能得到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