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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夢終究會醒

  “顏兒,你先停下來好不好?就算是要回去救沈將軍,我們也要先想想該怎麽救!”


  東皇清微微喘著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心平氣和。


  顏兒現在的心情他明白,她怨他,他也能理解。


  之所以追來,也並不是為了跟她解釋,隻是怕她太衝動出什麽事。


  特別是她本就腿腳不便,這不顧一切的往前跑,到時難免會傷到腿。


  聞言,顧卿顏腳步果然頓住,胸膛起伏了良久,回過頭來,淚眼婆娑的問道:“怎麽救?”


  東皇清的心刹那間就被攥住了,心疼的抽搐。


  顧卿顏滿臉的淚,表情悲愴而無助,那條瘸腿已經不大受控製了,顫抖著垂在一旁,殷紅的血跡透過紅裙內雪白的中衣滲出,刺眼得很。


  東皇清沉了臉,抿著唇不言不發,動作有些生冷的走過去,悶聲道:“顏兒,你先坐下,我先給你看看傷!”


  東皇清不說,她還沒發覺。一說,她才感覺到右腿疼痛不已。


  低眸一看,褲腿已被染紅了一片。


  一向說話溫和的東皇清突然語氣變得有些冷然,顧卿顏瑟縮了一下。


  東皇清一向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會眸底染上一絲怒意,顧卿顏知道自己做的過了,乖乖坐下,頭垂的低低的,像隻受傷的小獸,突然委屈又無辜的嘟囔:“你凶我。”


  東皇清差點讓她氣笑了。


  手中動作卻不停,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小心剪開她腿上的衣裙,低聲說了句:“可能會有點疼,忍著點。”


  左腿倒沒什麽。重點是右腿,她的右腿自瘸了後本就不能受力。


  剛才不顧一切的跑,跌跌撞撞,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右腿被是小碎石摩擦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顧卿顏冷吸一口氣,緊緊咬著下唇,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


  “顏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弄疼了你?”


  顧卿顏依舊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本來,她應該早已習慣了這種痛。


  可人呐,就怕有人在乎著。


  就像小孩子摔倒了,身邊沒人,頂多自己咬咬牙就站起來了,若身邊有人,卻要嚎啕大哭一場讓人哄才肯起來。


  此刻,因為有東皇清在身邊,她感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堅強。


  本來,這點傷,與她在刑部大牢和鈺王府所受的傷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可她就是控製不住的想要流淚。


  因為東皇清是除疏樓哥哥以外,第二個真心實意對她人。


  這段日子,她總在想,拋卻長安的仇不說,跟他就這樣平淡而快樂的生活在這小村莊一輩子,未嚐不可。


  東皇清撕下自己的衣擺幫她簡單包紮了一下,暗自慶幸自己如今是個教書先生,穿的衣服雖不如以前精細華貴,也不粗糙,若是幹農活時的短褂,包紮在傷口處,肯定會更疼。


  待傷口包紮好,東皇清一直抿著唇不語。


  也許是因為疼痛,顧卿顏眼眶又紅了一圈,頭埋進膝蓋裏不想讓東皇清看到她強忍著的淚水。


  東皇清無奈一歎,遇上她,他注定是輸了。


  拂衣在顧卿顏身旁坐下,他道:“顏兒,是不是很疼?要是實在疼得受不了的話,你咬住我的手,這樣會減少疼痛。”


  他說著,將手伸了出去。


  顧卿顏悶悶的“嗯”了聲,還是不肯抬頭。


  “顏兒,你是在擔心沈將軍!”東皇清猜測道。


  顧卿顏終於有了反應,她點了點頭。


  當初疏樓哥哥不跟他們一起走的時候,她就該猜到了。


  她逃出王府,東皇鈺豈會善罷甘休?


  留在帝都的疏樓哥哥,首當其衝的是他用來威脅她的對象。


  她忽的想起那天夜裏,亂葬崗那道清瘦優雅的背影,白衣翩飛,仿若仙人臨世。


  可就是那樣嫡仙一樣的人,卻為她,背負了所有,永遠隻留一個含笑的正麵給她。


  “我要回去。”良久後,顧卿顏道。


  是計也好,局也罷,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沈疏樓身陷囹圄,而自己在這裏逍遙快活。


  這回答卻是東皇清早料到的,他無聲一歎,溫聲道:“好,我陪你回去,而且我會不遺餘力的幫你。”


  這半月的時日,是他偷來的,已經知足了。


  身為皇子,他一直都清醒的知道,這種生活不可能一輩子過下去。


  有些人,生來便享受著錦衣玉食,背負的東西,也比其他人要多。


  東皇清扶著顧卿顏起身往回走,雖說他們都沒什麽東西需要收拾,但好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有些東西還是需要交代一下的。


  得知他的身份,雖然猜到村民會激動,但東皇清沒想到會是這麽大的陣仗。


  村口的老柳樹底下向來沒什麽人去,此刻那小小的木屋前卻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兩人愕然對視一眼,有些難以接受,而已經有人眼尖的看到了他們,嚷道:“黃公子回來了,黃公子回來了!”


  然後那個嚷嚷的人迎頭被人拍了一巴掌:“放肆,叫什麽黃公子,那是東淩國三王爺——景王殿下!”


  小村莊雖然甚少與外界往來,但對於東淩國皇室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


  東皇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是一陣山呼:“草民等唐突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為首的那個顫顫巍巍的,赫然是方才鬧事的醉漢陳長壽,酒也醒了。


  東皇清揉了揉眉心,無奈又苦惱,所以說他為什麽討厭這個身份呢,就是因為這個身份帶來的種種桎梏。


  幾個時辰前,他還和這些人像普通朋友一樣談天說地。現在,嘩啦啦的全跪在他眼前了。


  身在帝王家,不該也不能奢求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各位請起。”他揚手將眾人叫起,一時無話,良久後,才道:“諸位,在這裏沒有什麽景王殿下,隻有教書先生黃公子。”


  臨近柳樹下的小酒肆,富態可掬的胖老板微微眯眼,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從始至終,沒有下跪的村民隻有他一個,他哈哈大笑,第一個道:“不錯,我的鄰居,從來都是黃公子,不是什麽景王殿下。”


  因著這句話,東皇清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


  田野埋麒麟,山間眠臥龍。有些世外高人都是有血性的,寧可做個屠夫也不願去朝廷當官。


  看來,這胖掌櫃也不簡單啊。他隱居在這僻靜的小村莊,看來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東皇清一一與村民告別,收拾了細軟,仍舊騎著那兩匹馬離開了這個小村莊。


  隻不過,這次少了個神秘的江湖少年易涼。


  這段時間的平靜生活,就像一場美麗的夢。


  短暫而溫馨。


  隻可惜,是夢終究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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