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310委屈

  第二天上午,張麗芳來了,一同來的還有開挖掘機的兩個工人。


  張麗芳讓人將舊房子扒倒了,房子承包給人蓋的。


  她簡單地交待完,就又到李文傑家,要帶女兒走的。


  郭瑤從早上起來,李文傑便給她做工作,說要認媽的。


  “你說我能認她嗎?即使認了,我能真正接納她嗎?”郭瑤還是一臉委屈。


  張麗芳見女兒不理她,火冒三丈了,憤怒地說:“信不信我將李文傑這破房子也給整平了?看你還能不能再住!”


  “你敢?”一直不願開口的郭瑤了。


  “我有什麽不敢的?他敢勾引你,讓你想嫁他,我就敢扒他房子!”


  “他怎麽勾引我了?你說話怎麽能不負責任?”


  “我說話不負責任?是我一個人亂說嗎?你出去轉轉,看看有多少人說你倆的閑話。”


  “瑤瑤是叫我叔叔,我問心無愧。”李文傑說。


  “別說那些沒用的,過去的我也希望過去,但現在我必須帶瑤瑤走。”


  ……


  郭瑤妥協了,願意跟媽走了,她妥協的主要原因是怕李文傑要承受很大的壓力,更怕他的房子不保。


  “我非李文傑不嫁!”郭瑤拿定了主意。


  郭瑤和媽媽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便偷溜了。


  王春燕聽了這些,覺得李文傑是難得的好人。


  “瑤瑤,你覺得李文傑是你男朋友?覺得他是好人?覺得你媽媽錯怪他了?”


  “對呀,我就覺得他挺好的。”


  “他實質上隻應該是你的養父,你們之間不應該是愛情,你們之間也沒有發生過男女關係,對不對?”


  “那種關係倒還沒有,我不能冤枉他。但我真是非他不嫁。”


  “行,我把你母親也拉到微信聊天群,你們聊一聊,看看有什麽誤會。”


  “行,我想知道這些年我媽都經曆了些什麽,她為什麽拋棄我這麽多年。我想聽聽她怎麽說。”


  “好,我也覺得你媽媽說話時嗑嗑巴巴,似有難言之隱。張大姐,你說說為什麽這麽多年拋下女兒吧,你得實話實說。”


  張麗芳說了:

  當年我丈夫離世後,家裏的頂梁柱倒了,沒有收入了,我和婆婆商量了,決定到外麵打工的。


  婆婆讓我放心,說她會照顧好我的四五歲的女兒。


  我跟著村裏的王興泉夫婦去城裏的膠合板廠打工了。


  在工廠上班,由於幹的是體力活,我比較吃力,我一些生產任務完不成,王興泉便主動來幫我的。


  時間一久,便有閑話了。


  他的老婆聽到了風言風語,也開始數落丈夫了。


  我也勸他不要幫我,說我完不成任務扣工資是應該的。但他說他隻是舉手之勞,用不了十分鍾。


  有一次,他幫我扛一撂的膠合板時,他老婆來了,和他大吵,到後來她還奔過來摔了我一耳光……當時看熱鬧的人太多了,說什麽的都有。


  我太委屈了。


  我覺得自己沒有臉呆下去了。


  我請了三天假,去勞務市場找工作了。


  我這樣的人找工作並不好找。


  第三天下午,我連一份掃大街的工作都找不到,我近乎絕望了。


  這時候,有兩個中午婦女來找我了,說是製衣廠,一問,工資待遇比我在膠合板廠的高了不少。


  我跟她們去了,進到郊區的一個位置很偏僻的工廠上班了。


  我進了大廠房,一個領我的婦女在一個大門緊鎖的倉庫前停住了,她打了電話,兩個大男人開門了,她剛邁入,身後門就鎖上了。


  廠房裏有四個男人,二人手拿鋼管,二人手握皮鞭在監工的。


  女工們頭發蓬亂,臉色蒼白,目光或呆滯或淩亂……


  我坐下幹活了,白天黑夜都要幹活,每天睡眠時間不超過三四個小時。一天還隻吃兩餐,米飯差不多能吃飽,菜往往是地溝油煮大白菜,偶爾能吃一兩片水煮豬肉。


  有工友暈倒了,監工男子還往她身上抽皮鞭的,根本不顧她的死活。


  一天工作十八九個小時,活沒幹好便要被體罰,稍年輕的有姿色的還隨時會被“傳喚”到角落,被成為那些男人發泄獸欲的工具的。


  我們沒有工資,我們甚至活得不如牲口。


  “我要寄錢回家,我得逃!我不能將小命丟在這裏!”我這信念越來越強。


  可是,我能逃嗎?逃得出去嗎?

  我的一位同事病了,病得奄奄一息。


  “讓她退休吧。”聽男監工說,還見他打電話匯報的。


  一輛小貨車來了,後邊車廂是箱子似的,我記得我來時也是坐這種車,車門一關就與世隔絕了,根本看不到外麵,好在車內有燈。來時在車上還不讓玩手機,一進“倉庫”,手機便被沒收了,然後手機裏的錢也陸續被轉光了。我們的最簡單的生活日用品是男監工們“發善心”送的,隻是一條毛巾用爛了也未必能換。有的工友為了能少挨打,能多休息一會,在被欺淩時還得強顏歡笑,還得拚命討好男監工的。


  我知道被騙進來的女工是坐這種無法觀察外麵的“囚車”進來,直到她們被壓榨得皮包骨頭且快病死時才被送走的。


  我的身體也每況愈下,饑餓、疲勞、屈辱、焦慮、思念纏繞著我。


  後來,我的感覺日漸麻木,頭腦越來越空白,我仿佛成了行屍走肉,而且我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運送出去了,出去後的命運如何?是要被扔到荒郊野外去喂野貓野狗野老鼠嗎?總之,送醫院去救治,這是絕無可能的。


  我們四十多個女工睡在工廠的西南角落,我們是並排睡的,膠合板鋪地後再鋪髒兮兮的被褥。


  我在睡的白灰牆上劃橫線,一條橫線代表一天,每天晚上劃一條的。


  當我劃過四百條,第二天五點多醒來,準備六點開工時,發現監工們不在了,廠門還半開著。


  我們張望許久,不見外麵有半個人影,我終於小心地向門外邁出了第一步,當我走出十幾米後,工友們發覺沒有男人出現,終於都大了膽子,都擠出來了。


  我們“逃跑”成功了。


  後來,我才知道先前有位被拋到荒郊野嶺的女工被一位村民獲救了,他給她飽餐後送她去報警的。


  警方差不多鎖定位置後,那些犯罪分子聞風而逃的。


  我身無分文,我該怎麽辦?

  我強忍著饑餓,走進一家路邊小麵食店。


  我點了三份麵條,一份是二兩,一個大碗裝了六兩麵的,那熱騰騰的香氣早使我眼冒綠光。老板娘將麵擱我麵前了,原本告誡自己要小口吃的我還是越吃越大口,終於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店老板是位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他和肥大的老板娘見我那樣吃,一臉詫異的。


  我還想吃,但忍住了,我知道久餓之後不能暴食的。


  我呆坐了足足不下十分鍾,沒有錢付帳該怎麽辦呢?會不會挨打挨罵?應該會吧,應該會被挨上幾個耳光吧?用幾個耳光換一碗麵,值了。


  老板過來收碗了,我也該付錢了。


  我明知囗袋連半個硬幣也沒有,但還是翻了這個口袋再翻另一個口袋……


  “老……老板,對不起,我錢丟了……”我低著頭對過來收錢的年齡相仿的老板說。


  我同時還習慣性地半側著臉,等待著男人的耳光的降臨,我做好了準備,我也知道自己一碗麵下肚,現在身上熱乎了有勁了,估計三四個耳光都不能將我扇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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