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交鋒
「駱先生您請看，這一份是過去三年之內，蘇富比、佳士得、納高、大維德、嘉德和保利這幾家大的拍賣機構關於東方藝術品的拍賣成交記錄。我們的報價是以這些頂級拍賣行三年內的同類收藏品成交均價作為報價的參考依據的。」
庫恩一邊說著，一邊把文件夾輕輕推到了駱雲峰的面前。
駱雲峰打開文件夾正準備遞給身邊的舒琳，卻發現庫恩給準備的居然是一份翻譯好的中文文件！讓他在心裡也不得不佩服德國人做事的態度。
既然是中文，那就沒有讓舒琳翻譯的必要了，駱雲峰拿著文件夾認真的翻閱起來。
等他把文件資料翻看到一半，就發現了一個問題，然後再看完後面幾家拍賣行的成交記錄以後，他發現的問題就已經得到了印證。
「庫恩先生，這份資料我看清楚了，感謝您特意提前翻譯好了文件。」駱雲峰先是感謝了對方一下。
他接著說道：「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一個明顯的問題呢？那就是三年前的成交價很明顯是最高的，而最近兩年的價格都是在下降的，並且下降的還非常的明顯。」
等舒琳把他的話翻譯完以後，他繼續說道：「除了成交價格的大幅下滑以外，您有沒有發現華夏藝術品的上拍數量和成交的數量也都出現了很大的萎縮嗎？」
庫恩聽完舒琳的轉訴以後，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數量減少了，那應該是想出售自己藏品的收藏家減少了，更加惜售了。」
駱雲峰聽完笑了笑，回答道：「看來庫恩先生對實際的情況還是有些不太了解，我來跟您大致介紹一下我們國內的情況吧。」
「國際藝術品市場上，華夏收藏品的主力買家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國內和港澳地區的收藏家，就像畢加索和梵高的作品基本上都是西方買家一樣的情況。」
隨著駱雲峰的表述，舒琳快速的做著翻譯。
「但實際的情況是，我們國內的收藏品市場熱度和幾年以前相比已經大幅度的降溫了。不但是成交價格大幅下降，甚至上拍的藝術品流拍的情況也越來越多。」
在這一點上駱雲峰的確不是為了壓價而特意打擊庫恩，而是實事求是的說出了目前的現實情況。國內收藏市場的民間熱度挺高不假，但是高端收藏品有價無市的情況也的確是越來越嚴重。過去作為「雅賄」的最好載體，珍品文玩字畫的價格被炒上了天，現在正處在慢慢從雲端跌落的階段。
「庫恩先生，我講的都是現在的實際情況，沒有任何的曲解。正是由於我們國內的買家不願意出手了，所以國際市場上的華夏收藏品價格才會進入了下降的通道。」駱雲峰看著庫恩說到。
駱雲峰講的情況，庫恩也不是清楚，只是在之前幾年的價格牛市中，他們家族根本沒有打算出售任何的收藏。原因很簡單，那時候他們根本不缺資金，甚至他們巴赫家族還是一些小拍賣行重要的買方客戶。
不過今時不同於往日，為了完成倫山隱修會接下來的歷史性時刻，他們巴赫家族已經把家族持有的很多大公司的股份都沽空套現了。在這些股份其中甚至包括梅賽德斯賓士公司的一些股份，接手那些股份的也是一家來自華夏的民營汽車公司。
那些股份可是一隻只會下金蛋的公雞，可他們巴赫家族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已經不在乎殺雞取卵了。
「雖然一般藝術品價格的確是出現了一點點下降，但我們家族這次拿出來的都是來自皇家的珍品，大都是以往市場上很難見到的東西，所以我認為我們的報價並沒有偏離它們的實際價值。」庫恩依然在堅持。
駱雲峰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把話題引領到另一個方向：「您說的那些名單中的珍品，我承認它們的確是曾經屬於皇家陳設的器物。但它們終究是以前皇家別院里的陳設，並不是真正皇宮裡的珍品。真正的精品，那都是在皇帝所在的紫禁城之中的。這份拍賣成交記錄上，創下極高成交價格的那些收藏品，基本都是那些清朝末年太監宮女們從皇宮裡面偷出來賣掉的精品。」
駱雲峰屬於睜著眼睛說了個瞎話，要不也沒辦法壓服對面的庫恩。其實他自己當然清楚，圓明園裡的物件可絲毫不比紫禁城裡的差上一絲一毫。
舒琳剛翻譯完，沒等庫恩開口，駱雲峰便接著說道：「就像您報價單上列出的三個明代宣德爐，可實際上其中只有一個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清代防製品。這您可以隨便請大拍賣行的專家來驗證，實話跟您說，我身邊這位馮旭老先生就是我們故宮博物院的頂級專家，一輩子都在和皇宮裡的珍玩打交道，他的鑒定是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
駱雲峰萬萬沒想到，他的這個轉向恰恰擊中了庫恩的軟肋。
原來就在庫恩準備出售這批收藏品之前的一個多月，總部位於斯圖加特的德國納高拍賣公司剛剛成功的拍賣了一隻中國明代的宣德爐。見到不菲的成交價，庫恩便派人將家中的六隻香爐送去鑒定。
當時納高拍賣行的專家給出的鑒定意見是其中三個肯定不是真品，有一個可以確定是真品宣德爐，還有兩隻有點不太好確定。於是庫恩便在名單中把那兩隻不是很肯定的也寫成是真品了。
現在人家一口便道破了自己做的小手腳，庫恩的內心便有點慌亂了起來。更是對駱雲峰帶來的這個老頭的鑒別能力不敢有任何懷疑了。
「另外幾隻是仿製品嗎？駱先生，請你相信，這我可是真的不知道！」庫恩辯解到。
聽完翻譯，駱雲峰笑著擺了擺手：「哦，庫恩先生，我絕對相信您不是故意這麼做的，我非常相信您和您的家族都是有強烈的榮譽感的，也是會非常珍惜你們的名譽。」
「是的是的，我們德意志的貴族是把名譽看做比生命還重要的！謝謝駱先生的理解！」庫恩接連點頭。
「其實我想表達的意思是，向圓明園那樣的皇家別院在我國是很多的，比方說頤和園和承德避暑山莊一類的都是。在這樣的地方裡面，擺放一些仿製品或是達不到送進宮中標準的器物，都是很正常的。」
駱雲峰看著庫恩的橄欖綠色眼睛說道：「所以，您不能用這些器物和那些從真正皇宮大內里流失出來的珍寶來作比較。我只能認可您報價的百分之七十，而且這還是我非常有誠意的出價，因為我是有家私人博物館的。這麼大的數量，我相信這個價格已經是任何人都無法給出的了。」
剛才被駱雲峰說破那兩隻濫竽充數的香爐，庫恩已經不那麼淡定了，此時聽完舒琳的翻譯，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駱雲峰見他沒有馬上出聲，也就靜靜的看著他，也沒有繼續說話。
幾分鐘后，他似乎做了決定。開口道：「駱先生，如果您能同時接受那些印度的藝術品，那我可以再給您降價百分之二十，我們可以一次性成交補齊差價！」
「印度的東西我沒有興趣。」
「那裡面可有不少象牙製品的，也是很稀有貴重的！」
「那我也沒有興趣，我是支持動物保護的，我是不會去做象牙製品交易的。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這句話您聽過嗎？」
舒琳坐在一邊翻譯，自己差點被駱雲峰這最後一句話給逗笑了。
庫恩攤了攤手說道：「那我是湊不齊差價部分的，其餘的錢只能麻煩您再等等了。」
聽了這話，邊上的巴克豪斯緊張的身子往前一探。
駱雲峰見火候也差不多了，於是說道：「庫恩先生，非常感謝您這兩天的款待，我也很想跟您交個朋友。我有一個提議，看看大家能不能接受，共同促成這筆龐大的交易。」
庫恩立馬說道：「駱先生請說說看。」
「我可以把出價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五，但是有兩個小小的要求。」駱雲峰指了指窗外的穀倉圓頂，接著說：「需要加上您穀倉里的那些車子和一個小型啤酒廠的全套生產設備。」
「哦，啤酒廠設備沒有問題，但穀倉那裡的車子有幾台是不能賣的，有很大的紀念意義。」
「全部車子，百分之八十。」駱雲峰看著庫恩緩緩的說：「庫恩先生，這是我的最終出價！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不要浪費了我的誠意。」
庫恩額頭有點微微濕潤，臉色也有些蒼白，他猶豫了半天說道：「這個事情我需要與家族其他人商議一下，您需要等待一會兒。」
「好的，沒有問題，那我們就等著聽您的最後意見。」駱雲峰微笑點頭。
庫恩起身離開房間，出門的時候喊菲利克斯叫人給客人們上一杯瑪奇朵拿鐵咖啡。
「雲峰，你可真夠可以的，把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都整出來了。」舒琳的眼睛笑得彎彎的。
駱雲峰跟她擠了一下眼睛：「呵呵，我這叫做不著四六的迷蹤拳。」
拿鐵瑪奇朵這種意式濃縮咖啡加上牛奶和奶泡調製的咖啡，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柔和香氣，讓人聞著就非常舒服。
二十分鐘后，當咖啡的香氣剛剛在屋子裡散去的時候，庫恩面色嚴肅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