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裴卿竟張狂至斯
破鼓眾人捶。
裴寂今天本是喜滋滋的來參加宴會的。
哪裏想得到會突然生出這種變故?
一向老於世故,精於算計的他,此刻突然明白這是皇帝設下的圈套。
心中難免忐忑,看來陛下並未對那件事釋懷啊。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隻有李淵了。
當初讒殺劉文靜,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定下的計。
若非李淵也有意打壓秦王,怎會隻憑著區區一名小妾的證詞,就將劉文靜下獄問罪?
“陛下,老臣冤枉啊!那妖僧信行隻是蠱惑了老臣家的家奴,老臣知道後,第一時間便讓恭命殺死那家奴,誰知這恭命貪圖錢財放走了那家奴…”
李淵聽罷低眉不語,他知道自己這個次子做事情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既然敢當眾發難,必定心有所持。
而且若非是授了李世民之意,今日天策府舊將怎會接二連三的跳出來劍指裴寂?
果然,大理寺少卿胡演冷笑一聲道:
“冤枉?下官這裏可是有實據的,恭命已在供詞上畫押,這就請陛下過目!”
胡演說著就把手中的奏折轉遞給了內侍。
與裴寂交好的一眾大臣原本有心想上前說項。
可胡演言之鑿鑿,讓他們不得不遲疑下來,那份奏折上寫了什麽他們不知道。
但現在誰都看得出來,這是陛下鐵了心要拿裴寂作法。
因言獲罪也不是沒有先例。
去歲蕭國公張平高在丹州任上,因妄議朝政被禦史揭發,如今國公被削掉,身上隻掛了個光祿大夫在綏州老家養老呢。
若不是武德三年太上皇下詔獎賞太原起兵的元勳,張平高得到免除一次死罪的特賞,隻怕早就身首異處了。
不行,張平高的舊事絕不能重演,左衛大將軍,上柱國,越國公汪華站了出來:
“陛下!裴公雖有罪,卻也隻是受奸人蒙蔽,臣懇請陛下念在裴公為我大唐鞍前馬後的份上,寬恕他的罪過!”
李世民瞳孔一縮。
汪華不同於其他武德老臣,此人是真正有大功於江山社稷的忠良之臣。
當年甘願放棄王位,率領歙、宣、杭、饒、睦、婺等六州主動歸唐,極大的增強了大唐爭霸天下的資本。
這份功業不亞於身在嶺南的耿國公馮盎。
果然,有汪華帶頭,廬陵郡公宇文歆等人也跟著站出來替裴寂作保。
一時間諾大的含章殿竟然涇渭分明的形成了兩派!
一派極力要求李世民嚴懲裴寂以儆效尤,二另一派則認為裴寂是受小人蒙蔽,理應從輕發落。
而其餘如程咬金,李孟嚐等人壓根就不知道這裏麵的情況。
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在旁邊看熱鬧,畢竟這種時候要是胡亂張嘴,保不齊會壞了陛下的大事,反正耍嘴皮子也不是他們這群武將的強項,就讓文臣們去鬧吧,他們也樂得清閑。
李世民雖然對眼前出現的這副情形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人為裴寂求情,眼角的餘光瞄到父皇也打算替裴寂說求情,下巴一抖,把一直沉默不語的宇文士及給單獨拎了出來:
“郢公你掌管中書,對此有何看法?”
宇文士及一愣,沒想到李世民會點自己的名。
說實話這件事之前他壓根就不知道,能有什麽看法?
再說了,陛下突然問自己,那肯定是希望自己與他站在同一條船上,可眼下這麽多人反對,連自己的族弟宇文歆也…
這讓生性謹慎的宇文士及犯了難…
見他不說話,李世民微怒,又指向黃門侍郎劉洎。
劉洎性情剛烈,上回蕭國公張平高的事就是他捅出來的。
劉洎見陛下又想讓自己出來幹髒活,心裏老大不願了。
可南陽劉氏如今日漸式微,隻能牢牢抱住皇帝這條大腿才有繼續苟延殘喘的資本,因此劉洎隻好站了出來,咬牙說道:
“回稟陛下,臣以為裴寂當五馬分屍!”
此話一出,仿佛捅了馬蜂窩似的。
連李綱,孔穎達在內的一幹儒臣都坐不住了,認為施刑於一位有功之臣有違天和,何況這種大辟之刑早就明令禁止了,這是在倒退,泱泱大國豈能複此野蠻陋習??
一個個當場就對著劉洎破口大罵,認為他簡直有辱斯文,敗壞了南陽劉氏詩禮傳家的名聲!
就連李世民都沒想到劉洎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心中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打算,於是佯裝不解反問道:
“劉卿為何如此激進?”
被一群老夫子圍著狂噴口水,劉洎這種腹黑之人還是能勉強做到唾麵自幹的,隻見他越過眾人,走到神色晦暗的裴寂下麵質問道:
“下官聽聞裴公酒後常自誇大唐之興乃是裴公所謀,是也不是?!”
裴寂聽罷麵如土色,這話是他私底下酒後狂言所致,怎麽這劉洎居然連這也知道?
李世民勃然大怒,手指如劍,戟指裴寂,喝問道:
“卿竟狂妄至斯?!”
裴寂知道自己躲不過了,連忙趴在地上請求饒恕,這話他的確說過,而且說的次數還不少,畢竟當初能說服李淵起兵反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私底下把本應服侍楊廣的宮妃送給了李淵享用…
大理寺少卿胡演見狀,立刻火上澆油:
“啟稟陛下,臣以為裴寂犯了四條死罪!第一,官居三公卻結交妖人;第二,事發之後,憤稱國家之興是其所謀;第三,妖人稱其有天分,卻匿而不奏;第四,殺人滅口!如何處置,請陛下定奪!”
長孫無忌也適時的站了出來:
“國無法則不立,臣無德則不忠,臣請陛下斬裴寂以儆效尤!”
李世民沉吟片刻,作出一副沉痛樣:
“裴寂雖犯了死罪,但念在其的確有功於國朝的份上,朕鬥膽請諸位愛卿免他一死…”
長孫無忌會意,連忙稱讚道:
“陛下仁慈!”
不過隨後李世民話鋒一轉,仰天長歎道:
“死罪可免,但活罪難赦,裴卿,去靜州就任別駕吧…”
這就是要流放了,從司空一下子變成州別駕,而且還是去蜀中,這跟流放簡直沒啥區別,裴寂痛哭流涕道:
“老臣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