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一隻老母雞
鄉下的農家生活,除了耕種就是在家裏修修補補,好像總有幹不完的活兒似的。
比如薛仁貴就是這樣,他正赤著上身蹲在房頂上鋪瓦片。
這是鄰居家不要的舊瓦,想著最近下雨屋子老是漏水,所以便厚著臉皮去討要了過來,這不,大中午的還在屋頂上忙活,連飯都還沒顧得上吃。
“仁貴,先下來吃些東西,可別累壞了身子…”
薛母端著兩碗蒸好的饃饃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見薛仁貴還沒打算下來,便想就著梯子給他端上去。
“阿母,您別上來了,孩兒自己下來便是…”
薛仁貴見狀,手忙腳亂的從屋頂上站了起來,大概是走得有些急,一不小心弄掉了幾塊瓦片。
看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瓦片,薛仁貴顯得十分肉疼,一邊抓起饃饃往嘴裏送,一邊惋惜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討要來的瓦片。
薛母忍不住笑了笑:
“幾張瓦片而已,瞧把我兒心疼得,沒了就算了,以前能住得人,以後自然也住得。”
薛仁貴聽罷,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如果說自己是嫌棄家裏太破舊了,阿母定然會傷心,罷了罷了…
見薛仁貴不說話,十分懂的察言觀色的薛母頓時明白了幾分,柔聲問道:
“我兒是擔心將來討媳婦被人嫌棄家裏窮?”
薛仁貴臉一紅,連忙搖頭否認。
薛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我兒去過京城,見識過那裏的繁華,心中自然會起了比較之心,玄哥兒那宅子是不是比咱們家大得多?”
一說起這個,薛仁貴就來了興致,用手比劃著答道:
“師兄家裏有兩座院子,一前一後,加上柴房一共有七八間,就這師兄還嫌小了,說要重新修一座大宅子,然後在裏麵修十好幾座三層小樓,師兄還說要分給孩兒一座…”
薛母膛目結舌的聽著他的話,好半天才說道:
“三層小樓?那豈不是比縣衙還要氣派?”
薛仁貴聞言,冷笑一聲:
“縣衙算什麽,師兄在渼陂湖給道門修的道殿,將來會有七層那麽高,那可是真正的百尺高樓,比皇宮還要氣派!”
就在薛仁貴繪聲繪色的給他老娘描述長安風物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胡說八道,這天下誰敢把房子修的比皇宮還氣派?你當你師兄是天王老子啊?!”
冷不丁冒出個聲音,還如此對自己師兄不敬,薛仁貴頓時大怒,看都不看就操起屁股底下的小板凳衝聲音來源處砸去!
“哎喲…”
耳邊聽見一聲慘叫傳來,薛仁貴得意的回過頭,這一看,頓時整個人都愣住了,院門口捂著腦袋一臉怒容的,不是自己師兄又是誰?
“師…師兄…”
薛仁貴連滾帶爬的撲了上去,嘴裏驚喜的大叫道:
“師兄你怎麽來了?!正說給師兄你寫信呢…”
隻是才剛跑到身前,就被捂著額頭的敬玄一腳給揣了回去!
也是夠晦氣的,剛才若不是自己反應快,隻挨了點皮,非得被這混蛋一凳子給砸暈不可,沒看到身後那幾個家夥都在偷摸著笑了麽,明明剛才還在誇讚自己武藝高強,轉眼間就丟了臉,如何能不惱?!
薛仁貴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板凳砸到自己師兄身上了,嚇得結結巴巴的說不處話來。
這時薛母也走了上來,目光中透露著一絲難以置信:
“你…你是玄哥兒?”
早年間敬玄的確來過薛仁貴家裏,因此薛母還有印象,隻是現在的敬玄,不但個頭高了,五官長開了,甚至就連那標誌性的黑臉也變白了些,所以她語氣中夾雜著不確定。
“伯母,近來身體一向可好?”
敬玄笑意盈盈的衝薛母欠了欠身。
薛母驚喜的叫道:
“還真是玄哥兒!”
言罷,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這麽叫有些不妥,連忙端端正正的給敬玄行禮道:
“民婦拜見雲中侯。”
敬玄見狀,連忙將她扶住,嘴裏連稱使不得,說自己是晚輩,怎能當此大禮…
兩人客套了好一陣兒,敬玄好說歹說才讓她不要那麽見外,薛母坳不過他,隻得答應下來。
隻是當她看見敬玄腦袋上鼓著一個包後,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到雞舍裏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來一個雞蛋,說是要煮沸了給敬玄敷敷好消腫。
這種民間方子也不知道有什麽科學依據,但有時候還真的挺管用,所以說老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
等燒水下鍋後,薛母立刻又從灶屋走了出來,熱情的招呼幾人入座,笑容滿麵的薛仁貴也搬著板凳想過來坐,結果薛母眉毛一挑,拿起扁擔指著他嗬斥道:
“豎子!還不快給你師兄跪下認錯!?”
薛仁貴倒是光棍,大概是在家跪習慣了,“撲通”一聲,膝蓋就磕在地上,整個人跪得直直挺挺。
敬玄強忍住笑意,也板著一張臉開始訓斥起薛仁貴來:
“就因為別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你就拿板凳招呼人家?萬一打出個好歹可怎麽辦?豈不是還要吃上官司!?”
薛母也跟著點頭道:
“就是,你這孩子做事情總是一根筋,萬一真的傷了人,吃上了官司,你讓阿母如何去九泉之下麵對你阿耶!?”
“今日得虧是師兄我,要是換個人,斷不會與你幹休,你可明白?以後做事情不要那麽衝動,就像你之前忽然不辭而別,師兄我有沒有說過等上一陣在與你一同回絳州?你非要一個人偷偷摸摸的開溜,你就這麽信不過師兄我?!”
敬玄打算趁此機會好好教育一下薛仁貴,但凡薛仁貴有為自己辯解的跡象,他便捂著額頭痛哼幾聲,使得本有諸多話想說的薛仁貴,不得不低頭當起了悶葫蘆。
說了好一陣兒,敬玄終於口幹舌燥,指了指薛祁等人,對薛母介紹道:
“伯母,這幾位也姓薛,也是專程從長安過來拜訪的。”
見終於輪到自己說話了,交際花薛亮笑著說道:
“家父乃是潞國公薛萬鈞,他老人家也是出自河東薛氏,這幾位是晚輩的堂兄弟…”
薛母聽罷立刻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嘴裏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調頭往雞舍急步走去。
薛仁貴在她身後大叫:
“阿母做甚?”
薛母頭也不回的說道:
“殺雞款待貴客!”
“阿母!那可是咱們家唯一一隻老母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