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文中子
“師兄,前麵便是當初我們求學的地方了…”
薛仁貴指著遠處的一處小院子十分興奮,沒等敬玄說話就跑了過去,一把推開院門鑽了進去。
而敬玄則在劉思禮的陪同下,慢慢走了過去。
模樣就像是後世那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在地方領導的帶領下參觀母校似的。
派頭十足。
可惜沒有學弟學妹聽自己演講,之前聽薛仁貴說,自打先生過世之後,這處書院早就關閉了。
師資力量單薄,這是大唐各處私塾的通病,全憑著一腔熱血再支撐。
畢竟當今天下的讀書人,要麽出身世家大族,要不就是想通過讀書來改變命運施展抱負,能安安心心的立一間書院教導街坊鄰居的,實在不多見。
待敬玄走到近前一看,院門上斜垮垮的橫著一塊牌匾,雖然沾滿了汙垢,但依稀可辨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文中書院。
敬玄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便上前將那塊牌匾取了下來,然後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上麵的汙漬。
一旁的劉思禮見狀,也上前幫著敬玄托著牌匾,嘴上還稱讚道:
“侯爺如今功成名就,依然不忘先師教導,實在令人敬仰…”
敬玄聞言,自嘲一笑,身體都換了主人,連先師長什麽樣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做,不過也隻是替真正的敬玄盡一份當學生的情誼罷了。
正要說話,忽然聽見旁邊的劉思禮“咦”了一聲,敬玄隨即偏頭疑惑的看向他,而後者指著牌匾左下沿的一行小字,十分驚訝的說道:
“這文中書院莫非是仲淹先生所設?!”
敬玄一愣,仲淹先生又是何人?範仲淹?明明不是一個朝代的好不好?
隨即順著他的手指頭看去,那行小字上寫著:
“蔽而新成,王仲淹立此院於大業十四年。”
王仲淹?這是何許人也?莫非就是教自己學問那先生?
敬玄正在疑惑間,劉思禮卻已然激動起來,不但手舞足蹈的大叫狀若瘋魔,還使勁抓著敬玄的肩膀搖晃:
“哈哈哈!原來文中子沒有死在亂世!原來文中子一直隱居在太平縣!…”
敬玄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給嚇了一大跳,以至於短時間內竟然想不起來究竟誰是文中子!
這時薛仁貴從院內伸出了個腦袋,看著如同發了瘋一般的劉思禮,好奇道:
“師兄你們在幹甚?怎麽不進來?”
不等敬玄答話,劉思禮連忙說道:
“進進進,這就進!”
說罷,他先是扶了扶腦袋上的官帽,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最後還朝敬玄手中的那塊牌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這才十分鄭重其事的走了進去。
敬玄被他一番動作弄得莫名其妙,一個鄉下教書先生,也值得他這般禮遇?
不過文中子這個字號,倒是有點熟悉,是誰來著?
敬玄抱著牌匾,一邊皺眉苦思,一邊跟了進去。
而裏頭劉思禮正拉著薛仁貴的手一臉熱切的問道:
“薛郎君啊,仲淹先生在這文中書院呆了多長時間?教了多少學生?”
薛仁貴聞言也是一頭霧水,抓著腦袋使勁撓:
“仲淹先生是誰?”
劉思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自言自語的說道:
“也是,仲淹先生既然詐死隱居,自然是不肯再用以前的名諱了,那薛郎君,敢問令師如何稱呼?”
敬玄注意到劉思禮在問這話的時候,表情明顯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感,就跟後世那些飯圈看見心愛的愛豆沒什麽區別。
薛仁貴不疑有他,隨口答道:
“我們不叫他先生,他讓我們稱他為王師傅,他還說他不喜歡先生這個稱呼,學無老少,達者為,他不一定就一直能當人家的先生,萬一將來我們之中有人的學問能超過他,他可以反過頭來叫我們先生…”
劉思禮聽後沉默半晌,好半天才對著中堂行起了弟子禮,嘴裏還喃喃自語道:
“沒想到仲淹先生已經臻至如此境界,學生受教了!”
薛仁貴狐疑的看向他:
“莫非劉縣令也認識我們王師傅?”
劉思禮起身,笑容十分燦爛:
“王通王仲淹的大名,這天下又有誰人不知?!”
敬玄聽他一語道破自己那虛無縹緲的啟蒙先生名諱,頓時身上雞皮疙瘩大作!
王通,被後世列為諸子百家的五子之一,與荀子、揚子、老子、莊子齊名,號文中子!
據說當朝不少大佬都曾經是他的半個弟子,什麽李靖,魏征,房玄齡,杜如晦等等都曾受過他的教導…
現在發現自己居然也是他的弟子?
不過根據史書記載,王通不是猝於大業十三年麽?莫非真如劉思禮所猜測的那樣,真的是詐死隱居到太平縣鄉下當起了教書先生?
不過王通籍貫龍門縣,倒是也有隱居在這一帶教書的可能性。
敬玄覺得事關重大,由不得不謹慎對待,因為王通對當今的士林圈子來說,影響力實在太大了,大到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朝堂都會抖上三抖。
說不定李世民都要親自來太平縣拜謁地步,畢竟縱觀史書上李世民一生的執政理念,幾乎貫穿了王通提出的“王佐之道”。
“劉縣令先勿下定論,王師傅究竟是不是文中子眼下還不好說,事關重大,還是等有了真憑實據再行推斷師傅他老人家的身份也不遲…”
劉思禮一聽,覺得也有些道理,不過他一看就是個急性子,這邊才答應敬玄先不急著下定論,那邊回過頭就一臉熱切的問薛仁貴:
“令師可有什麽著作留下?可否讓劉某一觀?”
敬玄聞言,也隨之看向薛仁貴,世人皆知,王通最出名的著作,便是在《六經》的基礎上續述經典,外人稱其為《續六經》,不過到後世時已經早早的失傳,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薛仁貴見二人都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接著便“咚咚咚”的往內廳跑去。
敬玄二人好奇之下,也緊緊跟了上去,然後就見薛仁貴從一張案幾的腿下扯出一卷布滿灰塵的書,然後笑著說道:
“師傅有一次嫌這桌子腿四個腳不一樣長,便拿了本書墊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