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元節

  月明星璨,清朗的風拂過路上行人的臉頰。


  已是入夜,阮桃方才從研製解藥的屋中出來。


  自從在苗疆得到那藥兔之後,她研製解藥的進度就變得快了不少。


  阮桃伸了個懶腰,屋裏雖燒了火盆氣溫適宜,她整日整日地在裏頭待著,也是悶得慌。


  由於先前她便遣退了身邊的丫鬟,吩咐她們去別處當值不要打擾自己,故而這時身邊也沒有任何人跟著。


  阮桃雖然還沒有用晚膳,卻頗有閑情雅致地在王府內的庭院中散起步來。


  行至半途,又覺疲憊,她便貪涼伏在石桌上。


  阮桃將臉頰貼在冰冰涼涼的石板之上,用自己的體溫把那石桌桌麵捂得溫熱起來。


  恍惚見一抬頭,她看到了天邊一輪皎潔的明月此時已是圓潤無比。


  算了算日子,他們一行人已回來休整了數日。


  皇帝許是早已做好了鳳玦沒有完成出使任務的準備,在使團歸來之時,連在城門迎接的人都沒有。


  他顯然沒有想到,與一個從未有過任何交際的國家建交會如此輕而易舉。


  想著當他們呈上玉牒時,坐上的那位帝王失控了一瞬間的表情,阮桃便忍不住在心底暗笑。


  當然,即便是那位帝王心底對鳳玦多有不滿,也不能抹殺此次出使苗疆鳳玦所立下的功勞。


  因此皇帝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封賞了一些不痛不癢的金銀錢財。


  錢財乃身外之物,並且對於本就家底豐厚的鳳玦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但比起皇帝賞賜的這些金銀錢財之外,更有意義的其實是結識了這許多的禮官。


  此次出使苗疆這些個禮官都沒有費什麽功夫,便輕輕鬆鬆地在阮桃與鳳玦二人的周旋之下完成了任務。


  而對於這些並非鳳玦下屬的禮官,皇帝則要大方得的多了。


  一行人之中,幾位資曆較老的禮官都得到了一筆價值不菲的封賞,有的還升了品階。


  而其餘的那些資曆尚淺的禮官,也因為此次出使苗疆的成功,更加被他們的上司所看重。


  得了這般大的恩惠,這些個禮官自然都對鳳玦感念在心。


  今兒個正是正月十五,闔家團圓的日子。


  前段日子跟著鳳玦他們去了苗疆的那些禮官,都派人送了禮物來。


  應酬了一段時間的鳳玦也閑了下來,在王府中閑逛之時,恰巧看到了趴在石桌子上的阮桃。


  他輕咳了一聲,便看見眼前的阮桃像隻兔子似得蹦了起來。


  “王爺,這麽巧,你也在散步嗎?”


  阮桃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滿頭黑線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嚇唬自己的人。


  “本王方才打發走那些個禮官,你倒好,躲在這兒自個兒清淨。”


  阮桃聽著他那話裏頭的意思倒不像是責怪,反而帶了幾分調笑似的抱怨。


  當下她便也反唇相譏道:“王爺好不講道理,妾身辛辛苦苦地為王爺研製解藥,在王爺口中倒成了偷閑躲懶了。”


  鳳玦挑了挑眉,隻覺他的王妃是越來越大膽了。


  “賣糖葫蘆咯——”


  “新鮮出爐的糖葫蘆嘍!”


  外頭攤販的聲音已然傳到了王府內來。


  若要是在平日裏,那些個攤販斷然不敢這麽大膽的在王府四周叫賣。


  但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節,乃是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都一齊歡慶的日子。


  街上早已張燈結彩,處處都掛滿了花燈。


  而在這日子裏,不論是已出閣的夫人們,亦或是待嫁閨中的小姐們,都會帶上自家的仆從外出。


  鳳國對於女子們的要求不是特別嚴格,並未要求女子出門都戴上麵紗遮蓋容顏。


  因而走在花燈會上,幾乎每十步便能見到一位容貌妍麗的女子。


  當然,這些女子可都不是能輕易招惹的,興許其中的某一位便是某位大官的夫人或是女兒。


  “今日原來是上元節啊。”


  阮桃聽著外麵傳來的叫賣聲,一時竟有些失神。


  在她母親還健在的時候,每年的上元節,阮桃的母親都會帶著小小的阮桃去元宵燈會上賞花燈。


  而那時阮桃也並不懂得欣賞那些紮的極精致的花燈,隻是盯著路邊小販攤上的糖葫蘆流口水。


  “王妃近些日子都待在屋內研製解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若不是外麵這一聲叫喊,怕是都不知今夕何夕了吧。”


  鳳玦說著便信手在阮桃頭上敲了一下,道:“這藥兔的藥性可以暫時壓製本王的蠱毒,即便一時研製不出解藥,也無需過於著急。”


  “王妃這麽急著研製解藥,莫不是想早些離開王府?”


  說著他眯了眯眼睛,笑得有幾分危險的意味。


  雖然鳳玦下手不重,阮桃還是吃痛地捂住了額頭,額上多了一片淡紅色的痕跡。


  顯然鳳玦也沒有想到阮桃的皮膚這麽容易留下痕跡,還以為自己方才下手重了,一時有些發怔。


  “王爺,您可真難伺候。”


  阮桃撇撇嘴道:“妾身全心全意的為王爺你著想,你卻嫌我太過積極,那若是哪天妾身躲起來偷懶,怕不是又要被王爺您從角落裏翻出來喊去幹活。”


  這話說的仿佛鳳玦是壓榨勞工的土地主一般,教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本王難道真有如你所說的那般無理嗎?”


  “嗯,大概是八九不離十吧。”阮桃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


  “嗬。”鳳玦輕嗤了一聲,似乎不打算與她計較。


  但他又忽地臨時起意道:“既然王妃便對本王有如此大的誤解,本王便帶王妃出門逛逛,權當是犒勞近些日子王妃的辛勞,如何?”


  “既然王爺如此有興致,那妾身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阮桃倒也樂得出去逛逛,她本就不是那種能耐得住性子,在某個地方待很久的人。


  隻是因為醉心於醫術研究的這一大愛好,能令她暫時忘了時間罷了。


  於是二人便喚來了家中的丫鬟們替二人打點好行裝,也未曾帶上隨行的丫鬟。


  他們隻像尋常百姓一般夫妻二人一齊出遊。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並未從王府的正門出入,而是尋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側門,沿著小路溜到了人來人往的市集之中。


  今日的阮桃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雖外表看起來樸素無比,卻是用上好的蜀錦縫製而成。


  她在丫鬟們的侍候下簡單地挽了一個發髻,隻插了一根素釵作為固定之用。


  而鳳玦則是直接換上了一襲深青色長衫,雖滾邊雲紋繡得極為精巧,但也隻像是尋常富商的裝扮。


  隻不過配上他那一雙桃花眼,倒顯出了幾分風流倜儻的翩翩貴公子的氣派來。


  市集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兩邊的攤販們用熱情洋溢的語調叫賣著,不時傳來小販與客人殺價的聲音。


  人情往來間,不少人都提著一盞花燈,或是兔子的形狀,或是蓮花的形狀。


  大戶人家的夫人與小姐們的花燈大多由丫鬟拿著,而尋常人家的姑娘,則高高興興地將花燈挽在手腕上。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走馬觀花地看著這人世間的千百種情態。


  由於來往的人實在過於多了,所以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


  漸漸的,二人的距離便變得越來越近。


  鳳玦忽地牽上了阮桃的手,帶領著她在人群中穿行。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阮桃一時竟愣住了。


  她定睛欲要細看身旁人的表情,卻見他已偏過頭去。


  鳳玦望著四周的花燈不知在想些什麽,那比女子還要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煞是好看。


  “跟緊些,免得一會丟在這兒了,本王還得費神派人去尋你。”


  他的語氣卻是淡淡的,所說的話因此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


  阮桃卻是沒有拒絕他這一番口是心非的動作,反手也握緊了他的掌心,嫣然一笑道:“妾身定然會好好跟著王爺,還望王爺放心。”


  眼看鳳玦的耳根子都有幾分紅了,阮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時間也緘默不言,隻跟著他的腳步在人群中漫步。


  二人本是閑庭信步地走著,但漸漸鳳玦加快了步伐,令阮桃跟得都有些吃力了。


  她方才想出言提醒,卻見鳳玦在一個攤位前停了下來。


  “老板,你這花燈怎麽賣?”


  鳳玦伸手指向掛在頂上的一盞神似桃花形狀的花燈道。


  “哎,這位老爺,您的眼光可真好!咱們這花燈紮得巧,瞧瞧這形狀,這成色!”


  那小販立刻來了精神,滿臉堆笑地招呼著鳳玦:“是要給您家娘子買的吧?不是小人我恭維老爺,這位夫人真是與這燈極配!正所謂‘人麵桃花相映紅’……”


  眼見這小販仍在喋喋不休,他麵前站著的鳳玦卻是已經開始失去耐心了。


  “取下來。”鳳玦冷冷地看了那小販一眼,叫後者霎時間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嘴上立刻刹了車。


  “您看上的這盞燈隻需一兩銀子,給,您接好咯。”


  這下小販再不敢說些多餘的話,用鉤子將那花燈取下來便遞給了鳳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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