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七章 牧羊人
遠方，淅淅瀝瀝的雨滴砸落在露易絲的鬢角絲髮間。
只因露易斯那原本乖順的鬢髮，此時早已亂成了母獅的樣子。
她拿著自己唯一的武器。
或者說，那是唯一的，能讓她有所宣洩的工具。
辣椒水……。
滿滿一瓶子辣椒水，早已被露易絲噴的精光。
人群依然將露易絲死死擋在克拉克遠方，任憑她自己都感受到了辣椒水的辛辣，也沒能從情緒徹底爆發的人群中撕裂出一條路來。
就在她那淚眼朦朧的視線里，數不勝數的人越過了最先傷害克拉克的家庭，越過了最先打到克拉克的那位母親。
轉眼，暴走的人潮蜂擁在克拉克身旁，他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有滿懷惡意的人在毫無理智的敲擊。
有人撕扯著他的衣物，有人揪著他的披風，有人拿煙頭去燙他的頭髮，有人乾脆用上了嘴。
曾經，克拉克被自己救過的其他孩子，奉上過童真的，也是最純粹的吻。
那是支撐克拉克踐行英雄事業的源動力。
但到了此時……。
在他眼前，真正死了孩子的家庭成員被放肆毆打的人潮衝散，那位母親被無數人從身後推擠到地上。
轉眼，克拉克聽到了慘叫，聽到了哀嚎，那是有後來人踩在了那位母親身上。
看著那位母親愈發痛苦的模樣，聽著耳邊愈演愈烈的痛罵和中傷。
克拉克真的看不清。
在地球三十餘年，他走過無數條路，也路過無數個人。
但他永遠不清楚，那些人要的究竟是什麼？
是傷害自己？
還是傷害每一個不是他們本人的人……。
砰！
一聲悶響，遠方的露易絲被重重的推倒在地。
「唔！」
一聲簡短的痛呼，卻令克拉克眉頭一肅。
轉眼之間，克拉克終於動了！
颯！！！
一聲脆響，無數人瞬間失去了控制自己手臂的力量，凡是拽著克拉克戰袍和披風的人，全都在同一時間遭遇到了脫臼的命運。
人群眨眼被衝出一條路徑，克拉克從無數人中穿過，來到了被推擠到地上的露易絲身旁。
他想將露易絲扶起，但他扶得起露易絲，卻攙不開別人轉向露易絲的惡意。
「那是他的女人，見鬼！！！」
「人奸，居然喜歡外星人！！！」
「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伴隨著數不勝數的惡語，克拉克猛然伸出左手，狠狠攥住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
因為那人揚起的巴掌，離露易絲此時那蒼白的臉頰，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感受著手腕間不斷傳來的巨痛，被克拉克攥住的人面色一狠，可不等他說點什麼，克拉克那猛然熾紅的眼睛，早已對準了他的天靈。
看著克拉克那不同以往的眼神，這人渾身一顫，尿意登時涌了上來。
只聽他顫抖兩下，便用既憤憤，又陰漬的聲音對克拉克大吼到。
「你要做什麼，你可是超人！！！」
話音落下，克拉克整個人都晃悠了一下，轉眼便有新的指甲和巴掌抓撓向了他的腦後。
城堡前整整三十萬人，克拉克看的真真切切。
三十萬四千七百八十二條生命，其中一大半，克拉克都記得，也都在大都會裡見過！
甚至還有八十餘人被他親手救過！
超人的記憶力讓克拉克無比痛苦，但超人這個辭彙，卻讓他終究散去了眼裡的紅光。
他牢牢抱住露易絲，努力保護露易絲不被傷害。
至於自己，他是救人的英雄，所以沒人能救他。
躲在克拉克懷裡，露易絲早已泣不成聲。
只見她團成一團，哭泣著，不斷的責罵著眼前的男人。
「你怎麼這麼傻，不管你有沒有錯，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沒人需要你的道歉，他們只想看你墜入凡間，他們只是在享受啊！
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出現在這，為什麼啊！！！」
伴隨著露易絲的哭聲，克拉克疲憊的搖了搖頭，身後那好幾雙抓住他髮絲生拉硬拽的手，完全抵擋不了他的動作。
登時便有人因為克拉克頭髮的鋒利而受傷，但沒人在乎那個。
看著克拉克身上愈發多出的血漬，湊近他，傷害他，並為此深深興奮的人們。
他們只會更興奮。
而克拉克，在搖頭之後，便無比疲憊的對露易絲小聲說道。
「我不為他們而來，只是為了孩子，畢竟，我是超人。」
「你不是什麼超人，你也不是什麼蘇坡！！！」
聽著克拉克的話，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嘈雜，露易絲徹底炸了。
只見她狠命拍打著克拉克的胸口，一掌一掌的拍在克拉克胸口那被海森堡拽到殘破的S型徽記上。
「那不是英文，那是你家鄉的符號！
那不是蘇坡曼的第一個字母，那是你對我說過的……你們家鄉……也是你們家族的符號，是希望啊！！！」
自己的男人承受了太多，自己同樣承受了太多，但只有到了現在，他們才能真正感覺到承受的疲憊。
聽見露易絲的話，擁著露易絲的人。
克拉克一時無言。
他低下頭，將為保護露易絲而彎下的脊樑稍微挺起，那讓他逐漸看清了胸口那殘破的標誌。
是啊，這個S是氪星的希望，而氪星的希望，真的會成為地球的希望么？！！
克拉克的心狠狠地顫了顫，就在他顫抖同時，懷裡的露易絲突然說道。
「我們離開吧，不要待在這裡了，不要管別人說什麼，我們離開吧！」
「不！」
短短片刻，克拉克乾脆的搖了搖頭。
「我……還可以承受，而他們如果不早點散去，祖爺爺會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可我承受不了，我不想，也不能繼續待在這！
我們的孩子也承受不了，我懷孕了，我懷孕了啊！」
「你……？！！！！！」
露易絲的心徹底炸開，她再也不想感受眼前如海嘯般將兩人席捲吞沒的惡意！
身為一個母親，她更不能讓肚子里正茁壯成長的孩子，去面臨和迎接眼前仿若充斥整個世界的惡意了！
而她的這句話，讓眼前的克拉克徹底呆立當場，早已習慣不用特殊能力去觀察自己愛人的克拉克，還是第一次得知自己即將成為父親的消息。
酸甜苦辣一朝入味，克拉克的表情好似炸開的染坊，滑稽，卻又格外合理。
他驚愕的低下頭，用額頭靠在露易絲的額頭上，難以置信的小聲問到。
「我們要做父母了？！！」
「是！」
「我們有孩子了？！！」
「是！」
「我……，我……。」
克拉克頓時無言。
不等他說出接下來的話，就在他打算帶露易絲徹底飛走，遠離身旁那無所不在的惡意時。
遠方的天空驟然升起兩道璀璨的光芒！
頓時，克拉克的表情逐漸從驚喜變成驚愕，他不敢相信的看向哥譚的方向。
就在此時哥譚的天空上，耀眼的陽光下，紫黑色的蝙蝠燈，清晰的閃爍在哥譚那始終厚重的雲層里。
而與此同時，克拉克也清晰的看到，那兩枚導彈，也正從布魯斯的蝙蝠洞里發射出來，導彈的目標則正是此時的大都會中心！
蝙蝠洞里，按下導彈發射按鍵的布魯斯深深地吸了口氣。
「哪怕我用盡全力，時間也只剩不到兩分鐘，希望我還能趕上！」
話音落下，布魯斯接過阿爾弗雷德遞來的氪石，將那放在了自己的腕甲上。
接著，他毅然決然的走向自己的戰機。
就在他即將踏進駕駛艙時，阿爾弗雷德向前走出兩步，小聲問到。
「以後，我還能看見蝙蝠俠的身影么？」
聽到阿福的話，布魯斯重重一頓。
「當然！」
他乾脆的說道，同時頭也不回的走進飛機，當那飛機升起時，布魯斯最後的話語縈繞在阿爾弗雷德耳邊，久久不散。
那句話是……。
「當我徹底了解克拉克，我深深知道，如果超人從此消失，世上便沒有真正的英雄。
至於我這漫步於黑暗中的陰影……。
蝙蝠俠從來不是英雄，而是讓罪惡更加畏懼的罪惡。」
當聲音徹底消失，布魯斯也和飛機一起離開蝙蝠洞后。
阿福長長的嘆了口氣。
「哎……。」
與此同時，大都會上空，從蝙蝠洞射出的兩枚導彈猛然炸開！
轟！！！
伴隨著爆炸的火光，無數綠色的雲霧徑自擴散，一路混在滴落的雨水裡，降臨到聚集遊行的人群當中。
頓時，無數人痛苦的哀嚎了出來。
如果辣椒水能讓露易絲從擁擠中邁出兩步。
那辣椒雲乾脆能讓整個會場都從原本的瘋狂走進如今的痛苦。
就在這樣的痛苦中，黝黑的蝙蝠戰機驟然降臨。
不止如此，布魯斯駕駛的飛機旁邊，還跟隨著足足二十二架形態各不一樣的戰機。
下一秒，震撼彈圍繞會場不斷墜落，數不勝數的爆響驅趕著嘈雜的人群，讓他們好似羊群般不斷畏縮逃離。
擁擠讓無數人倒在地上，濕滑的地面讓踩踏事件不斷發生。
但就在這樣的環境里，克拉克一如既往地擁著自己的女人，而布魯斯也面無表情的繼續著自己的行為。
看著方才還像鬣狗般躁狂的人群，轉眼就像羊群一樣慌亂和整齊時。
布魯斯的心臟輕輕一顫。
每當他做出這樣的事，他都會更加理解自己的那個宿敵。
因為當人類成為羊群，那就連他布魯斯，都難免覺得自己是個牧羊人！
而小丑……。
布魯斯咬了咬牙，今天的罪不是小丑，也不是哥譚那些始終罪惡的某個人。
今天的罪，根本就是罪惡瘋狂的輿論宣傳和那背後的包藏禍心。
而今天……。
布魯斯瞪起雙眼。
黑暗的騎士張開了自己的爪牙，也揚起劍鋒。
今天，由蝙蝠來做最大的惡人！！！
但他想錯了！
就在震撼彈將克拉克周圍的人群衝擊向後時，遠方几百米外的擁擠人潮依然在不斷前涌。
辣椒水的痛苦和震撼彈的影響，不止沒有讓他們退避，反而讓他們徹底癲狂。
不知是誰，總有人第一個掏出了槍，這群樂於參加遊行並享受打擊其他思想的年輕人，怎麼會沒有美國所謂自由之下那最普遍的武器。
第一聲槍響讓克拉克皺起眉頭，第一抹濺起的血花讓飛機里的布魯斯閉上了眼睛。
哀嚎徹底化為慘叫，混亂逐漸演變成奔逃。
布魯斯深深地吸了口氣，今天的事，恐怕就連他也無法安然解決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散去，布魯斯深深相信，海森堡的短暫寬恕，絕不會延續到時間限制之後的任何一秒。
眼看更多的人掏出武器，眼看更多人倒在地上。
人們早一看不見互相的身影，鮮血和雨水一起噴濺到他們臉上。
那雨水的寒仿若刺骨，血水的熱卻點染了每一個人的腎上腺。
人流在混亂中徹底分散，再也沒有羊群般被驅趕的整齊，反而像是一群無法承受族群數量的鼠群。
互相廝殺。
他們早已忘卻自己本來的目的，因為從眾而又興奮的他們根本就沒有目的！
那麼現在，活著離開，就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在天上，布魯斯冷冷的注視這一切，今天的罪，他會找到真正的禍首，並將一切都償還到他的每一寸血肉上。
但在那之前，這罪全都要擔在他的肩頭，而在那之後，罪也一樣不會從他肩上脫離！
但那又怎樣？
布魯斯果斷的打開操縱盤，飛快的按下其中二十多個按鍵。
短短片刻，無數裝甲車的轟鳴驟然響起，並不斷接近。
街頭，巷尾，數不清的店鋪里，破槍而出的蝙蝠裝甲車，幾乎將氪星城堡附近的道路徹底堵住。
與此同時，水流，火焰，電流，無數種讓人痛哭但不會致命的武器，狠狠掃蕩在每一個圍攏在殺戮場中的人。
轉眼間，原本互相推擠廝殺並不斷逃竄的人群，立馬被那些刻印著蝙蝠徽記的車輛狠狠打擊。
而就在數不勝數的人為此時的畫面而震驚時，蝙蝠俠的飛機里突然傳出了冰冷的機械音。
「限時一分鐘，滾出遊行會場，不然，你們都要死！！！」
冰冷的死字刺痛了無數人的心臟，但那些人絕不包括會場里早已混亂到失措的羔羊。
沒人理會蝙蝠俠的聲音，相反，遠超之前的咒罵聲在痛哭和哀嚎里此起彼伏。
那些咒罵原本的核心，克拉克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抱著露易絲站在那裡。
而此時被他們咒罵的對象，飛機里的布魯斯輕輕的搖了搖頭。
下一秒鐘，他按下最後準備的按鍵，超聲波頓時擴散而去。
緊接著，接天蔽日的蝙蝠應布魯斯的呼喚趕向此地。
而布魯斯，他打開飛機，腳踩著無數蝙蝠的身體，硬生生從空中走下。
那無數黑暗的蝙蝠身影，和布魯斯從天而降的惡魔氣息，甚至讓不少瀕臨崩潰的人徹底昏迷。
布魯斯一步一步，緩緩來到地面。
他嘴裡則輕聲呢喃一句。
「我躬耕黑暗，來編織光明。」
話音落下，他一揮右手，數不清的蝙蝠裹挾著讓人失聲的威視，將接近梯隊遊行群眾狠狠衝散。
蝙蝠甚至抓著那些人離開地面，直接將他們扔出城區，扔出大都會。
同情救不了瘋子，但殘忍可以。
布魯斯深知這一點，但他只是擔心，他的殘忍來的太晚。
因為三分鐘已經到了！
伴隨著秒針的最後運轉，會場上的人群依然沒能被蝙蝠俠徹底驅散。
看這會場上最後剩下的兩萬餘人，他們里有傷員，有拿著燃燒瓶的瘋子，還有昏迷的倒霉蟲和堅固的反英雄分子。
而他們即將面對的……。
布魯斯看向氪星城堡，大開的殿門裡逐漸湧出人影，那些人每個都穿著超人的制服。
或者說，他們穿著的是氪星的戰鬥服飾。
而他們的數量……。
十三萬有餘！！！
黑壓壓的氪星人眨眼遮蔽了最後的微光，就連天上的雨滴都沒他們那複雜且不斷共振的力場徹底阻擋。
那些漂浮在高天上的人影讓廣場最後剩餘的人群徹底失聲，也讓始終關注這裡的美國總統徹底從椅子上摔落下來。
與此同時，十三萬氪星人最前方，菲歐娜冷冷的掃向人群。
她的視線越過克拉克，來到了蝙蝠俠的身上。
「冕下說你做的不錯，但顯然還不夠完美，所以我來了！」
話音落下，菲歐娜抬起右手，十三萬氪星人的披風頓時獵獵作響。
而接下來，菲歐娜握掌成拳，道。
「城堡三公里範圍內，沒人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滋滋滋！！！
數不勝數的熱視線登時匯聚降臨，克拉克身旁頓時成為炙熱的焦土，而當熾熱逐漸散去，數萬具血肉徹底蒸發后。
克拉克抱著露易絲的身影逐漸顯露。
就在布魯斯心臟狠狠顫抖之餘，菲歐娜繼續說道。
「現在，擴散全球，冕下不覺得這樣的人類有掌握武器和使用武器的覺悟。
這片土地從前並不叫做地球，人類近代幾百年的稱呼不足以決定它的名稱和歸屬。
信仰和希望不足以讓你們清醒，知識和財富也只教你們更加貪婪。
歷史中的災難給不了你么教訓，神威和尊重也不曾被你們放在心中。
羊群離散，哪知狼虎。
所以，你們需要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