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石二鳥
她原本做了直麵太後怒火的準備，但太後卻是一副寬厚和藹的樣子。
數次試探也未曾發火，她還有些奇怪是為何。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一石二鳥，這石頭還是別人遞到她手中的。
用別人的矛刺別人的盾，真是想得極美。
雖然她也討厭忠勇侯府的那些人，可這不代表她會甘願被別人利用。
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她才不會去做。
既然能走別的路，又何須去玉石俱焚？
太後想做這焚火之人，又想做背後黃雀，也得問問她蘇夏答不答應。
太後依舊笑眯眯的，“哀家也有禮物贈給王妃。”
蘇夏假裝沒看見那本書的樣子，抬頭與太後對視，也笑道：“哦？不知太後要贈予臣妾的，是什麽稀罕物件呢？”
太後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裏頭茶水四濺，殿中眾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除了兩人，蘇夏依舊坐著，青梧站在她身後。
蘇夏仍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道：“太後這是何意？”
太後沉著臉，聲音也沉下來，帶著絲絲壓迫。
“哀家聽聞，王妃此前在侯府老太君壽宴上衝撞了老太君，可有此事？”
蘇夏又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捂嘴道：“太後這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平日裏最最敬重祖母了。
祖母大壽，臣妾欣喜恭賀都來不及，又怎會去頂撞祖母？”
聲音戚戚，眼中擠出一兩滴淚。
既然不能硬來，那就裝白蓮嘛，誰不會。
太後也的的確確，被她這副小白蓮的樣子氣到了。
先帝在時，太後身為中宮皇後，卻總是抓不住皇帝的心，先帝雖花心，卻對貴妃一人寵愛非常，時常偏心。
那貴妃便是一朵白蓮，表麵柔弱純潔，暗地裏卻害她失了兒子！
且從那之後傷了身子，再不能懷孕了。
她逼不得已，才去抱養了另一位低位嬪妃的兒子，以此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若說太後此生最恨的人，一是先帝，二便是那貴妃了。
先帝駕崩後，自己當初抱養的那個孩子從奪嫡中勝出，太後成功升級，才得以報仇。
外麵都傳貴妃是殉情而死，卻不知貴妃是被太後用非人手段折磨至死的。
一想到那女人，太後至今仍恨得牙癢癢。
此等秘辛，蘇夏自是不可能知道。
她也是誤打誤撞，恰好學了個太後最討厭的樣子出來。
太後此番真的動了真怒，猛得一拍桌子，怒聲道：“冤枉你？坊間都傳遍了！你身為衡王正妃，代表的乃是皇家臉麵。
卻在自己祖母壽宴上大鬧侯府，氣暈祖母，懲戒親妹，樁樁件件，哀家有哪件是冤枉了你？”
蘇夏見太後突然發難，猜到可能是自己某句話觸怒她了。
心中暗暗記下，麵上仍舊委委屈屈，“那坊間傳言如何信得？臣妾是衡王妃，更是侯府老太君的嫡親孫女。
那日情形，沒有人比臣妾更清楚，太後若想知道發生了何事，大可來問臣妾。
臣妾必當一五一十地給您細細說道，您又何須去聽信那坊間傳言？”
說著從袖中扯出帕子，裝模做樣地輕輕拭了拭眼角下不曾存在過的淚水。
“太後竟就聽信了那些傳言，要賜臣妾《女誡》，臣妾愚笨，這禮物如何受得，還請太後收回吧。”
李嬤嬤方才見蘇夏那番做作姿態，便知太後定會發怒。
她心中擔心太後氣壞了身子，此刻又見蘇夏說話這般處處針對，也是火上心頭。
“大膽！太後娘娘母儀天下，送出去的禮物豈有收回的道理。
這《女誡》，王妃現在不收，晚些時候自有宮人送至衡王府！”
蘇夏冷哼，若是真敢送，怕是早就送了，又何須折騰這一早上，來來回回說些客套的廢話。
她收了那副白蓮花做派，冷聲道：“放肆！本王妃同太後說話，豈有你這個奴才插嘴的道理？”
她和青梧對視一眼，青梧瞬間明白過來，走上前去單手便將李嬤嬤的雙手反剪到身後。
蘇夏對太後看似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對著李嬤嬤道：“太後娘娘素來寬厚待人，你這嬤嬤便如此放肆。
不將太後和本王妃放在眼裏，視宮規為何物？”
她將目光轉向太後，“這般刁奴，太後娘娘若是不忍心，不如便讓臣妾來替您懲治了。”
青梧看起來毫不費力地便將身量頗為魁梧的蘇嬤嬤製住，讓她不能動彈。
眼看蘇夏就要讓青梧動手了，太後氣極，忽而冷靜下來。
“李嬤嬤畢竟年事已高，王妃娘娘，快請你的婢女鬆手吧。”
王妃娘娘四字被說得極輕，整個語氣毫無波瀾，倒有些瘮人的樣子。
嚇唬誰呢？
蘇夏笑了笑，道：“既然太後娘娘都這般為這刁奴說情了——青梧，鬆手吧。”
青梧將李嬤嬤鬆開，看她作勢要摔的樣子，便又伸手用力將她扶正。
她看了李嬤嬤一眼，眼光冰冷如看死物，李嬤嬤頓時被嚇得一哆嗦。
青梧退到蘇夏身後站定。
蘇夏起身，拱手道：“這時間過得真快，眼看就要到用膳時間了，臣妾先行一步，就不打擾太後用膳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太後忽然道：“慢著。王妃可別忘了將哀家賜予你的禮物帶走。”
她又恢複了那副慈祥寬厚的樣子，眼神示意李嬤嬤，李嬤嬤對挽青道：“挽青，愣著做甚，還不將太後的賞賜拿給青梧姑娘？”
挽青起身，小聲說了句，“是。”
隨後將托盤舉到青梧跟前，道：“還請青梧姑娘收下。”
青梧轉頭看著蘇夏，蘇夏眯了眯眼。
用了賜予二字，看來是非要她帶走不可了。
她可不是從前的蘇夏了。
蘇夏直直走到殿中央，青梧跟在她身後。
她抬頭，對上太後銳利的目光，毫不閃躲。
“太後怕是忘了，這《女誡》，隻有中宮之主才有資格賞賜給旁人。”
她嘴角微微一揚，“如果臣妾沒記錯的話，現今的中宮之主，是住在昭陽宮的皇後娘娘，而非太後您。”
“臣妾方才從昭陽宮過來，皇後娘娘已經賞賜了臣妾東西，似乎並不是《女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