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南院
“此話怎講？”福安郡主眨巴眼，好奇的問道。
冷淡？
可不是嘛，阿衡表哥對誰都挺冷淡。
蘇夏笑了笑，道：“那柳侍妾，從前同我一起住在南院……”
“南院，就是王府裏最荒涼的地，王爺連南院的門都不進，可不是冷淡嗎？”
福安郡主倒有些詫異，道：“王妃姐姐從前和柳侍妾一起住在南院嗎？”
“是啊。”
蘇夏笑著，眼裏卻有些茫然。
若不是和那柳珍兒一起住在南院，原身又怎麽會淒慘死去。
南院本就荒涼，是整個衡王府裏最荒蕪的地兒，幾間破屋子。
柳珍兒仗著家世好搶了南院裏最好的那間小院子，原身就住進了最破的那間。
原身在忠勇侯府，沒遇上元衡之前，自不必說，是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
身嬌體弱，走幾步便要停下來喘口氣。
即使是遇見元衡，一見傾心，舍下身段去糾纏元衡弄得聲名狼藉的之後，原身在忠勇侯府，也依然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
雖不再得忠勇侯府老太君和忠勇侯寵愛，但原身好歹是侯夫人的嫡女。
在衣食住行方麵，自然不會短了她。
原身大婚當日，穿著喜慶的紅色婚服，鳳冠霞帔，卻久久等不來她的相公。
元衡在他們大婚那日，根本就不在京城。
但到底是皇帝賜婚，倉促之下，由齊國公府大公子出麵將蘇夏從忠勇侯府接至衡王府。
原身的記憶裏，齊國公府大公子便是那一片刺目的紅中唯一的白。
她蓋著蓋頭什麽也看不見，低頭隻看得見那人的一片白色衣角。
原身被齊大公子接進衡王府後，大公子將突發狀況告知，滿堂賓客啞然，而後便各自散了。
蘇夏至今回憶起原身的這一段記憶，仿佛都能聽到那些賓客們嘩然議論的聲音。
刺眼的目光、刺耳的議論，都像一根根細針，直直紮進原身的心裏。
齊大公子處理完所有的事，看到仍呆立在原地的原身，悠悠歎了口氣，聲音如玉石撞擊般泠然。
他道：“你，好自為之。”
原身當時還不明白，那句好自為之是何意。
齊大公子走後，李管事便上前，領著她去了南院。
蘇夏當時還蓋著紅蓋頭，在兩個丫鬟的牽引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
那時候，她的心底仍舊存著一份幻想。
從前院正堂到南院的路十分漫長，原身走了好久，終於走到那個破院子。
李管事說，這南院就這麽大，想住哪間院子，王妃隨意挑選。
原身那時沒聽出李管事話語中的嘲諷意味，她還固執的認為，新娘不可以自己掀蓋頭，這樣不吉利。
她以為元衡隻是有事趕不過來，她要等著元衡回來給她掀蓋頭，然後喝合巹酒，入洞房。
所以她固執的不肯選。
李管事也不管她，徑直走了。
原身從忠勇侯府帶過來的兩個丫鬟，一邊抱怨著，一邊選了看著好些的那間院子，將蘇夏扶進去。
院子被打掃過，到底是幹淨的。隻是裏頭，陳設撿漏，破舊不堪。
兩個丫鬟的抱怨聲越發大，草草收拾了一番，也不等原身吩咐，便自個兒下去了。
她們是常小娘硬塞給原身的丫鬟，自然不會用心去伺候原身。
原身就這樣，在清冷孤寂中，在那破舊的床榻上，坐到了天亮，等到了天明。
但她終究等不來她的新郎。
自那以後，不論是王府裏的下人，還是蘇夏帶來的陪嫁丫鬟，都知道新來的王妃主子不受王爺待見。
原身在王府裏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差，甚至連最基礎的衣食住行都得不到保障。
待到後來，柳珍兒進府後，也被李管事帶到了南院。
她趾高氣揚的，將原身從那間屋子裏趕出去，自己住了進去。
原身從此就住進了蘇夏穿越來時住的那間破屋子。
她的陪嫁本就不多，還被那些丫鬟奴才們拿走了大半。
王府的下人們本就對她不怎麽樣，在柳珍兒來了以後，更是在她的授意下，對原身極其惡劣。
原身一個身嬌體弱的大小姐，基本的生存技能一個都不會。
她的那幾個陪嫁丫鬟整日抱怨著倒黴，卻什麽事也不坐，甚至跟著柳珍兒一起欺負原身。
後來，原身生了場病，請不來郎中，便硬生生拖著，給拖成了重病。
原身可能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便將那些陪嫁丫鬟們都遣散出去，獨留自己一人在南院的破屋子裏。
活成了蘇夏穿越過來時的那個樣子。
每日吃飯時，由柳珍兒的丫鬟紙鳶去大廚房領了，一邊罵著一邊放到原身的門口。
那些飯食，不是冷的就是餿的。
原身好歹也是個二流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心裏也是存了一股傲氣，不肯吃那餿飯。
最後又冷又餓，還生著病，就這麽活生生給折磨死了。
每每回想原身死前的這段回憶，蘇夏心裏就很不好受，想是針紮般的疼。
或許是這具軀體的原因。
這是原身的身體，腦海裏甚至有著原身的記憶，可裏頭卻住著蘇夏這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
柳珍兒的欺負，王府下人們的苛待，是導致原身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的直接原因。
可是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愛而不得。
哀莫大於心死，元衡恐怕已經成了原身心裏的執念和魔障，遲遲得不到，卻又去不掉。
原身之所以放走那些陪嫁丫鬟，恐怕也是她自己心頭存了不想活的念頭。
蘇夏穿越來的時候，原身將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身上還穿著大婚時的那套大紅色婚服。
那套鳳冠霞帔，是她唯一值錢的東西。
原身死命守著它，不讓那些丫鬟偷去賣掉。
最後她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躺在南院破屋子的破舊床榻上，蓋著紅蓋頭，靜悄悄的離去。
蘇夏心底唏噓，情情愛愛，說不清又道不明。
她會替原身報仇，無論是忠勇侯府的仇，還是柳珍兒的仇。
隻是元衡……
說到底，原身和元衡，都沒有錯。
一個愛，一個不愛。
強求不來，若是執意想要，隻會為自己徒增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