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剛愎自用
“毅勇侯此人，領軍作戰還有一套，但真正行起事來，卻有些剛愎自用了。”元衡意味深長道。
剛愎自用啊……
蘇夏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在昭陽宮，毅勇侯夫人趾高氣揚的臉，心中忽而一哂。
依據原身的記憶，這毅勇侯夫人乃是續弦。
前任夫人李氏生沈蔚然時難產而死，聽聞毅勇侯對其原配夫人很是鍾情，八年未娶。
直到沈蔚然八歲時，才續娶了清貴一派的劉氏女為妻。
那劉氏隻比毅勇侯的長女大六歲，毅勇侯續弦之後，對她極是寵愛。
劉氏的祖父乃是內閣重臣劉昱山，劉昱山從前隻是個普通文臣。
可如今，其人在內閣的地位，卻是隻比嚴玉嬌的祖父低那麽一點。
朝中清貴一派一向唯內閣馬首是瞻，如今想來，多年未娶的毅勇侯突然續弦，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傳聞中的那般，是被自己母親相逼才迫不得已續弦的吧。
若想辦成大事，光有兵權卻是遠遠不夠的。
毅勇侯又不能未卜先知，想來劉昱山能得到這個內閣次輔的位置，恐怕毅勇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若是從這一點上分析，那這位毅勇侯的野心，看來是從很早便開始了。
毅勇侯本已經暗中謀劃了七年，卻被小皇帝那猝不及防的一手，給打亂了整個計劃。
小皇帝這一步抽調兵權，其實有一點兵行險招的意味在裏頭。
若是毅勇侯沒有想反的心，如今天下國泰民安，即便是收走了他的虎符，他也應該別無他想才是。
畢竟帝王的猜疑心曆來都重。
再者，若真是個忠心皇權的臣子，國泰民安之下，更應該將虎符主動歸還給皇帝。
毅勇侯手握虎符多年未曾主動歸還，想也知道他的心中必定存了些別樣的心思。
若毅勇侯有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小皇帝將他的兵權剝去，他便隻有兩種出路。
一是借由自己多年的經營，趁小皇帝根基未穩，放手一搏。
二便是繼續忍，厚積而薄發，尋待下次機會。
可皇帝心中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隻會越來越忌憚他。
先是收走他的兵權，繼而慢慢架空他，最後找個由頭永絕後患也說不定。
自古無情最是君王，卸磨殺驢本就是常有的事。
如此想來，毅勇侯最好的出路，竟是不顧一切地先反再說。
便是這樣，太過著急，所以露出了馬腳，讓人給抓住了。
“毅勇侯許是心急了。”蘇夏道。
元衡欣賞地看她一眼，點頭道：“想不到王妃對這些事，竟也頗有見解。”
“不過隨口胡謅罷了，當不得真。”蘇夏道。
也不是她謙虛，她沒有細致的信息來源，一切全憑原身的記憶和自己多年追劇的經驗，再加上元衡方才透露的幾句話，糅合出來的猜測罷了。
涉及到皇權和虎符的事，十有八九都會發展成造反，要不就是忠臣被逼至死。
也有君王不給活路，忠臣被生生逼反的情況。
君王無情，權力至上，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江山被染指。
元衡卻以為她在謙虛，挑眉道：“既然王妃都明白，那你也該知道，若真到了那一日，任何與毅勇侯府親近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不是有王爺在嗎？”蘇夏也挑眉看他。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元衡，眼中似乎滿是信任。
元衡一愣，忽而輕笑一聲，“本王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每日的愛好不過是看看書喝喝酒罷了，倘若王妃真涉及此間事，本王可保不住你。”
鬼才信他的話。
蘇夏心中翻了個白眼，天天熬夜批閱卷宗的人，又豈會是真的閑散。
甚至常有朝廷中人來王府尋他議事，他從不在她麵前避諱這些，蘇夏有意無意也看到過幾回。
他身邊還有一支影衛的小隊保護，眾人都對他畢恭畢敬。
母家勢力龐大，有齊國公府和鎮南王府撐腰，又極受先帝寵愛，現任皇帝得尊稱他一聲小皇叔。
就這個身份，這個背景，想來不是閑散，而是迫不得已裝作閑散的樣子吧。
依蘇夏看，若真的有人要反，最大的嫌疑人應該是元衡才對。
“王爺金尊玉貴，我隻盼能沾沾您的光，不被牽連便好。”
元衡看她一眼，“你還是打算去？”
蘇夏輕輕“嗯”了一聲，“沈四小姐生前同我交情不淺，如今佳人已去，我怎能不去吊唁？”
想來，那日沈蔚然在山路上倉促著邀她相見，也是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了吧。
沈蔚然想在臨死之前，再看她的阿嬋一麵。
就算原身再怎麽托夢，對沈蔚然來說，這具身體，遠遠看著，就是她最熟悉的阿嬋。
隻可惜蘇夏那日竟沒看出來她的不對勁，還覺得她頗有精神。
蘇夏想起昨日的夢境，原身也給她托夢了，說她要走了，叫她不要替她報仇。
而如今，沈蔚然也隨她去了。
蘇夏這個唯一的見證者，怎麽著也得去見沈蔚然最後一麵。
就當作是，和她們二人道個別吧。
元衡看著她，眼眸深深，倒是沒說什麽。
他端起茶盞，悠悠地品了一口，忽然說起題外話來。
“王妃這裏的茶，倒是與別處不同。”
“是嗎？”蘇夏回過神，低頭看了看手邊的茶盞。
白玉瓷做的茶杯，杯壁雪白，裏頭的茶湯輕輕亮亮，上頭還飄著幾朵菊花。
方才她想入神了，竟都沒注意玲瓏為她泡的是這個。
她之前無意中給玲瓏說起前世那個世界的美食，談起茶水，便將前世許多的花茶略略給玲瓏說了一下，誰知道玲瓏竟對此頗感興趣，央著她細講了好久。
然後，玲瓏便搗鼓了好幾個當季的花茶出來。
什麽百合花茶，菊花茶之類的。
那百合花茶蘇夏先前品嚐過，味道怪怪的，想是玲瓏第一次做，經驗不足，所以失敗了。
這菊花茶還是玲瓏第一次泡給她喝，蘇夏低頭瞧了瞧那茶湯，是那麽個樣子。
難怪方才玲瓏的神色有些不對勁，竟是因為這個。
她新研製的茶，還沒確定到底好不好喝，便迫不得已讓自己的主子“以身試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