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野爛漫
蘇夏臨上馬車,又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沈嫣然站在沈蔚然的墓前,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遠遠地又行了個禮。
蘇夏這次沒有避開,她回了沈嫣然一個半禮。
隨後便轉身上了車。
馬車咕嚕嚕地走遠了,沈嫣然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嘴角牽起一個古怪的笑容。
“王妃,我們會再見麵的。”
沈嫣然喃喃道。
寶珠在一旁,以為沈嫣然是和她說話,她沒有聽清,便抬頭小聲詢問道:“姑娘,你方才說什麽?”
沈嫣然搖了搖頭,“無事。”
她指了指馬車那邊,輕聲地,有些傷感地說道:“你去車裏等我吧,我想同妹妹說會兒話。”
寶珠十分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也沒多問,自個兒回了馬車上,還讓嚴金將馬車停遠一些,好給沈嫣然留下足夠的獨處空間。
沈嫣然朝寶珠露出個和善的笑容。
待寶珠和嚴金將馬車停遠了,沈嫣然轉過身,麵對著自己妹妹的墓碑,便收了笑容。
沈嫣然麵上無悲無喜,小聲喊道:“妹妹,姐姐來看你了。”
風兒輕輕吹著,墓邊的雜草晃動著,就是沒有人回答她。
沈嫣然也不介意,隻當那陣風是妹妹對她的回應,笑了笑,“妹妹,府裏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爹爹現今在牢獄裏,不知有誰能夠救他……他是以造反的罪名被抓的,也是咎由自取。”
“至於咱們那個繼母,嗬,聽說她留了一封和離書,現在恐怕已經回了劉府了。”
“不過她也不想想,咱們毅勇侯府倒了,他們劉府又能撐到幾時。”
“造反這種事,向來牽連甚廣,她以為她回了劉府就能逃掉了嗎?”
……
沈嫣然自說自話,將這段時日發生的事都說給妹妹聽。
“你去前說的那些話,我都有認真考量過。”
沈嫣然低了頭,“可是妹妹,父親那般剛愎自用之人,他籌謀許久的事,又豈是我一個閨中女兒兩三句就能勸住的?”
沈嫣然望著那墓碑,微垂的眼眸中滿是嘲諷和失望。
“他非但不聽,還怕我擾亂他的大事,將我放到郊外的莊子上去關了起來。”
沈嫣然苦笑一聲,“不過也正好,若不是他聽了那女人的話將我關到莊子上,我現在恐怕見不到你了。”
“毅勇侯府被禁衛軍圍了個嚴嚴實實,連一隻蒼蠅都逃不掉。”
“本來我也是逃不掉的……”
沈嫣然的眸中流下了兩行清淚,她聲音哽咽道:“汀蘭裝成我的樣子,在府中燒火自焚了。”
“妹妹,現在這世上,真就隻有我孤獨一人了。”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妹妹,我要是做不到你臨終前答應你的事,到了地下,你會不會怪我?”
沈嫣然跌坐在地,靠著沈蔚然的墓碑泣不成聲。
沈嫣然哭了許久,她直起身子,自嘲地笑了笑。
“幸好你去得早。”
“也免受這顛沛流離、寄人籬下之苦。”
沈嫣然從懷中掏出半塊羊脂玉佩,低頭看了一眼,緊緊握在手中。
“妹妹,我一人在這京中孤苦無依,實在不知該去何處,我聽你的拿著這玉佩去找了衡王……”
沈嫣然頓了頓,道:“不過,我騙了他。”
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狠毒,她揚了揚頭,“我找到了母親生前服飾在側的嬤嬤,她同我說,母親去得蹊蹺。”
“那個替母親安胎的神婆,若沒有人在背後指使,她一介貧民,又怎麽敢對毅勇侯的夫人下手,對毅勇侯的血脈下手!”
沈嫣然握緊了拳頭,冷笑一聲,“那人,不僅害了母親,更害了妹妹,若不是那安胎藥有問題,妹妹又怎麽會生來便有不足之症,如今更不會這般早早的去了。”
她的雙眼漸漸染上一層仇恨的色彩。
“還有,妹妹無故病重,我也不信沒有人在背後做推手。”
“妹妹,我心中已然有了懷疑之人,我定要找出真凶,為母親,為你,也為我自己,報了這仇!”
沈嫣然自說自話了許久,還是沒有人回答她。
暮色漸起,沈嫣然平複了下心情,闔上雙目,靜靜地靠在墓碑旁。
良久,她睜開眼,低頭瞧了瞧沈蔚然墓前的那朵白色野菊花。
她伸手將那話撿起,放在手中。
“這花小小的,倒是極漂亮。”
沈嫣然拿著這朵花,走到那一大片花海旁邊,自嘲道:“山野爛漫,野菊尚能恣意生長,怒放自己。”
“我始終不明白妹妹為何要選擇將自己葬在這裏。”
沈嫣然將那朵花拿高,仰頭看著它小小的花瓣。
“這朵花是蘇大小姐摘給妹妹的吧,也隻有她能懂你。”
沈嫣然歎了口氣,將那朵花放回沈蔚然的墓前。
她轉頭去瞧那片花海,眼神飄遠,道:“妹妹,我隻能答應你,隻要她不放棄我報仇,我便永遠不會與她為敵。”
“我現在,需要借助衡王的力量。”
“妹妹,你無須擔心,我會敬著她的。”
“我隻想報仇。”
蘇夏上了馬車,看著隨後進來的青梧,默了默,到底沒說出口。
車行至一半,倒是青梧先開口了。
“王妃……”
“嗯?”蘇夏原本正發著呆,聽青梧叫她,便轉過頭去。
青梧看她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心,心下猶豫再三,還是轉移了話頭,將手中剛泡好的茶水遞給蘇夏。
“您要不要喝茶?”
蘇夏伸手結果那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茶香清冽中帶著絲絲苦味。
“青梧,你有沒有覺得,今日那沈三小姐,對我尤為客氣。”
蘇夏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她的確有些不明白。
沈嫣然見了她,說兩句話便要行一次禮,十分敬她的樣子。
令蘇夏感到十分不自然,所以屢屢避開了她的禮。
青梧頓了頓,心中暗歎一聲。
蘇夏喝了口茶,又道:“行禮行得尤為頻繁不說,用的車馬仆人,俱是王府裏的。”
“如果我沒認錯,她身旁帶的那個小丫鬟,是寶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