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斷絕
忠勇侯的設想是如此完美。
隻他卻忽視了一點,衡王又豈是池中物,區區一道聖旨,又怎麽能真正地讓他心甘情願。
此後發生的一係列事,在忠勇侯看來,便都是噩耗了。
蘇夏和衡王的這場萬眾矚目的親事,在一片荒唐聲裏成了。
蘇夏踏進了衡王府,便再也沒有好消息傳回來。
三朝回門那日,忠勇侯在府中盼了一整日,衡王府那頭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忠勇侯失望非常。
衡王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衡王,同他忠勇侯府,沒有半點幹係。
忠勇侯的仕途也一如往常,沒有半點進步。
後來常小娘告訴他,蘇夏成婚那日,根本沒有見著衡王的麵兒的時候,忠勇侯便知道,他的想法,完完全全地泡湯了。
自那以後,他便再也不想過問蘇夏的事了。
前些日子,京中又開始傳關於蘇夏和衡王的事,卻都是以豔羨的口吻,說衡王是如何寵愛他的那個王妃的。
忠勇侯初初聽到這傳聞時,還愣了愣。
回想起老太君壽宴那日,衡王忽然到來,對蘇夏處處維護的舉動,忠勇侯忽然又覺得,自己的仕途又有了期望。
他本想立刻派人去請蘇夏回侯府,卻突然想起自己此前對蘇夏的漠不關心,便暫時收回了請蘇夏會侯府的想法。
距離老太君的壽宴才過去沒多久,蘇夏心中定然還有些疙瘩在,現在去找她商量事情,恐怕她不會輕易答應。
再加上,他心底深處還是隱隱覺得愧對蘇夏的。
忠勇侯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決定緩一緩。
緩上一段日子再去找蘇夏,到了那時,她應當已經忘掉了此前的不愉快,又能一心一意地為侯府的更上一層樓提供助力了。
隻不過,他沒想到,這一等,便等來了蘇夏的斷絕書。
蘇夏不願意再幫助侯府了。
甚至連衡王和永寧長公主,都同意她的做法。
忠勇侯顫抖著手,低頭看完了那封斷絕書,沉默著沒有說話。
侯夫人隻看了開頭幾個字,便再也忍不住了,淌著淚水撇開了頭。
衡王的近身侍衛青澤,在請他們過來時,路上那一番話,忠勇侯又豈會不懂?
衡王既然派人去請他了,那便是在變相告訴他,這斷絕書,他今日是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更遑論還有個永寧長公主在。
忠勇侯不會懷疑,若他此刻不同意,衡王和永寧長公主能立馬進宮去求了聖上去。
聖上既然能給他賜婚聖旨,自然也能給他一封斷絕書。
忠勇侯心中明白,他沒有任何拒絕和反抗的餘地。
他捏著那張斷絕書,深呼吸了一口氣,麵色沉沉。
永寧長公主見他看完了,麵色也比方才更沉了,便挑了挑眉,出聲詢問道:“如何?可有誤?”
忠勇侯的聲音也是沉沉的,還帶了幾分沙啞,他緩緩搖了個頭,道:“回殿下,臣看不出有何問題。”
永寧長公主本想再問忠勇侯夫人,剛要張口,便見著侯夫人掩了麵在一旁嚶嚶哭泣的模樣,便皺著眉頭歎了口氣,直接略過她,重新坐回案幾之後。
案幾上有一早便準備好的簽字畫押的工具。
永寧長公主將那封斷絕書鋪開在案幾,爾後抬頭,看向忠勇侯和侯夫人。
“既然二位都覺得沒問題,那麽便請上前來簽字畫押吧。”永寧長公主緩緩道。
忠勇侯腳步頓了頓,隨後便依言上前,一手拿起筆,正要落下自己的姓名。
永寧長公主卻忽然打斷他。
忠勇侯將筆放到一旁,朝永寧長公主行了個禮,道:“殿下有何吩咐?”
“那倒沒有。”
永寧長公主瞧他這副模樣,心中覺得十分好笑。
都到什麽時候了,竟還想著她的吩咐。
浸淫官場多年,一舉一動便都跟個老狐狸一般惹人厭煩。
看來在這忠勇侯眼中,果真是權力大過一切啊。
“本宮不過是想再問問,你可考慮清楚了?”永寧長公主鳳眸一抬,看向忠勇侯,道:“這可是斷絕書,簽了它,你便同蘇夏再沒旁的幹係了,她不再是忠勇侯蘇家的女兒,你也不再是她的父親,自此以後,各自走各自的路,再也沒有幹涉,你可真的考慮清楚了?”
忠勇侯苦笑一聲。
永寧長公主問再多又有什麽用,今日她和衡王在此,便由不得自己有任何旁的意見。
他看了眼蘇夏,心中長歎了一口氣。
時至今日,蘇夏這個女兒對他來說,已沒半點用處了。
他這個為人父的,便也隻能願她安好了。
忠勇侯點了點頭,道:“回殿下,臣已想好了。”
“那便簽吧。”永寧長公主道。
忠勇侯提起筆,將自己的名字落到那斷絕書上,又畫了押,便退到了一旁。
輪到忠勇侯夫人上前。
她低著頭,眼角淚痕未幹,看著那封斷絕書,好不容易擦幹淨的淚再次在眼中蓄起。
永寧長公主最怕侯夫人這類動不動便哭泣的人,她僵了一瞬,也沒說什麽,隻道:“夫人,想清楚了,便簽字畫押吧。”
侯夫人顫抖著手,簽了字,畫了押,也退到一旁了。
兩人都簽完了字,永寧長公主滿意地看了眼斷絕書,隨後朝蘇夏道:“你呢?可想清楚了?”
蘇夏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想清楚了。”
“那便過來畫押簽字吧。”永寧長公主道。
蘇夏依她所言,在那封斷絕書上簽了字畫了押。
永寧長公主作為證人,也在那斷絕書上簽字畫押了。
做完了這一切,她將那斷絕書收好遞給元衡,道:“送去衙門蓋官印。”
元衡點了點頭,揚聲喚來青澤,將斷絕書給他,讓他去了。
隻需等著官府衙門的人在那斷絕書上蓋了官印,那封斷絕書,便正式生效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寂靜。
蘇夏隻覺得一身輕鬆。
侯夫人幾乎是一直在流淚,她看了蘇夏半晌,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夏夏,是我不好。”
蘇夏搖了搖頭,沒說話。
遲來的道歉,卻也不該給她,而是該給死去的原身。
縱然原身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