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正魔
“諸如魔教之名，實際上也不過是那些自詡武林正派的人，給……他們強加的。”青梧頓了頓，眸光忽而變得有些深遠。
“魔教之中，固然有傷天害理喪盡天良之人，這不假，但那些所謂的武林正派裏，又豈是人人都行得端坐得正？隻怕其間的衣冠禽獸，也不少吧。”青梧道。
蘇夏微微一愣，隻道：“是我狹隘了，孰正孰邪，又怎麽能僅僅憑借他是否身在魔教、是否身在正派來判斷呢？”
青梧素來無甚表情的臉此刻倒是微微有些鬆動，她揚唇，輕輕對著蘇夏笑了笑，道：“如此簡單的道理，絕大多數人卻並不明白，真正能如王妃一般坦率通透的，世間少有。”
蘇夏也揚唇笑了下。
善惡正邪之事，本就複雜難辨。就如同黑與白一般，這世上，哪兒有什麽非黑即白的事情。
她原先看那本《江湖雜談》之時，本就是抱著尋樂的心思去看的，圖個樂嗬。在看其間內容之時，大多數時候都是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並沒有真正融入到書中的世界去。
是以方才青梧說起藥王穀之事的時候，她便下意識代入了書裏的解釋。
書中說，雨夜屠戮藥王穀的那群黑衣人，便是魔教中人，藥王穀慘案，乃是魔教所為。
乍一看，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
許多話本子裏，乃至蘇夏前世看的那些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隻是方才經過青梧一提醒，蘇夏才陡然驚醒。
她所說的，並不是話本裏或是電視劇裏的世界，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到了這一刻，蘇夏才恍然發覺，這個世界，很有可能是真的存在傳說中的武林江湖的。
從前，無論是通過《江湖雜談》那本書也好，還是通過元衡那些神奇的武功也罷，蘇夏雖然大致了知道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然而江湖和武林對她來說，還是太過魔幻，太過虛無縹緲。
她對江湖和武林並沒有太多代入感，她看那本《江湖雜談》的時候，更像是在看一本武俠小說。
在今天之前，她了解的許多關於江湖的事情，都更像是一種設定。
而方才青梧那一段話，卻讓她忽然明白過來。
所有的，關於江湖和武林的一切，其實都是活生生的、流動的、真實的，而非隻是一個虛幻的設定。
設定裏的魔教可以是單純的壞，可以把所有的壞事都歸結給魔教，但在真實的世界裏，魔教卻並不是完全的黑和壞。
魔教與正道，其實並沒有什麽差別，隻是所處立場不同罷了。
蘇夏想通了這點，忽然覺得，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晰真實了。
她對青梧口中的那個江湖，忽然也更加感興趣了。
蘇夏坐在淨室裏的矮榻上，青梧已經幫她塗完了腰背，正在往下幫她塗那一雙白皙筆直的腿。
“後來呢？”蘇夏問。
“藥王穀之事發生後，江湖之中，許多人也如那本《江湖雜談》所言一樣，覺得那群黑衣人，就是魔教中人。甚至還有人說，魔教之所以會對藥王穀痛下毒手，是因為時任教主和藥王穀穀主的一樁陳年糾葛。”
“陳年糾葛？”
“沒錯，一樁因為玉華仙子而引起的糾葛。”
青梧緩緩道：“玉華仙子冰肌玉骨、國色天香，乃是名副其實的武林第一美人，而時任教主姓林，也是個俊逸無雙的美男子，他們二人和藥王穀穀主年歲相仿。”
“彼時，玉華仙子年歲尚小，還在淩虛門時，曾因機緣巧合，救過年少的林教主一命，林教主從此對她情根深種，多年苦苦追尋，隻為求得美人一眼回眸。”
“然而玉華仙子卻是個少有的冷心冷情之人，對林教主多年的深情無動於衷，據傳，玉華仙子時常閉關，便是為了躲避林教主。”
蘇夏忍不住唏噓了一聲。
青梧說的淩虛門她知道，是武林中的一個大派，劍法精妙，強者眾多，在武林中頗有威望，乃是不二的名門正派之首。
隻那玉華仙子，本來是淩虛門的人，卻救了魔教教主不說，還惹得魔教教主對她情根深種，以魔教和正道的諸多血海深仇來看，這兩人之間的情思牽扯，隻怕是難容於世吧。
“玉華仙子身為淩虛門之人，卻救下了魔教教主，還與他牽扯不清，那些正派之人沒有意見嗎？”蘇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自然有。”
青梧道：“不但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
“玉華仙子本是淩虛門一位長老的遺孤，在淩虛門掌門和諸多長老的寵愛中長大，她不僅人美心善，而且劍術高超，在武林中年輕一輩的弟子中，可以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她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第一美人，也是淩虛門的驕傲。”
“隻是，當她和林教主之事被發現後，她就再也不是淩虛門的驕傲了。”
青梧頓了頓，道：“淩虛門的人，設下了天羅地網，想讓玉華仙子將林教主引來，好一舉將他拿下，再利用林教主脅迫教中之人，最後將魔教從武林中徹底鏟除。”
“他們倒想得美。”蘇夏輕嗤了一句。
青梧的麵上也流露出些許不屑來，她道：“正派裏這類衣冠楚楚虛偽至極的人可不少，相比之下，玉華仙子一介女流，卻比那些個掌門人都要行得端坐得正些。”
“他們逼迫玉華仙子，玉華仙子卻抵死不應。那掌門一怒之下，竟說，若玉華仙子不應，那她這輩子都別想再回淩虛門。”
“玉華仙子性子剛烈，竟直接對著掌門磕了頭，自請脫離淩虛門，從此不再做門中人。”
“玉華仙子好歹是淩虛門掌門一手帶大的，待她如同親女兒一般，見她如此叛逆正道，那淩虛門掌門直接氣暈了過去。”
“那掌門年事已高，那次之後，竟是生了場大病，差點一病不起。他的座下弟子認為這都是玉華仙子的錯，十分記恨於她，便趁玉華仙子回淩虛門探望掌門之際，幾人一起，在淩虛門山腳下，將毫無防備的她打至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