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落幕
江沅對玉華仙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仙子出自淩虛門,劍法自是極好,你那一劍,正正刺中了教主的心,不差分毫。”
江沅懷裏原本豐神俊朗的男人,終於在她源源不斷的內力滋養下,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他咳出一口血,直直濺在玉華仙子純白無暇的衣裙上。
江沅一驚,聲音也不複方才的鎮定,而是帶了些慌亂。
“教主!”
男人虛弱地睜開眼,沒什麽情緒地看了眼玉華仙子,爾後輕聲道:“扶我起來。”
江沅頓了頓,還是動作輕柔地將他扶起。
男人站穩了身子,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彎腰將地上的欺霜劍撿起,一手握住劍柄,反手遞給玉華仙子。
“我……”玉華仙子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拿去吧。”男人的聲音顯得輕而遠。
他的目光從玉華仙子慘白的麵上略過,淡淡道:“多年前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若是你想要我的命,隨時可以拿去,我不反抗。”
江沅聞言,大驚失色,喊道:“教主!”
男人側頭安撫性地看她一眼,將教主令丟給她,道:“我死之後,不許複仇。這是命令。”
江沅捧著那個令牌,眼淚再也繃不住了,淚如雨下。
男人將那把寒光淩冽的欺霜劍遞給玉華仙子,閉上眼,輕聲道:“動手吧。”
玉華仙子握著劍,劍尖再次抵住男人的胸膛。
不過這一次,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良久,隻聽得她的聲音從破碎的風中傳來。
“不是你,為什麽不解釋?”
男人緩緩睜開眼,看向她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你既不信我,我也無需解釋。”他說。
玉華仙子眼中含著淚,將欺霜劍收回劍鞘,她轉過身,哽咽道:“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一直強撐著的男人也終於支撐不住了,再次倒在了他身後的紅衣女子懷裏。
蘇夏忍不住唏噓一聲。
想不到那玉華仙子,竟然真的對教主動了手。
而那位名叫江沅的護法,似乎,也是局中人。
“後來呢?”蘇夏問道。
“後來……”青梧緩緩訴說著:“教主本就重傷未愈,傷了心脈,此次又添了新傷,此後數年,便一直在見雲峰養傷,直至五年後,不治而亡。”
“而玉華仙子,在回藥王穀的路上,遇見了追她而來的寧穀主,穀主冷靜地問了事情的經過,又同玉華仙子分析了事情的利弊,終於將玉華仙子安撫下來。”
“穀主其實早就猜到了幕後之人會是誰,他偷偷去了一次見雲峰,想和教主見一麵,但是教主拒絕了他,最後接待穀主的,是江護法。”
“江護法和穀主細細商談了一番,最後二人合力製訂了一個計劃。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那便是,南安郡王。”
“一年後,南安郡王被人檢舉有謀逆之心,被另外幾位藩王合力擒下,準備押解至京問罪,然而在路途上,卻遭遇了不測,被刺身亡。”
故事說到這裏,也差不多要完結了,蘇夏微微挑眉,問道:“江護法和穀主,他們,同朝廷聯手了?”
青梧緩緩搖了搖頭,道:“不單單是和朝廷聯手。”
“哦?”蘇夏饒有興味。
“寧穀主的確是和朝廷聯手了,不過朝廷是要活著的南安郡王進京,而在路上刺殺了南安郡王的,乃是江護法。”
“朝廷那時候勢弱,單憑朝廷一方的力量,還不足以動得到傭兵鎮守楚州的南安郡王,是江護法和另一個藩王合作了,她所求的,隻是南安郡王的項上人頭。”
“一切塵埃落定,故事的最後,玉華仙子和寧穀主一起攜手重建了藥王穀,玉華門也成了武林中叫得上名字的門派,因那玉肌膏是玉華仙子和穀主共同的心結,因此,藥王穀也不再對外出售玉肌膏。”
“後來,等寧穀主和玉華仙子雙雙去世之後,下一任穀主更是將穀中弟子須得出穀行醫的規矩廢去,藥王穀和外界的聯係,也日漸稀少了。不過江湖之中,仍舊會有一兩名神醫出現,大多都是出自藥王穀。”青梧道。
聽了這麽久的故事,終於結束了,蘇夏甚至還有些恍惚。
這個故事,看似圓滿,其實還有許多意難平在。
譬如那位魔教教主,竟是年紀輕輕便長辭於世了。
那位名叫江沅的護法……
“江護法呢,後來怎麽樣了?”蘇夏忽然問道。
青梧一愣,歎了口氣,爾後道:“江護法綢繆了一年多,手刃了南安郡王後,便回了魔教,在見雲峰上長久陪伴著教主。”
“教主亡故後,江護法便和魔教一眾長老一起,奉教主的兒子為新任教主,直至死亡,江護法還一直都是魔教的大護法。”
“教主的兒子?”蘇夏這回真的驚訝了。
那位教主,不是一直都心悅著玉華仙子嗎?
他少年時被玉華仙子救下,此後便是數十年的單相思,卻又是哪裏來的兒子。
“是遺腹子。”青梧的聲音顯得尤為平靜。
“遺腹子?”蘇夏眼眸微閃,隱隱猜到了什麽,隻覺得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是的。”
青梧道:“江護法多年如一日地一直陪伴在教主身側,正如教主陪伴著玉華仙子一樣,教主幡然醒悟後,卻是為時已晚,他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
“教主欲把教主的位置讓給江護法,自己去尋一處地方等死,卻被江護法識破了心思。江護法後來可以說是……逼著教主就範。”
“隻可惜啊,二人才當了一年多的神仙眷侶,教主便去了。獨留江護法一人,獨自撫著他們的孩子長大。”
蘇夏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這世間,果真多的是癡情人。
在青梧的這個故事裏,就沒有人不是癡情人。
從嘉寧縣君到江護法。
隻不過有人終得圓滿,如寧穀主和玉華仙子,有人困於情至死,如嘉寧縣君,還有人,隻得了一半的圓滿,如教主和江護法。
情情愛愛,孰是孰非,誰也說不清楚。
究竟值不值得,隻有他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