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禍兮福兮
其他相國都準備了一些問題,但衛玄的十個問題讓大家都明白,這不是一般的述職,而是一次嚴格的大考,他們那些問題就顯得無關緊要了,所有人都沉默了,連事先準備了十幾個問題的雲定興也不敢再吭聲。
衛玄回頭請示一下子楊廣,楊廣點點頭,表示可以結束了,他站起身先一步從殿後門離去了。
子離去,偏殿內的壓抑氣氛頓時緩和了很多,眾人也紛紛笑著離開了偏殿,直到這時,張鉉心中的巨大壓力才漸漸釋放,他感覺自己後背已是大汗淋漓,朝服中單都濕透了。
直到所有人走完,又過了好一會兒,張鉉才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他頭腦裏一片空白,他自己都已忘記問了什麽,又了什麽,茫然地走出了大殿。
剛走到大殿門口,一股幹燥的熱浪迎麵撲來,這時已經快到中午,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寬闊的廣場上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官員,連被紫藤覆蓋的長長走廊上也沒有人跡,所有人都躲在房間裏,外麵隻偶然會出現巡邏士兵的身影。
這時,張鉉看見裴矩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裴公!”
裴矩笑道:“我也正要找你,中午有時間嗎?”
張鉉知道他剛才必然和子談到了自己,他便零零頭,裴矩便道:“我們去積善酒肆吧!去喝一杯,一起用午餐。”
積善酒肆位於緊靠津橋的積善坊內,據是距離皇城最近的一座酒肆,走進坊門便可一眼看見酒肆的招牌,四個大燈籠從三樓屋頂一串掛下,寫著‘積善酒肆’四個黑體大字。夜晚燈籠點亮時會更加明亮醒目。
雖然已是中午時分,但一向熱鬧的積善酒肆還是顯得有點冷清,或許是氣太熱的緣故。官員都不願出來吃午飯,很多人都帶了食海在官房內自己解決午飯,這使酒肆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裴矩一般中午都會回府吃飯,再睡半個時辰,他年事已高,朝廷對他已經沒有什麽考核要求,上朝下朝都隨意。
但今他卻破荒地帶張鉉來到酒肆,請他喝一杯酒,他有重要事情和張鉉細談。
“剛才聖上和我談了你的事情!”
在酒肆二樓靠窗的位子。裴矩給張鉉滿了一杯酒,淡淡問道:“你知道今述職對你而言是多麽重要?”
“卑職感覺,這不是述職,而是一次審查。”
“你得沒錯,是一次非常嚴格的審查,我們把這種審查戲稱為奈何橋,走得過,你能重新投胎,走不過,你就將沉入地獄。萬劫不複!”
“有這個嚴重嗎?”張鉉端著酒杯沉吟一下問道。
“聖上登基以來,這種述職一共隻進行了三次,一次是楊素的相國述職。一次是李淵的述職,你是第三次,楊素的相國述職沒有能通過,聖上覺得他有異心,被撤去尚書令實職,改封司徒,同一年病逝,事後證明聖上的懷疑是正確的,七年後楊玄感造反。至於李淵的述職倒是通過了,封太原留守。”
“那卑職的述職算通過了嗎?”
裴矩笑著點點頭。“你表現得比李淵好,而且你沒有關隴貴族這個背景。所以你要比李淵的述職更成功,聖上對你很滿意。”
張鉉鬆了口氣,苦笑道:“我當時太緊張,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其實細想一想,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腳。”
“聖上隻要一種感覺,理由是否站住腳並不重要,你的年輕讓聖上覺得你不是一個老奸巨猾之人,你給他的感覺很好,當然,真正讓你通過述職的原因,並不是今你了什麽,而是你在青州做了什麽,滅徐圓朗、孟讓、左孝友,全殲張金稱,掃清孫宣雅、王薄,戰功赫赫,這才是關鍵,明白嗎?”
張鉉點零頭,他又問道:“既然卑職通過了述職,是不是可以回北海郡了?”
裴矩注視他片刻,搖了搖頭,“我很遺憾,沒有能替你爭取到返回北海郡。”
張鉉心中一沉,他願以為自己通過了審查一般述職,楊廣就能放心讓他繼續呆在北海郡,沒想到最終結果還是回不去,張鉉臉上湧現出難以抑製的失望之色。
“其實也不是壞事,你通過了這種嚴格述職,也就意味著你正式打破了高升的阻礙,這也是你的述職遲遲沒有進行的緣故,聖上一直在考慮你的安排。”
盡管將獲得高升,張鉉還是失望地暗暗歎口氣,又問道:“那我下一步會去哪裏,江淮嗎?”
裴矩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你猜得很正確,你將去江淮剿匪,對付杜伏威,軍隊還是你的北海軍,編製擴大到兩萬,軍權由你全權掌控,不過按照慣例要派監軍。”
如果要對自己派監軍的話,那就意味著他的新官職將要和裴仁基齊平了,他升為虎賁郎將才四個月又要獲得提升,簡直是罕見的神速。
不過張鉉卻高興不起來,他在北海郡付出了太多的心血,那裏已漸漸成為他的根基,他卻要離開北海郡,這種遺憾和失落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這時裴矩又給他到了一杯酒,笑道:“我記得朝會前給你過,一般大臣離開長期做官之地,都能推薦一兩名屬僚繼續任官,這是一種不成文慣例,聖上需要安撫你,相信你也有這個機會。”
張鉉心念急轉,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自己可以繼續遙控北海郡呢?
他連忙道:“我推薦韋雲起為北海太守,現任北海太守王運謙可調為琅琊郡太守,裴公覺得可行嗎?”
裴矩想了想道:“我和雲起相知多年,他的能力出任太守綽綽有餘,能力不是問題,問題是韋雲起隻是你的幕僚,並非朝廷任官,讓他直接出任太守恐怕製度上通不過,聖上也不會答應,能不能退一步,讓雲起出任郡丞,這樣助力就得多,你覺得呢?”
作為相國級的吏部尚書出這番話,那基本上就十拿九穩了,張鉉並不在於王運謙,事實上王運謙也是他的人,關鍵是他要讓韋雲起繼續掌控北海郡,這樣他在北海郡的戰略才能繼續實施下去。
“那這件事我就拜托裴公了!”
裴矩嗬嗬一笑,“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其實裴矩比誰都了解張鉉不肯放棄北海郡的心思,隻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看得出子對張鉉的器重,也看得出張鉉的未來,如果大隋不亂,張鉉就是第二個宇文述,如果大隋混亂,那張鉉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裴家的利益。
裴矩是家族之主,而且年事已高,他必須要替裴矩的長遠考慮,本來他是想用王世充來取代張鉉,但自從王世充血洗齊郡之事發生後,他便意識到王世充殘忍狠毒的一麵,他絕不能把裴家托給這樣的人。
看來看去,還是張鉉最合適保護裴家利益,這時裴矩又想到了與張鉉的聯姻之事。
上一次因為張鉉拒絕和裴家聯姻,使裴矩對張鉉十分不滿,差點和張鉉翻臉,現在他還是想再提聯姻,畢竟婚姻才是最可靠的保證。
而且這一次裴矩打算拿出誠意,把嫡孫女許給張鉉,裴矩又給張鉉倒了一杯酒微微笑道:“聖上還提到了你的婚事,他希望你能早日成家,你要明白婚姻的重要,有了婚姻子嗣,才能保證你走得更高,上次.……”
張鉉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了,再含糊就會得罪裴矩了,不等裴矩到聯姻之事,張鉉便搶先道:“不滿裴公,晚輩已有婚約!”
“啊!”
裴矩吃了一驚,他緩緩道:“莫非就是那個傳聞,盧家?”
張鉉點點頭,“不是傳聞,確實是晚輩決定迎娶國子監祭酒盧公之女。”
雖然裴家背景更深厚,但他張鉉絕不能成為裴家的傀儡,這是個原則問題,就算是裴家嫡女也不行,況且盧清對自己情深意重,他又怎麽能傷害她、辜負她?
裴矩心中失望之極,半晌一句話也不出來,他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顆最好的棋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