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劍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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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上官無妄府邸好像格外熱鬧。陸望和賀懷遠到時,門外已經停了不少馬車,看來是來道賀的軍中將官與一些朝中要員。在充斥著權力與金錢氣味的夏國朝廷,一絲細微的官職與權位的變動都會掀起漣漪。
更何況,左翼禁軍是京城重要的衛戍部隊,原來是兵部尚書饒彌午直接統屬的精銳之師。現在卻不知為何,大司馬大將軍達勒卻將左翼禁軍的指揮權交給了上官無妄。這在有心人士中引起了種種猜測。達勒也無意去澄清,任各種流言滿飛。
眾所周知,饒彌午與上官無妄是相當不對付,在軍中的關係也是勢同水火。隻不過看在劉義豫的麵子上,還沒有公開翻臉而已。饒彌午雖然是劉義豫任命的兵部尚書,但是隻是仗著首輔饒士詮的公子的身份,得到高位,在軍隊中根基尚淺。
而上官無妄身為以前的上柱國,現在的大將軍,世代為將,在軍中的根基與威望都相當深厚。達勒雖然手握最精銳的狄人部隊,也掌握了夏國軍隊的最高指揮權,對他也不能不忌憚。
雖然上官無妄屢次對他不敬,他也不能公開翻臉。所以,讓饒彌午與上官無妄互相製衡,就是達勒的平衡術。上官無妄心裏很清楚,讓他來直接統領左翼禁軍,並不是達勒對他信任器重。相反,是達勒對饒彌午的製約。
陸望見上官無妄府邸門前如此熱鬧,皺了皺眉,對賀懷遠道,“我們從偏門進去。先去見上官夫人吧。”
他們避開了熱鬧的前門,拐到了後麵,繞道從偏門進了上官無妄的府邸。門童進去通報後不久,卻見一個人影快步向他們走來。來人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搖著一把折扇,風度翩翩。
陸望叫道,“念真!”李念真笑著道,“真是趕得巧。你們是知道我在上官無妄府上,特意來看我的嗎?”
賀懷遠道,“你就臭美吧。”李念真用紙扇輕輕敲了敲賀懷遠,道,“難道不是本公子的魅力把你們吸引過來的嗎?”
“這次倒真的有正事。我們要找上官無妄。”陸望正色道,“正好,你也在這兒。”李念真問道,“那你們先到偏門這兒來了?”陸望皺著眉,道,“現在他府上的人太多了,不方便。你先帶我們去見他夫人吧。”
李念真也收起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樣子,低聲道,“跟我來。”上官無妄的府邸有三重院子,溫若蘭的內室就在其中最深的裏進院子。穿過曲曲折折的遊廊,旁邊扶手與木架子上都被一片鮮花圍繞,姹紫嫣紅,甚是好看。
陸望心想,這溫若蘭倒是個大家閨秀,府中內院也布置得極為典雅。想來她談吐溫文,心性慈柔,是個愛花之人,也是理所應當。到溫柔二字,他又想起了時常在他幼年夢境中出現的女人。那是他的母親嗎?
在一陣恍惚中,陸望已經來到了溫若蘭的內院。李念真通報過後,溫若蘭便施施然出來見了他們。她的氣色比那日在清風觀好多了,想來心情也平複許多。雖然失去上官淵,讓她被受打擊,然而李念真作為子侄輩時常過來請安,對她也是個莫大的寬慰。
見李念真與陸望友善,溫若蘭對陸望也倍感親切。再加上那日在清風觀蒙陸望出言相助,她對陸望的人品又多了一份肯定,心裏也是頗為感激。
陸望請過安,溫若蘭便徐徐問道,“陸大人,拙夫正在前廳陪客,是否覺得人多嘈雜所以來我這兒坐片刻?”
三人都不禁讚歎溫若蘭蕙質蘭心,體貼人意,對他們這樣的晚輩更是關懷入微。陸望點點頭,道,“我們今是有事過來找上官將軍商量,所以不便與那些客人相見。借夫人這兒稍坐一會兒,請夫人不要見怪。”
“怎麽會呢!”溫若蘭表情和藹地看著三人,心裏想起了以前上官淵的往事。那時,年少氣盛的上官淵對陸望也是一見如故,在最後被捕的前夕,還把自己的隨身劍穗贈給了陸望。雖然相交時間不長,卻已經是一對惺惺相惜的密友了。
“陸大人,我聽。。。”溫若蘭表情有些猶豫,道,“我聽府裏的仆人,犬子淵兒在最後的時刻送了你一件禮物。我。。。能看看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飽含著對愛子的思念和回憶。
陸望聽見溫若蘭這怯生生的請求,心裏一陣悲痛襲來。與上官淵城門相見、而後相交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上他的心間。李念真也心痛地回憶起那個在京郊別院等待他的黑夜,竟然成為了永別的時刻。
麵對眼前柔弱的中年貴婦,想起已經身故的至交好友,陸望的喉頭也有些哽咽。他無言地從懷裏摸出一個五彩錦囊。那是他珍藏已久的上官淵的遺物,也是上官淵給他最後的禮物。
陸望默默地把錦囊遞給溫若蘭。溫若蘭見到這個熟悉的錦囊,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愛子的容顏又浮現在眼前。她的眼神,一直都追隨著上官淵躍馬疾馳的英姿,以為她最愛的這個孩子會一直待在她的身邊。沒想到,一切美好的未來都被劉義謙的屠刀砍得鮮血淋漓。
“淵兒~~”溫若蘭顫抖著將錦囊貼在自己的臉龐旁,無力地垂下了頭。站在身旁服侍的女仆也咬著嘴唇,無聲地哭泣,又怕引起女主人更大的哀痛。陸望和李念真都不忍心看她悲痛欲絕的模樣,默默轉開了頭。
溫若蘭心翼翼地從錦囊裏掏出上官淵的遺物。那是一個精美的劍穗,在頂端打著精巧的結環,長長的絲絛柔順地垂下,隱隱帶有光澤。在劍穗的頂端,還隱隱約約地有一個“淵”字。
這是以前溫若蘭最熟悉不過的東西。上官淵的隨身佩劍上,吊的就是這個劍穗。溫若蘭看著它,就像愛子又活過來一樣。
良久,她開口道,“陸大人,謝謝你!淵兒沒有看錯人。你把他的東西,還珍藏得這麽好。”陸望有些慚愧,道,“我並沒有為他做過什麽,愧不敢當。”
溫若蘭堅決地道,“不,淵兒有你和念真這樣的知己,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陸大人,我叫你一聲望兒,可以嗎?”
陸望的心裏大為震動。這一聲“望兒”,寄托的是溫若蘭如母親對愛子般的情感,溫暖了他的心。從失去母親的他,在內心深處又是多麽渴望得到母愛。
他起身離座,向著溫若蘭便拜下去,鄭重地道,“蘭姨,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像上官淵兄弟一樣服侍你,對你盡孝。他的母親,便如我的母親一樣。”溫若蘭走到他的身邊,把他扶起來,拍拍他的手,感動地道,“望兒,我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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