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懼
瓦雷第家族中軍。
為了讓敵人難以發現中軍指揮官的位置,這個臨時支起的麻布帳篷極為簡陋低調。
亞裏安·瓦雷第躬下身子,正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著桌上的戈斯威倫地圖。
突然一陣寒風吹入了帳篷,熄滅了桌上的燭火。
緊接著整個敞篷都被勁風掀翻,亞裏安慌亂地掀開包裹在身上的帳帷,抬頭看向飛向空中的地圖。
餘光中,他看到紅色的三角旗正在狂風中上下舞動,獵獵作響。
————————————————
“阿祖烈落雷術?”芙琳吉拉·薇歌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道,寒風讓她裹了裹身上單薄的外衣。
“應該不是。”葉奈法看著延伸到天邊的烏雲,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阿祖烈落雷術沒有這麽大的範圍,而且我隻聽到了雷聲卻沒有閃電。”
沉默了半晌,葉奈法緩緩說道:
“是梅利葛德雹暴術。”
她認得這個法術。
六年前,當她和特莉絲衝進暴亂的維亞城,試圖營救被暴民包圍的傑洛特時,兩人曾經試圖施放阿祖烈之雷嚇退暴民。
阿祖烈之雷原本隻能在十幾米的範圍內降下幾道閃電。
但由於兩人嘴唇受傷,導致其念出來的咒語含混不清,實際施放出來的法術效果反而遠遠超過了阿祖烈之雷。
一場大範圍的冰雹在利維亞城中降下,驅散了暴民,讓軍隊最終得以控製住場麵。
梅利葛德雹暴術——隻是魔法界的通俗稱呼,也不符合正式命名規則。
該法術沒有正式名稱,從未正式登記在案,也沒有保存下來標準咒語,之後也沒有人再能施放出這套法術。
葉奈法看著天空中正在凝聚的烏雲,捋了捋額頭被吹散的亂發:
“當時這個法術被釋放出來純屬意外,難道.……”
她心中疑問重重。
這個機緣巧合才被釋放出的法術幾乎不可能被規範化,即使特莉絲碰巧真的總結出了咒語,這個法術對當下的戰局也幫助不大。
眼下戰場上人人都帶著頭盔甚至身著全身板甲,區區冰雹和小石子又有什麽區別呢?
況且這個法術敵我不分。
很快淅淅瀝瀝的冰雹從天空中降下,葉奈法和芙林吉拉迫不得已張開了一層護盾,抵禦著鵝卵石大小的冰塊。
而戰場的情形也如她們所料,遮天蔽日的烏雲和冰雹讓瓦雷第軍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但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場冰雹隻能讓人心煩意亂,卻幾乎沒有任何殺傷效果。
瓦雷第軍迅速重整秩序,戈斯威倫的圍城之勢不減反增。
這個法術本根毫無卵用。
葉奈法不解地再次望向那個塔樓,特莉絲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黑袍青年,他正站在塔頂的城垛之間,麵無表情地看向遠方的瓦雷第中軍大陣。
————————————————
當葉奈法和芙林吉拉趕到時,特莉絲正坐在城垛下,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紅發女術士此時已經疲憊不堪,不得不舉著雙手抵擋不斷落下的冰雹。
“我一個人釋放這個法術還是太勉強了。”特莉絲指了指天空,對趕來的葉奈法露出了一個苦笑。
葉奈法趕忙跑到自己閨蜜的身邊撐起了一個護盾:“特莉絲你在做什麽?你是傻了麽?”
卻見自己的閨蜜指向了旁邊的黑袍法師:“他讓我做的。”
特莉絲心中有些懼怕紮克。
所以當這個黑發青年要求她釋放梅利葛德雹暴術時,她沒想太多就答應了,即使這個法術會耗盡她所有魔力。
一天前紮克在加斯唐宮屠殺禁軍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當政變發生後,會議大廳外的長廊上一名又一名的禁軍就那麽被拍成了肉醬。
而這個黑發法師自始至終都背對著房門,沒有看那邊一眼。
他隻是事不關己地把菲麗芭逼到牆角,不停地質問她禁魔法陣的細節,直到菲麗芭被嚇暈了過去。
仿佛門外長廊上的屠殺與他毫無關係。
當時的慘烈的場景讓女術士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
這個來自其他世界的“法師”真的很強。
但現在法術真的成功釋放了出來,冷靜下來的女術士心裏突然也有些沒底了。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葉奈法女士,芙林吉拉女士。”一直沉默不言的紮克突然開口:
“我記得術士們是可以使用一些大規模的法術的,無論是十年前的索登山之戰,還是三年前的科德溫之戰,都有人釋放過大範圍的毀滅法術。”
“是這樣沒錯……”芙林吉拉說道,她看了一眼牆垛下的葉奈法和特莉絲:“我們三人都參與了索登山之戰……”
她走到塔樓邊緣,看著遠處的瓦雷第軍陣,連成一片的盔甲反射著火把的光芒。
而城牆上的廝殺還在進行,守軍卻越來越少。
“但如果你想問的是能否在當下釋放出那些法術.……”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著一些所謂的超階法術,但隻有極其強大的術士才能釋放的出來。
索登山之戰的核心是威戈佛特茲,科德溫之戰的核心是菲麗芭。
而即使是他們,也需要數個甚至十幾個其他術士配合才能成功。
芙林吉拉搖了搖頭:“單靠我們幾人根本不可能。”
特莉絲此時終於理順了呼吸:“紮克,你不要再等了……”她焦急的直呼紮克姓名:“有什麽辦法的話就趕快使出來吧!”
紮克的視線卻一直看著遠方。
沉默了許久,他卻突然問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梅利葛德女士。你應該出生在泰莫利亞的南方城市——馬裏波,對麽?”
“啊?”紅發女術士一時沒反應過來。
黑發青年卻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你的梅利葛德雹暴術衍生自阿祖烈之雷。而“阿祖烈”對於馬裏波這座城市來說,應該是個很特殊的名字吧。”
特莉絲一下子瞪大了雙眼。
阿祖烈。
那是一個古老而偉大的名字,他是四百年前的一位傳奇術士。
紮克轉過身子,正好看到了女術士目瞪口呆的表情。
無光的黑夜遮掩了黑發法師的表情:
“是啊,這個世界的術士們曾經是何等的強大.……”
他扭頭看向城牆,白發的獵魔人正在敵軍中掀起一場場殺戮。
“阿祖烈一個隨意的試驗,就創造了獵魔人這個強大的物種……”
紮克再次轉身,望向遠方瓦雷第家族的龐大軍陣:
“一個法術就可以毀滅半個城市.……”
特莉絲渾身顫抖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馬裏波城堡外牆上那道貫穿整棟建築、長達幾十米的凹痕。
小時候的她常常問大人那是什麽東西。
然而所有人都已經遺忘了它的來曆,仿佛它自始至終都存在在那裏,隻是這個世界本來的一部分。
直到她成長為一名術士才知道了那段曆史。
那是法術留下的痕跡。
四百年前的一天,阿祖烈突然傳送到了馬裏波的上空。
也許是對馬裏波的領主不滿,
也許僅僅是心血來潮,
也許隻是一個實驗,
他直接在數萬人的頭頂上釋放了一個超階法術。
阿祖烈的雙十字
法術撕裂了天空,在城市上空形成了一個巨型傳送門。
一隻長達數百米的巨型蜈蚣怪物——涎魔被阿祖烈召喚到了馬裏波城中。
暴怒的涎魔用龐大的身軀摧毀了半座城市,最後自己離開才結束了這場災難。
城中幾乎所有的大型建築都被夷為平地,而馬裏波城堡隻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而其上那道數十米長的裂痕,不過是涎魔幾百隻蟲足中的一隻留下的剮蹭痕跡而已。
紮克對著遠方的軍陣緩緩舉起了右手。
“這個世界的施法者們已經沉淪太久了,你們遺忘了先輩的榮耀,隻知道爭權奪勢,沉迷在世俗的欲望中無法自拔……”
葉奈法一時茫然,麵前這位黑發法師一直對她友好和善,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對方使用這種語氣。
傲慢、輕蔑、無奈、恨其不爭。
“古老的記憶已經被塵封進積灰的史卷,再也無人記起.……”
特莉絲突然感覺到微風拂過麵頰,周圍的空氣似乎在向法師的指間匯集。
“但今天過後,所有人都將回想起,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