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鋌而走險
很少人知道,武吉是秦紅英弟子。
武吉幼年,家遭大變。被人誘拐,賣入皇宮為內侍。但是,他的貼身衣服里,卻藏著血神煉體功法。據傳,此功法出自苗疆,神秘非常。修成之後,力大無窮、刀槍難傷。
數百年前,功法出世,江湖震動。無數綠林,開始瘋狂爭搶,從南到北,打的昏天黑地。持續了十數年,才慢慢平復。但從始至終,沒有人見過血神煉體大法。
只是一個名字,攪起了江湖風雲,無數綠林隕落。所謂血神煉體大法,更像一個幻象。神秘的出現,神秘的消失。但誰也想不到,無數年後,這神秘的功法,竟出現在武吉身上。
武吉偷習武功,正巧被秦紅英發現。一番詢問才知道,武吉修習的武功,竟是血神煉體大法。但修鍊此功法,卻需要大量人血。武吉一個孩子,哪裡去找人血?只能以雞鴨血代替。
這樣一來,自然效果不大。
修鍊了兩年,也只是身體強壯一點,沒有其他的改變。他根本不知道,這門功法,曾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雨。
秦紅英發現,這門功法的運行方式,與道家大相徑庭。修鍊到更高境界后,所需的血液更是海量。而且要求,須是練武之人血液。因為練武之人,氣血旺盛。功力越高,效果越好。
這功法透著邪惡,修鍊下去,心智必受影響。或許將來,成就的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殺人惡魔。
她告誡武吉,血神功法太過邪惡,堅決不能再修鍊。
秦紅英憐惜武吉身世,收為弟子,傳授道家正宗功法。不過,隨後發生了很多事。秦紅英隨著陳景元,奔波江湖,到處尋找于飛,再顧不上武吉。武吉沒人指點,獨自摸索,武功進境緩慢。
因為白澤之故,武吉跟在徽柔身邊。而德妃苗氏,卻是知道武吉身份。有秦紅英的弟子,保護自己女兒,苗氏很是放心。是以平常時候,對武吉頗為愛護,不似其他內侍。
而奉了師命,保護徽柔的武吉,自是小心謹慎。
今日,更是拼了命,也要護住德妃母女。
禁衛趕到時,地上的兩人,已經沒有了聲息。
武吉身上,被匕首紮成了篩子,整個成了血人。武吉的修為,比那殺手女子,卻要低很多。眼見女子要掙脫,武吉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女子脖頸上。他們二人,到死糾纏在一起。
大狗白澤,好似發了瘋。圍在武吉身邊打轉,紅著眼狂吠,不許任何人靠近。它的身上,也中了女子一刀,血流不止。一身長長的白毛,被染的紅一片、白一片,分外刺眼。
祈福之事,自然作罷。德妃和徽柔,被禁衛護送回宮。徽柔一路哇哇大哭,有殺手驚嚇,也有為武吉和白澤。德妃緊摟著徽柔,也是渾身顫抖。臉色煞白,神情驚懼。
「阿娘,武吉是不是死了?」徽柔抽泣著問道。
苗氏的手,猛地顫了一下。那一刻,匕首離她那麼近。她甚至都能感覺到,匕首射出森森寒氣,砭膚刺骨。若不是武吉推開她,死的就是自己了。從未有這一刻,死亡近在眼前。
「是他,救了徽柔和娘。」德妃說著,把徽柔摟的更緊。
正這時,車外馬蹄轟鳴。一隊皇城司軍兵,如風一般捲來。為首一人,正是回京不久的何正。何正面色冷厲,一抬手,身後軍兵左右一分,縱馬上前,擠開禁衛,護衛到車駕兩側。
何正喝道,「官家口諭,著皇城司,護衛德妃和公主回宮。」
原本一眾禁衛,被擠到一邊,面面相覷。也不敢言語,只怔怔的看著。他們知道,出了如此大事,皇帝不再信任他們。所以派了皇城司來,接管德妃的護衛。
何正翻身下馬,疾走幾步,到了車駕跟前。
「小的何正,護衛來遲,請娘娘、公主贖罪。」
「何都知,有勞了。」德妃出聲說道。
「娘娘言重。」何正躬身行禮。
說罷,何正一揮手,騎兵轟然而動。皇城司雙腿控馬,個個手持弓弩,箭在弦上。車駕前後左右,被護衛的嚴嚴實實,向皇宮急急行進。禁衛被原地留下,心慌慌不知下場如何。
整個重陽觀,已被禁軍包圍。里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觀中一應道士,全數被捉拿審問。
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李昭亮,陰沉著臉,站在一灘血泊之前。兩具屍體,分開抬了出去,暫時放在廊下。白澤被網捉住,關進了籠子里。只是情緒躁動,仍舊狂吠不止。
「刺客是什麼人?可有查到?」李昭亮問道。
「回殿帥,正在追查。」有將官回復道。
「觀中道士,嚴刑審問。」李昭亮厲聲說道,目光兇狠,好似要吃人。「某要知道,這女人,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殿帥,重陽觀身份特殊,動刑的話,怕是不妥。」
「沒甚不妥,只管放手審問。」李昭亮一擺手,幽幽說道,「一時三刻,若查不出個眉目,你我都會有大不妥。」
德妃身邊禁衛,皆歸屬殿前司。出了這麼大紕漏,只等著官家的怒火吧。若非內侍擋住刺客,後果不堪設想。全數禁衛,都要受到嚴厲處罰。即便是他這個殿帥,怕也沒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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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汴河灣美不勝收。
漁舟蕩漾,燈火如星。天上水上,渾然一景。沿著水岸,是大片的荷花塘。雖沒了六月的盛景,但此時,荷葉舒展了身姿,尚有零落的荷花,白的、紅的點綴在綠色之中。
汴河灣,綠樹掩映間,露出粉牆青瓦。
此際,一處宅院中,朱貴光著膀子,跪在當院。背上,一道道血印子,看的讓人發憷。朱哲臉色鐵青,揮起藤條,又重重抽下去。朱貴一聲慘叫,趴到了地上,渾身發抖。
「好了,你就算打死他,也無濟於事。」
朱哲的父親,匆匆進了院子。看見朱貴傷勢,心疼的了不得。一把奪下藤條,扔在了一旁。朱哲見父親到來,終於緩下情緒,恨恨的瞪了朱貴一眼。扶著父親,向屋內走去。
「小四兒今次,太過大膽,這是要為朱家招禍。」
「他這般做,也是想幫你。」
「這事兒,父親也知道?」朱哲驚愣抬頭。
「啊?啊。」朱哲的父親,面色有些不自然。轉過頭去,突的咳嗽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好似要背過氣去。
「父親,這次太著急了。」朱哲很是無奈。
自從二皇子被找到,朱家就亂了方寸。隨著二皇子回京日近,朱家越發顯得慌亂。所謂期望越高,失落也就更重。曾經看著儲位,已是攥在自家手裡。冷不丁,煮熟的鴨子,卻要飛了。
朱哲歷練朝堂,貴為鹽鐵副使,倒還穩得住。交際朝臣,籠絡權貴,已經織出一張大網。從政事堂,到樞密院,從文官清流,到禁軍高級將領,朱哲著意經營,勢頭一時無兩。
在朱哲看來,如今之形勢,千載難逢。
范仲淹搞出新政,得罪了滿朝文武。偏偏,在立儲之事上,范仲淹表露立場,支持二皇子。如此一來,二皇子和范仲淹的新政,等於綁在了一起。反對新政,自然要對付二皇子。
果不其然,有人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殺招。
滅掉平戎軍,栽他一個叛亂。不論二皇子,還是韓琦、范仲淹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到那時,只要在朝中略加鼓動,說不得,二皇子的郡王爵位,也會被降罪褫奪。
只是,太可惜了啊。韓琦的奏摺,已經遞進朝堂。
永興軍路,步軍副都總管袁文慶,率定國軍叛亂。夤夜,向平戎軍發起攻擊。只不過,平戎軍英勇善戰,不僅殺出包圍,更擒下了袁文慶,一幹將校投降。轉眼,叛亂被鎮壓。
朱哲得知消息,惶然升起無力之感。
韓琦奏摺中,沒提二皇子。但朱哲知道,二皇子在商洛。
正是二皇子突然出現,才導致功敗垂成。
這個小皇子的勇武,再一次,超出朱哲的意料。
難道,就滅不了他么?朱哲又驚又俱,一霎時,竟是有些束手無策。刺殺不行,剿殺也不行。到底,該如何對付?
「絕不能讓他回京。」朱哲心中怒吼。
陳林已經回京,彭城刺殺失敗,讓朱哲心中打鼓。他此時,不確定二皇子手裡,是否攥著證據。這件事一旦坐實,整個朱家,頃刻就要覆滅。二皇子隱忍不發,朱哲更是害怕。
正自惴惴不安,卻猛然聽說,德妃重陽觀遇刺。
朱哲渾身激靈,莫名的,就想到弟弟身上。
朱貴如今名頭,蓋過當年十虎。仗著朱家之勢,招搖過市、驕橫跋扈。近一段時日,京中江湖人不少。被他抓住時機,竟也結交了不少。養在莊子里,每日好酒好菜,待為上賓。
朱哲匆匆回家,連蒙帶嚇,逼的朱貴說了實話。
果然是他,許下萬貫花紅,買兇行刺德妃。
「大郎,小四兒不是要殺人。」朱老太公說道。
「嗯?」朱哲不解,刺客都派去了,還不是殺人?
「前兩日,小四兒進宮去。無意聽到,德妃今日出宮,重陽觀上香祈福。時間倉促,機會難得。是以,沒來及知會你。」
「他要作甚?」朱哲聽著,眉頭皺的更深。
「他要劫了德妃。」朱老太公說道。
「劫了德妃?」朱哲倒吸一口涼氣。
「只要劫了德妃,那個小子,敢不聽話?」
「這?」朱哲怔愣半晌,不由苦笑。
劫持了德妃,以鉗制二皇子,倒也是個法子。至少,可以逼迫二皇子,暫時不許回京。只要他回不了京,自可周旋設計。一旦大事抵定,他回不回來,也就無關緊要。
只是,朱貴鋌而走險,卻太過倉促。
打草驚蛇,平白浪費了機會。不僅沒得手,反而將朱家,推到了危險邊緣。這件事,皇城司已經接手。查出來,只怕是遲早事。
到時,皇帝雷霆之怒,朱家承擔不起。
朱哲的臉色,越發陰鬱深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其實,他的心裡,正如翻江倒海、雷霆呼嘯。他已經感覺到,滅頂的危險,在一步步逼近。好似沉重的大山,一點點當頭壓下。
或許下一刻,整個朱家,都會被壓成齏粉。
朱哲抬起頭,看向自己父親。眼裡,迸射出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