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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8章 火場疑蹤

  宦官是極不受文官們待見的,尤其還是皇城司的宦官。皇城司受命監察京中百官,最讓人忌諱。誰還沒有一點陰私事,怎好什麽都讓皇帝掌握?曆來有大臣上書要求裁撤皇城司,但都如泥牛入海罷了。


  王懷舉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來到景陽坊火災現場的時候,大火已經撲滅,太陽已經出來了。地上泥乎乎的,沒燃盡的木頭上還冒著青煙。四周一片狼藉。


  開封知府吳遵路已經離去。吳遵路一走,沒有什麽差事的大小官吏一個個都打道回府,隻剩下一些差役在清理被燒後的廢墟。這場火不小,少半個坊都受到了波及。開封府做事還是有些章法的,及時調了兵加入滅火,強令拆除了不少房屋,順著風勢開挖防火帶,阻住了火勢蔓延。受災的家戶也得到安置,沒有生出什麽亂子。


  幸好是白天起火,房中之人大都逃了出來,死傷的人數不多。事後,朝廷多半是會給予撫恤。王懷舉歎息一聲,現在是活了下來,但是房屋家什燒了一個幹淨,日子怎麽過?

  他沿著清理出的小道慢慢的走著,眼睛四下看過去。這是他的職業習慣,總是更注意一些被人忽略的細處。他的師父,上一任管勾皇城司公事就是這樣教的,而且非常有用。


  他在一個看上去像個花園的地方站定。園中應是種植了很多的花草,還有個小小的池塘。這是戶殷實的人家,他判斷著。沿著池塘的樹木花草都燒得變了樣子,黑乎乎的冒著煙,更多的卻是成了灰。


  他猛地站住,眼睛盯住了一株植物。靠在牆邊,植株不高,被大火燒焦,還剩下一小半,上邊孤零零的掛著一顆紫色的果子。王懷舉心髒都漏跳了一拍。定定神,蹲下身捏住果子認真的打量。


  估計是果子成熟後被采摘,但不知為何疏忽竟留下了一顆。經了一冬,植株幹枯,果子有些幹癟。但錯不了。王懷舉的呼吸急促起來,一眼就認出,此果和他曾經見過的果子碎渣極為相似。四下看看沒人注意這裏,立即動手刨開土壤,把這株草連根挖了出來,用衣袍草草一裹,從旁邊抓了幾把燒剩的草木填在坑裏偽裝了一下,看看差不多才扭身迅速離去。


  來到巷口,找到一眾手下,立刻命令道,“留下三人,把這戶人家找到,給我盯住了,一個都不許漏過,但是不要驚動他們。”他抬手指派了人手,待他們離去,又對站在身邊的一個瘦小的屬下道,“劉五,立即去開封府,查清這戶人家的底細,祖宗三代都給我查清楚,明白嗎?”劉五應諾離去。王懷舉也不耽擱,騎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於飛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發呆。陽光從窗戶上照進來,隔了一層綿紙,不是很明亮,發著黃光。無相神功不是那麽好修煉的,於飛還是沒能突破百會穴。雖然看著隻剩薄薄的一層,卻是讓他費勁氣力也不能竟功。但他現在發愁的不是突破,而是白色果子。


  從神秘山穀來到這裏,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白色果子從當初的溫潤光滑,現在變得發暗,不僅失去了光澤,而且縮水了。再沒有保存的辦法,估計就要變成蘿卜幹了。怎麽儲存?於飛不知道古人怎麽儲存,但是沒有冰箱保鮮,他是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難道吃了?如此神奇的果子,而且僅此一枚,吃了是不是太可惜?要是也能跟石碑似的存在紫府那就好了。


  剛想到紫府,眉心忽的一涼,手上的果子瞬間不見了蹤影。“啊!”於飛失聲驚叫。隨即心念一動,就看見紫府空間中,黑色的石碑邊上,多出一枚白色的果子。


  這樣也行?不等他驚詫,紫府卻又起了變化。圍在空間外圍的灰霧,原先是不動的,仿佛凝固似的。但現在竟抽出了絲絲縷縷的霧氣,向著白色果子圍繞過來。更驚奇的是果子似在吸收那些灰霧。於飛徹底呆滯了。


  “怎麽啦,怎麽啦?”耳邊響起的聲音讓於飛回過神,看著奔過來的香草還有其他宮女,知道是被他的驚叫聲引過來的。他靈機一動,又大叫道,“我的白果子呢?怎麽不見了?”


  於飛早已察覺有人惦記自己的果子。要不是他十分小心,估計早被人偷走了。現在時機正好,讓果子消失,你們找去吧。


  香草滿眼疑惑的看著於飛。她根本不相信果子不見了,一定是二皇子藏了起來。但是看著於飛無辜的樣子,又有點不太確定了。這個果子在宮裏大名鼎鼎,無人不知。自是因為這個果子和二皇子起死回生有關聯。它是伴著二皇子複生突然出現的,之前從沒有人見過。


  皇後問過果子的來曆,但於飛一推六二五,隻說自己啥也不知道,醒來就在手裏了。於飛也很是鬱悶,當初他還想著藏起來呢,結果那麽多人都看見。皇帝皇後都仔細的端詳過,看不出任何端倪,也就由著於飛自己拿著玩耍了。


  但現在白果不見了,卻成了大事。整個儀鳳閣所有當差的內侍、宮女被勒令集中在一間偏房裏,逐個搜撿。廖氏帶著香草把於飛居住的房間裏外找了一個遍。結果自然不會找到,白果不翼而飛了。


  宮裏消息傳得飛快,一時半刻就無人不知了。前來打問消息的人,一撥接著一撥。甚至皇後都派人請了苗氏過坤寧宮說話,於飛自然是跟著苗氏一起前去。皇後穿著日常的服飾,很隨意的樣子,正在和宮女玩著象戲。


  兩軍對壘,天馬斜飛,輜車直入,上將被中軍帳束縛住,這些都跟現代象棋的玩法相同。棋盤也一樣,都是九縱十橫,中間一條楚河漢界,兵和卒也是各有五枚。但沒有炮,所以棋子總數要少兩枚,隻有三十枚。開局之前,雙方各擲一把色子,誰的點數大,誰就先下。


  見於飛看的認真,皇後把他拉到身前,指點棋子教他認字,又說著玩法。宋代象戲有大小兩種,脫胎於北周象戲。小象戲已經十分接近現代的象棋。


  片刻之後,於飛已經可以和女官戰的旗鼓相當。突兀一招臥槽馬,殺得女官大敗。皇後分外驚訝,連道聰明。象棋從來是兩軍對壘、機謀百變。曹皇後出身於武將世家,從小和父兄一起舞刀弄棒、研習兵法,最是喜歡象戲。見於飛贏了女官,就要親自來戰。


  “若是再多兩架投石車,就更好玩了。”於飛卻道。


  “哦?你竟還知道投石車?”皇後一愣。


  “啊?有一次聽見侍衛說起,就記下了。”真不該多嘴,於飛趕緊補漏。


  “你且說說,投石車要如何布置?”皇後有了興趣,也不在意於飛是如何知道的投石車,緊著問道。於飛讓宮女尋來四枚棋子,分別寫上投石車。


  “據《唐書》記載,以機發石為攻城,號將軍砲。不如以砲字代替。”皇後道。


  於飛心裏小小的擦了一把汗。他當然知道炮,也知道砲。但他不能用啊。他要如何解釋小小年紀知道這麽許多?最興來現在才開始簡單的識字。低著頭,裝著一邊思索,一邊解釋砲的用法,又演示了兩遍。皇後很快明了玩法,仔細推演,發現多出不少變化,戰陣對壘之法全然大改,越推敲戰法越多,一時竟是發起呆來。


  皇城司查到的結果,皇帝趙禎一點都不奇怪,結果就是沒有結果。得到王懷舉的奏報,皇帝有些詫異。一場大火竟燒出了一顆紫色的果子,一顆和毒害皇子一模一樣的果子。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暗殺,皇帝不寒而栗。這次是針對皇子,如果他們把目標對準了皇帝呢?趙禎出離的憤怒了。


  劉祥的論斷很可怕。這名倒黴的太醫在皇城司住了半個月,倒是沒受什麽委屈,隻是不能回家。他被皇帝召來,仔細的檢驗了王懷舉找到的紫色果子,確定了是同一種果子。並且經過多日的思考和推測,也理出一些頭緒。他言道,“此果之毒非銀針可驗,卻異常凶狠。服下汁水後並不立時發作,潛伏無蹤、難以察覺;待後發作,立奪人性命,無從救治。”劉祥鄭重的接著言道,“且發病之人神誌失常、狂性大發,身體抽搐,其症狀與心疾如出一轍。實難診斷。”


  劉祥一番話,令趙禎出了一身冷汗,愈發忌憚,也愈發憤恨。遂令皇城司立刻抓人審問。皇城司的審問手段,趙禎還是清楚的。結果就連這戶人家妾室和管家私通的事都審出來了,但果子的事卻一問三不知。但也不是沒有收獲,起碼知道了院子的主人是一個福建商人,三年前進京做生意,買下了這座宅院。全家一共十七口人,主人譚鈺卻在年前出京,說是回了老家福建。


  王懷舉令人畫了譚鈺的畫像,問清了去處。已經派遣得力的人手追去福建,不知何時才能有個消息。是否真有此人,趙禎不確定。


  紫果子似乎剛有了個眉目,趙禎又得知皇兒的白果子不見了。翻遍了儀鳳閣也沒有找到。趙禎這個頭疼啊!他擔心的當然不會是什麽果子,而是果子後麵潛伏的凶險。若此次竊去的不是果子,而是皇兒的性命呢?若是朕的性命呢?皇宮大內,侍衛無數。先有無聲無息的下毒,後有無影無蹤的盜果。皇宮已經成了馬行街,任人來去了嗎?

  “猖狂啊!”他心中憤懣,卻又無力的坐下。沉思了半晌,忽的抬起頭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說道,“和叔,還是你去看看吧。”


  似是掠過一股微風,殿內突兀的閃出一道身影。來人一身黑衣,身形不算高大,三四十歲年紀,一雙手掌看著要比一般人大出一圈兒來,躬身之際自有一股威勢。來人並不言語,行了一禮閃身而去。皇帝坐在桌案後麵,低頭看著奏折,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奏折是範仲淹所上《上攻守二策狀》。趙禎略微思忖了一下,記起範仲淹去西北任職已經有兩年。範仲淹對西夏戰事的認識,趙禎是很認同的。雖然經曆了好水川之敗,但責任不在範仲淹。範仲淹這兩年在西北修寨屯田、聯絡屬羌,改革軍製、訓練士卒,取得了明顯的效果。


  在認真的分析了大宋與西夏的國情之後,趙禎準備采納範仲淹的建議,確定針對西夏積極防禦,步步為營的戰略。遂提起朱筆批示,遷範仲淹知慶州、兼管勾環慶路部署司事。範仲淹成為環慶路最高行政和軍事長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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