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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51章 一波三折

  郇煜正坐在大相國寺對麵的酒樓上。從臨街的窗戶看出去,大相國寺前麵的廣場上,萬人湧動、摩肩接踵;點點花燈,燦如繁星。


  街道兩側,無數的攤販,叫賣著無數的美味吃食,展示著精巧的新奇玩意兒。店鋪門前搭起燈山花海,爭相炫耀、流光溢彩。


  廣場上驟然亂起來時,郇煜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見潮水般的人流,向著四下裏翻滾,哭爹喊娘的聲音夾雜著尖叫。無數的燈山花海被擁擠的人流撞翻,熊熊的燃起了大火。


  過了半晌,郇煜終於得到了消息。有凶徒當街殺人,死的竟然是監察禦史盧允。郇煜聽到這個名字,很是詫異了片刻。隨後就是不屑的冷笑。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郇煜自言自語。


  郇煜的手下,控製著無憂洞裏的沙河會,做著黑道的買賣。盧允暗地兒裏的德性,郇煜很清楚。因為盧允要的女童,多次都是通過沙河會交易。


  雖然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但他還是非常不恥盧允。文人一個個,麵兒上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


  郇煜並不關心盧允的死活。自從被小皇子陰了一把,他就被家裏禁足了。今天十五,難得被放出來透透風,可不想被盧允壞了心情。


  郇煜的娘是宗室女,還是很有辦法的,哭求到了皇後那裏。甭管是撒潑打滾,還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總算是把事情了結了。


  郇家家主,郇煜的爺爺,咬牙舍了兩百萬貫,言稱感念皇後仁德,自願捐出助學。謝家有樣學樣,跟著捐了兩百萬貫。皇帝總算是點頭,誇獎了一番,放過不再追究。


  這件事讓郇家、謝家都栽了一個大跟頭。好在,隻是丟了麵子,舍了些錢財。郇煜現在想起來,都是心有餘悸,那小皇子太邪性。屁大點兒的孩子,居然能想出棋盤收錢的法子,他娘的還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最可恨的是,那小混蛋太陰。郇煜咬牙切齒的想著。惹不起,躲著你總可以了吧?

  盧允當街被殺,轟動了東京城。大宋朝,文官清貴,恩遇猶重,所謂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如今,清貴朝臣,被人如殺雞屠狗,砍死於鬧市。情何以堪?

  國子監最先有了反應。剛剛開學的太學生,呼朋喚友,數百上千人高叫著嚴懲凶犯,堵住了開封府大堂。沸沸揚揚的聲勢,一波一波的洶湧而來,嚇得王拱辰趕緊命人緊閉大門,躲了出去。


  他到哪裏嚴懲凶犯?派出了無數兵丁,嚴查城門出入,挨家挨戶搜查,到現在,凶犯連個影子都沒有。他終於知道,當初吳遵路的心情了。這個開封府,真不是人幹的,誰想要,趕緊拿去。


  查了一夜,王拱辰也不是一點收獲沒有。根據盧允家下人的描述,他已經派人畫出了凶犯的圖形,三十來歲,五尺高下,貌甚凶惡。沒錯,就是這些。當時人都嚇傻了,哪裏能看的清楚?


  但有人聽到,那個凶犯殺人前喊了一嗓子,還我女兒的命來。或許是盧允,壞了人家女兒性命,當爹的報仇來了?王拱辰不吝惡意的思忖著。大戶人家裏的齷齪,王拱辰豈能不知?隻是民不告、官不究罷了。


  有了線索,當然要查。監察禦史很清貴,但是死了的監察禦史,也不過是一具屍體。盧允家裏再是不願,也擋不住開封府查案。得了線索的第一時間,王拱辰就派手下刑名高手,將盧府所有下人,分開單獨詢問,以期找出凶犯的蹤跡。


  於飛又得了一匹大宛神駒,但他一點都不惦記。果然,他連一根馬毛都沒有看見,就聽說神駒被送進了禦馬監。


  他很是好奇,汝南王府哪來這麽多大宛馬?那得從西域運過來啊。問題是,西域目前還不在大宋的手裏,就算想去西域,中間還有個敵人擋著呢。


  等到組團參觀神童的妃嬪們散去,於飛揉了揉已經笑僵得臉,很是疲憊的趴在床上。心累,此時人們對詩詞的崇拜,熱情毫不亞於後世對明星的追捧。再來參觀,收門票。於飛恨恨的想著。


  他的老師們已經集體請辭了。那都是皇後安排的內侍,本意是給於飛開蒙,但內侍們屢受打擊,實在是教不下去了。


  於飛過目不忘,這點皇帝皇後都知道。內侍們從未教過如此省心的學生,讀一篇,講解一遍,再問,無不對答如流。《孝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已經教完,再下去,可就是五經了。內侍覺得自己被掏空了。


  但擋不住於飛的問題太多啊。今日問,開寶寺的木塔為什麽是斜的?明日又問,腐草怎能化螢,可曾見過?更有甚者,問一步究竟是多大?若是七歲的童子,走百步射中目標,算不算百步穿楊?


  內侍已經被於飛問的崩潰。如今,又聽到了“一夜魚龍舞”這樣的詞句,再不肯多留一日。打起包袱,齊齊跪在坤寧宮門口,堅決不幹了。


  “二皇子。”香草忽然走過來蹲在了床邊,神情怏怏。


  “好吃的被搶光了?”過來參觀的妃嬪,帶了不少各式的吃食。於飛大手一揮,二十多個丫頭小子,立時歡呼開搶。


  “誰和他們搶,都和狼一樣。”香草憤憤的說道。


  “嘿嘿,看這裏。”於飛嘿嘿一笑,一把掀開床上的床單子,裏麵藏了半床的果子糕點,也不知是啥時候藏進去的。


  香草頓時歡呼一聲,撲到了床上。他們這些低等的內侍宮女,也隻有在於飛這裏,可以吃到這些精美的糕點,別處可沒有這個待遇。就算是在她的師傅那裏,也是日夜苦修,哪裏會有好吃的解饞。


  一手抓著一塊糕點,吃著吃著,又悶悶的低垂了頭,心事重重的樣子。於飛很少見到香草悶悶不樂,啥時候都是嘰嘰喳喳,歡快的跟個小麻雀似的。


  “我師娘不見了。”看見於飛詢問的眼神,香草說道。


  “不見了?啥意思?”於飛不明白。秦紅英應該正高高興興的,在家等著陳景元的花轎吧?


  “師傅說,師娘失蹤了,已經好幾天了。”香草看著於飛,十分期待於飛可以有法子,找到她的師娘。


  “失蹤?都好幾天了?”於飛吃驚的坐了起來。“哪天不見的?”


  “初十吧,我不是很清楚。”香草不確定。


  “都七天了,怪不得這些天見不著道長。”於飛恍然。定是陳景元發現秦紅英不見了,忙著四處尋找,哪還有時間到玉璋苑來。


  “我師娘會去哪裏呢?”香草趴在了床上,喃喃自語。


  信息太少,於飛根本無法判斷。瞪眼瞧著香草,心裏轉著各種的念頭,一忽兒是秦紅英,一忽兒是陳景元。琢磨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頹然放棄。


  “見到了你師傅,就說我找他。”於飛道,還是和陳景元多了解些細節,才能慢慢的想辦法。轉頭看著窗外,天光已經暗淡,又一個黑夜將要來臨了。


  黑夜擋不住開封府的火把。一蓬蓬的火光,撕開了盧允家的後花園。一叢叢的梅樹,老幹虯枝,在火光的映照下,直如張牙舞爪的一群怪獸。園中,此時人聲鼎沸,皆是穿著公衣的開封府差役。


  一名刑名老吏,在詢問盧允家下人的時候,發現了端倪。盧允的書童墨寶兒,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老吏的目光。稍一對視,遽顯得神色慌張。老吏當了一輩子差,經驗老道,一看便知書童有問題。


  當即,他遣散了眾人,獨留下書童。連哄帶嚇,三言兩語,書童撲通一聲跪倒,招出了一樁驚人的秘密。


  原來盧允喜好小女童,都是書童墨寶兒前後打理。從黑市買來女童,關在家中地窖之中,待盧允需要,就領上去。事後,有些女童死了,也是他親自處置,趁著夜色,埋在後花園的樹下。前前後後,已經有五六年,他親手埋下的女童,也有十幾個了。


  老吏聽完墨寶兒的交代,雙目怒睜,奮起一腳,猛揣在了墨寶兒的臉上,喝罵不止。若非是重要的證人,他真想抽出腰刀,一刀劈了這個混蛋。


  王拱辰得到消息的時候,驚得渾身發抖。一刻也不敢停,立即帶著大批的人手,趕到了盧允家中。一聲令下,盧家所有人,都被控製了起來,一個也不許走脫。


  從地窖中,找到了三個活著的女童,皆是七八歲的年紀。找到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驚恐顫抖,縮成了一團。隨後,後花園舉火連夜挖掘,一共起出了十七具幼小的骸骨。


  消息不脛而走,京師大嘩。


  無數人被這個消息,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盧允的惡行終於大白天下,也惹怒了整個東京城。白道、黑道,朝堂、民間,一片喊打喊殺,盧家人即便不死,東京城也再無容身之地。


  福寧殿,憤怒的皇帝失了儀態,一把摔碎了琉璃盞。


  國子監一下變得鴉雀無聲,太學生連門都不敢出了。昨天還在義正言辭,圍堵開封府,為盧允請願。今日就來了一個大反轉,朝廷清貴成了殺人惡魔。這讓太學生如何麵對洶洶輿論?

  憤怒的百姓堵住了盧家,一邊叫罵,一邊石頭土塊兒爛菜葉子,砸進了盧家院子。麵對著幾乎失去理智的百姓,王拱辰不得不派出兵丁,保護盧家人的安全,不能讓他們被憤怒的百姓給打死。


  開封外城的西城門,還和往日一樣的擁擠,人流車流如梭,編織著這座都市的繁華。


  城門口,一個五尺壯漢翻身上馬。回過頭,向著城裏看了一眼,目光仿佛看到了盧家的狼狽,不屑的啐了一口,打馬向著城外而去。他是臥牛山寨紀覽留下的人手,目的就是要了盧允的性命。


  如此狠毒惡劣之人,紀覽豈能容他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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