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久在樊籠難返璞
“所以家中存銀才尚不足五兩。”檀哥兒支支吾吾,雙手不安的絞著衣袍,怯生生道:“其實昨日家中尚有十餘兩銀子,隻是……昨日黃昏路過紙品鋪子,買了幾冊詩集,所費頗多,這才……”
“罷了,銀子是死物,花了便也花了,隻是如今家道艱難,萬不可再有驕奢淫逸的公子哥習性。”
“我省得的,長姐。”檀哥兒一副做錯事的委屈模樣,想來他如今不過七歲,且買的又是讀書的物什,她原該欣慰的。
江歌兒微微一笑摸著檀哥兒的發頂,轉頭問福伯:“福伯,,租賃一個鋪子或攤位銀錢幾何?”
“若是在京都,好的地段,一年租金少說也要百兩銀子,如今身處閩洲,眾人皆重海運,捎帶著集市也繁華許多,若真計較起來,租金怕不比京城便宜。”
“那五兩銀豈不是連個攤位都租不下來?”
“確實為難,官家這些年為濟災,所鑄白銀早就超了祖宗體製,五兩銀子聽得多,實際上不過三兩有餘,當不成什麽事的,況且咱們的身份又是這般,隻怕翻身,還是要靠科舉之路。”
“前些日子,我在一品堂看見二老爺穿著綢緞在與人談事,瞧那派頭,可不是缺錢的主,你們王家在閩洲各地是否有未被查抄的私產,還是快些查查,別被二老爺獨吞了才是。”筍哥兒一如既往的譏諷。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況且若不是父親禦前失言,他也不會輪落至此,即便還有私產,便算做對二房的賠償吧。”江歌兒倒是心寬,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何必多做計較,有這時間,倒不如多想想其他出路。
“大小姐仁慈。”福伯忍不住讚了一句。
“還不是在安府中錦衣玉食,不像我們這般在外頭吃苦,所以才這般淡然。”筍哥總愛跟江歌兒唱反調,江歌兒想著他這個年齡正是叛逆的時候,總不好與他計較青春期的這些小事。
“大小姐,你可別聽筍哥兒胡說,自你進府,筍哥兒便念著你,生怕你在安府被人欺負了。”福伯生怕江歌兒生氣,慌忙解釋,起身拉著筍哥兒,逼著其向江歌兒道歉。
“我在安府有安小姐安少爺罩著,吃不上什麽苦頭的。確實不知道你們在外麵活得艱難,浣衣煮飯皆得親力親為。”
“被流放閩洲的罪仆,有幾人能過上此生活,老奴我已經很知足了。”
“福伯你這話可是折煞我了,若非王家,何至於流放此地,我心中已有計較,你們安心的等我幾日,一品堂的掌櫃既然已經研究出魚丸的方子,那便不必再送貨,若他們派人來尋,隻推說他們廚子天賦異稟,既然能琢磨出魚丸的方子,想必不久也能知曉蛋糕方子,咱們也就不必班門弄斧了。”
“這樣好嗎?”福伯有些遲疑:“好歹這是唯今的生存之技了。”
“福伯,舍小錢,掙大錢,你便聽我的吧。”
“這.……”福伯還想再勸,可江歌兒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樣,倒不好多說什麽,筍哥兒轉頭不屑的哼了一聲,卻始終沒有張嘴反對,剩下的檀哥兒,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支持他的姐姐。
江歌兒作別三人,心事重重的在小巷中穿梭,魚丸易製,且筍哥他們每日從海邊收購大量海魚,隻要有心人隨意一探,便可知端倪,可蛋糕不同,她藏在安府,每日領用食材多樣,平日裏也是避著人的,且蛋糕方子多巧思,即便知道食材步驟,卻也難仿製出來,蛋糕價貴,想必一品堂的老板也想過不少方法,可如今卻隻研製出魚丸的方子,可即便他們有了方子,卻還得顧著顏麵找筍哥他們下單送貨,想必圖的也不過是幾方蛋糕罷了,可憐古人,尚不知芒果班戟,榴蓮千層,雪媚娘的個中滋味,而開一家甜品屋便是江歌兒此刻的想法,隻可惜如今存銀不足,又礙著身份不能名正言順的出外奔走,而筍哥福伯等人怕是經營不起甜品店,隻能暗藏心間罷了。
如今安家困局已定,她不想徒勞的做困獸鬥,再經一次流放之苦,她必須迅速斂財,湊夠贖身銀兩,江歌兒低頭沉思,卻觸不及防的撞上一個木杆子,抬頭隻見黑匾金漆寫著鬥大的北鬥當鋪,江歌兒摸了摸腰間那塊硬邦邦的玉佩,腳步急匆匆的向南而去,待問了幾個路人,終於在僻靜處尋到了城南當鋪。
江歌兒左顧右盼,見無異常,便想也不想的抬腳進了當鋪。
“客官,何事?”夥計懶洋洋的問。
“我想見你們掌櫃的。”
“我們掌櫃的沒空,你要當什麽東西直接跟我說便是。若真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我做不得主的,自會親去請掌櫃的掌眼。”
“不知這塊玉佩可請得動掌櫃的?”江歌兒將懷中玉佩掏出,在夥計麵前晃著。
夥計隨意的伸手一握,老坑慶陽翡翠,水頭溫潤通透,卻是一塊上好的玉佩,待轉過背麵,綠汪汪的玉麵,粗糙的刻了一個丁字,滴水徐行,這可是十萬將士虎符如何會到一個姑娘手中?
夥計變了臉色:“姑娘再次稍候,我這便去請掌櫃的。”
小二哥匆匆關了店麵,抬腿便往樓上跑,閣樓裏談話聲還未歇去,一名護士便攔截住了小二:“小六,你不知道少爺和掌櫃還有事相談嗎?”
“展大哥,我有要事求見掌櫃的,煩請通融。”
“行吧,我幫你通報一聲,要是惹了少爺關我禁閉,你記得給我送飯來吃。”須臾,掌櫃的便跟在護展衛身後匆匆趕來,一腦袋的冷汗還沒來得及擦拭:“什麽事!沒見著我與東家還有話要談。”
“稟掌櫃的,非是我沒眼色,隻是樓下有一姑娘手執虎符來尋,這事我做不了主,又不敢怠慢貴客,隻能急匆匆來稟。”
掌櫃探頭往樓下一望,卻看不甚清楚,隻要回頭輕斥:“虎符可是丁家重寶,一向是由世子貼身保管,怎麽落到一個姑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