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終有一別
她對人隨和的那個性子,本不是與生俱來的,是經曆過歲月蹉跎磨合而來的。
她待人溫柔的一麵,如今顯然能透過骨子散發出來。
辛黛覺得自己更像是已逝的爹爹,如今就連著骨子裏都是溫柔純粹的人兒。
她想起多年以前,她調皮任性,想要在二月寒凍裏放風箏,她爹爹拗不過她那偏執的性子,便親手為她定作了一個,專屬於她的風箏。
爹爹還為此劃傷了胳膊,手上遍布擦痕。
帶風箏到她手裏的時候,爹爹也隻會輕輕擦拭著汗珠,擁抱著她的肩膀。
“爹爹一定會讓黛兒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女兒也可以做公主嗎?”
“那當然,在外不可以,在爹娘這裏,即便是出嫁了也永遠都是小公主。”
那句話溫暖了她內心多年,她始終承認著,她不算是什麽善人,沒有學到爹娘骨子裏透著的半點溫柔大方。
然而這一世她又是的的確確做到了這一點,辛黛的相思之意夾雜著眼眶間,思緒陡轉。
“不過是半大的孩子,順應自然即可。”
“來這府上的都是做丫鬟的,他們沒有表小姐這樣嬌貴的命,便……”
“嬤嬤,我也是死了雙親的,僅僅是比他們幸運點,遇到了疼愛我的這麽多人。”
辛黛打斷了蔡嬤嬤的話,有些不認可對方所言。
她並不能讚同丫鬟等於苦力,連著歡樂都要被剝奪。
她始終於心不忍,不願意做那個惡人,也未曾想過要做一個惡人。
她製止了蔡嬤嬤的行為。
蔡嬤嬤收斂起嚴肅的神色,忽而用憐憫的目光看向辛黛,那樣的目光持續了幾秒鍾,又繼而惋惜。
“是老奴錯了。”表小姐說的極是,他們不過是失去雙親的丫頭,沒爹沒娘,若不然,誰願意做的苦力,一輩子服侍他人,沒得自由之身。
若是有千般可能,也不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蔡嬤嬤不由得對辛黛生出敬佩之意,她沒有表小姐那樣的大義之意,隻有忠誠可言。
但她還是能夠讀懂表小姐字裏行間所包含的深意。
“不過是世人皆懂又無法感同身受的苦難。”
前世她也有這麽一段,若不然哪來的感受人間疾苦,同化的悲憫情懷。
說到底,也不過是因著親身經曆過,她並不值得被敬佩。
她曾經也是劊子手,囂張跋扈,小姐病態,對下人呼之即去,呼之即來,便是同輩之人,依舊瞧不上眼。
殊不知,她自身便是個笑柄一般的存在。
如今辛黛不是看開了,不是慚愧於前世,而是前世裏後來的經曆將著她的棱角徹底磨平。
她那充斥著鋒芒的性子,隻會漸漸被隱藏起來,不再顯現。
府上多了一張吃飯的嘴並不打緊,辛黛本身是不在意的,她能夠養得起手下的丫鬟們,且不說府上開支並不需要她來給予。
依舊是蘇茹為之感到慚愧,猶豫再三,故而決定向辛黛挑明心事。
“寧兒留在府上實在不妥,他如今已是半大的小子,該自己謀一條生路,而不是留在府上,給姑娘多一份麻煩。”
她同著阿寧兩件事情加起來,不知道欠了姑娘幾輩子人情,蘇茹心有慚愧,不願意一直依附著蘇茹。
哪怕對方本心使然,一直不願意使蘇茹愧疚。
但蘇茹那顆心和骨子裏的性子不願意接受這麽多的恩惠。
她並不能給姑娘什麽,也不希望姑娘一直這樣無償付出。
辛黛遂成全了她的心願,將著蘇寧重新安排在了憐人館。
這一舉,侯府上下皆是不明。
便是連著紅娘聽的此事,起初也有些詫異,後知後覺後輕笑道:“若憐人館不再是憐人館,而是正經門麵,留他也無妨。”
“紅姐姐懂我,同為知己。”
“我當然願意做丫頭您的知己,你這丫頭,我可是喜歡得緊。”
紅娘毫不收斂對辛黛的偏愛,自第一麵起,她對待辛黛便是特別的。
很少有人同著她的氣場能如此投緣,她自然也願意多付出,願意同對方深交。
李曉湘第二次拜訪辛黛時,辛黛尚在侯府。
李曉湘拿出撒嬌的本事套路著辛黛,故作難過。
“辛姐姐總不在府上,如今徐世子不在,倒成了大忙人,叫我好生可尋。”
李曉湘話語裏帶著醋味,故意嗆辛黛的。
辛黛寵溺般兒一笑,眸間帶有喜色,渲染著一層色彩,那雙修長的手指環繞在李曉湘的胖手上,輕言道:“好湘兒,我今日不是在的嘛。”
那日她的確是有事不在府上,後也聽說了湘兒前來一事。
她想著對方必然是來報喜訊的,而她也已經知曉南下城一戰的結果。
故將著此事擱淺了,不曾想對方過來興師問罪,倒叫她回答不上,多少有些慚愧。
李曉湘冷哼哼著,臉頰的粉黛塗抹的有些濃了,恰好襯得她肌膚如雪,配著櫻花刺繡的裙衫,俏皮中夾雜著一絲仙氣。
李曉湘總是喜歡穿著一些可愛的顏色,哪怕她心裏清楚,她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
那也無妨,哪怕是為人妻女,心中所喜之物也不該丟棄。
李曉湘那樣的性子,對於這一類事情一向看的很隨意。
她倒是完全不似她那位端莊大氣的娘親,將著此詞演戲的淋漓盡致。
李曉湘的生母李夫人,在京都城官家夫人中,一直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位,受人尊重。
倒是她那個女兒李曉湘,被調教的性子太過於活脫了些。
李夫人也知曉這一點兒,卻沒有太過於約束,也僅僅是在三兩件事情上進行教誨。
隻因著她這一生都是被約束的人生,被規劃好了,倒希望女兒一輩子快樂多一些,而不是被官家小姐身份束縛著,條條框框約束著。
李夫人此人,對事情看的通透太多,已然是京都城內其他官家夫人無法相提並論的。
“辛姐姐,我今日還有一事要告訴你的。”
不滿的性子,消散的也快,李曉湘轉而便將著話題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說的是那廊坊一事,辛黛這幾日倒是沒有關注太多,她上一次已經知曉,司馬公子不多日便要離開,但具體何時,她並不清楚。
隻不過踐行的一餐,早已經食用過。
哪怕她對此有些難過,也隻能止步於此。
友人終有一別,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