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光與影
時在深夜。
臨州城外,尋枯瘦山脊入深林,穿過紛亂山路,直到人跡罕至的故老之所。
這裏是荒廢已久的廢棄廟宇,從外邊看上去是橫斷的門梁、破朽的牆麵以及遍布的塵灰,而這破廟的內部卻始終縈繞著淡卻清晰的殺氣。
數目不詳的青魂殺手暗藏於廟宇陰影處,就連呼吸聲都很細微。
這座廟就像是故事話本裏鬧鬼的地界,隱於陰暗晦滅,透著怪誕詭譎。
維持著此間的緘默。
直到一行隻剩下二十餘人的青魂人馬從臨州城奔逃會來,從沒有門板的大門奔入,這一行人腳步不停直入後院。
陰影中的青魂暗哨知道是從臨州回來,沒有阻攔他們,卻也暗暗疑惑為何看起來損兵折將像是吃了大虧。
臨州城中嚴桐生一場算計,白瀟於亂戰中以絕妙的《獨孤九劍》劍術斬殺了淫羊藿;而水飛薊則被奇兵定武閣的公羊擎以上乘內勁生生震死。
剩下逃回來的這些殘兵敗將也幾乎個個帶傷,領頭的京大戟被白瀟一劍斬斷了左手手腕,到現在用白布抱著還在隱隱滲血;問荊胸口衣襟幾乎破碎慢慢都是被刀劍所傷的痕跡;唯有白石英看起來狀態要好一些,不過走路時隱隱有點跛足,也是被傷到了足筋。
步入破廟後方,京大戟三人遣退了士氣低迷的部下,走入廟中正殿。
這是這座破廟裏麵唯一看起來幹淨的所在,光線不算太亮,但還是有幾盞長明燈照亮。
一進入廟中,京大戟、問荊、白石英便一起跪了下來,低著頭沉聲認錯:
“屬下有罪,此行非但未能帶回湛盧劍,更是損失慘重。”
三人的聲音略顯虛弱,更在其中隱隱帶著一些畏懼的情緒。
而他們所畏懼的身影緩緩從殿中佛像背後走了出來,身形不算太高大、背著手在長明燈的光線裏拖出一道很長的背影,光影交織中竟會給人一種驚悚的感受。
“認錯的話先放下吧,來……談談看為什麽會損失慘重?”
京大戟依舊跪在地上,低著頭像是被懲罰的學童:
“孫京的身份早被嚴桐生看破,給出的情報也是嚴桐生故意釋出的假情報,我們今夜前去埋伏那個白姓女子卻反被檀山盟的人圍攻,若非是城中暗樁為我們強開城門,恐怕已經全軍覆沒。”
“這樣啊,那也不能怪你們~”神秘人物搖搖頭,“嚴桐生被白澤武林冠為第一奇智,要想不被你們抓到痕跡也不算難,你們被他算計也算不枉……”
“靈芝大人……”問荊聽見神秘人物的批言,似乎有所不滿,抬頭想要爭辯什麽,卻被他一個嗬止住。
往前走了一步,這個代號靈芝的男人彎腰與問荊對視:“你還有什麽不服麽?被人家算計就老老實實承認就是了,作為一個殺手,你可不能在乎什麽輸贏~”
“是……”內心似乎對靈芝充滿了恐懼,問荊隻能低頭稱是。
“那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檀山盟明日就要在白琅山通告下了。”
京大戟還是沒忍住,接著問道。
“擔心什麽,”靈芝倒是毫不在意,轉身坐在了佛殿香案之上,“我們手裏的籌碼,比他們想象中更多,該擔心的是他們才對。”
隨著靈芝的話音落下,從佛殿後方走出來十幾名氣息不弱的青魂高級殺手,京大戟三人看著他們都為之一驚。
苦石蓮、夜明砂、赤石脂、石楠藤、紫蘇梗、石上柏、三分二、草烏葉、甘冬、馬蹄金、土貝母、大青鹽、藍布正、綿馬貫眾、杜仲葉、關黃柏、燈盞細辛……總計十七人,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江湖一流高手的氣息,或許未必比得上各門派掌門之流,但絕不會弱於所謂江湖宿老,而且各個精通殺人之術,是真正的殺人機器。
這些,都是青魂最精銳的殺手!
“這!?”京大戟看見這些同僚現身,不由得驚呼出聲,這麽多高級殺手聚集於此,簡直像是要與白澤正道進行決戰。
問荊與白石英同樣看著這一幕,驚訝得不出話來。
靈芝似乎能看出他們心頭的震撼,唇角一笑,輕輕道:“不必震驚,此刻邊關正在危機之中,朝廷騰不出手來,正是咱們好好施展的機會,除了在場眾人,首烏已經帶著麝香與茯苓潛伏在了臨州城內中,隻等一個爆發的機會,以此次我們投入的兵力,勢必讓所謂的檀山之盟成為一場空談。”
靈芝這番話的時候極近驕傲,但也的確有這個本錢。
在場的青魂殺手不談,青魂以藥草性力評價實力,首烏、麝香與茯苓的性力可謂極強,投入這般力量,要顛覆白澤武林也絕不是猖狂言語。
這般豪言當即震撼了京大戟三人,靈芝看見他們這番表情自己也露出了滿意的神態,隨後道:“何況咱們也不知是以江湖之力對付他們,不論明日之戰結果如何,白澤武林都會成為仙人口中的笑談。”
聽聞他最後這番話語,京大戟三人乃至於靈芝身後的十七名高級殺手都感到一絲震驚。
京大戟這次顧不得準備禮儀,直接開口問道:“您的意思是?”
靈芝笑得邪佞:“沒錯,參王已經傳令,禁疆的馬蹄將會蹋碎我們前路上的所有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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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長月流光。
臨州城中的江湖人馬一路追殺青魂眾殺手,從城中大街一直追到了城門口,城衛軍中的青魂暗樁為青魂人馬打開了城門放他們離開。
江湖客們在滅殺了斷後的青魂殺手之後,擒下了軍中內應,也就得勝離開。
各方人馬各自離去,白瀟、陳放、鹿靈聲、燕辛夷一起回到了金山玉海樓的莊園之中。
這裏是嚴家在城中的私邸,被嚴桐生留作檀山盟的決策中樞。
今夜一場大戰,身為盟主的宋繼玄因傷不能參與,隻好等下莊園之中,看著白瀟眾人會來,頂著蒼白臉色上前。
“都回來了,今夜之戰如何。”
白瀟對宋繼玄格外尊敬,趕忙上前攙扶:“宋前輩您怎麽出來了,您放心吧,今我們大獲全勝,你快些回去休息。”
“白丫頭你這是當我老朽了啊~”宋繼玄看著白瀟笑著道,“放心吧,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筋骨還算能打,今晚要不是嚴子堅持,我都想去跟青魂那幫狗東西過幾招。”
著,宋繼玄的目光一掃,問道:“欸,嚴家子沒回來麽?”
白瀟搖搖頭:“這個人一神神秘秘的,從剛才就沒見人影,不過您不用管他,他這個人最是奸詐,絕不會把自己置身危險的。”
宋繼玄聞言一笑,而後就聽聞白瀟幾人身後傳來了嚴桐生的聲音:“真是讓人心寒,剛剛回來就聽見有人在編排生。”
眾人回頭,隻見一身軟紅色衣裳的嚴桐生手持折扇緩緩走了進來。
鹿靈聲看著他一笑:“嚴大哥,你去哪兒了?”
剛剛從羅浮那裏得到了許多信息的嚴桐生卻沒給這些同伴多什麽,隻是語氣平淡地道:“沒什麽,隻是剛才多做了調查,明的計劃,得有所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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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臨州城的客棧之中,送走了林蟾的羅浮一個人坐在桌前,看著桌上明滅不定的燈盞。
燈火搖曳,照亮室內,卻又在燈下留出更深的黑色。
“世間光影交織,無一時不變,誰又能為一切坐下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