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臨澗縣地界內
姚平一行人離開晴甫一帶的海岸,向西而行已經有些時日了。但他們並沒走出太遠,因為海水吞沒了原本很多平坦的土地,這使得他們隻能不斷繞行,進而行走在陡峭的荒山野嶺之間。雖然旅途艱辛,但一路上幾人相互照應,彼此鼓勵,關係也因此變得更加親密了。
“繼續往前走,等過了臨澗縣城就要到衝雲嶺一帶了。”柳恩哉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跳下一塊岩石,回身對姚平道,“如果你們打算去到權州南部安定下來的話,還要先穿過衝雲嶺才行。”
姚平點了點頭道,“恩哉,這條路線,應該是最近的了。”
屈順開口道,“我聽這衝雲嶺那邊道路難行,那裏還生活著不少尚未開化的刁蠻野民,就算是官府的人打那裏經過,都還要懼他們幾分。”
“沒有其他更好走的路了,順子,北麵那幾座大城,怕是貼了我和酈姑娘的畫像。”姚平道,“咱想到權州孤鶩郡那裏去買地謀生活的話,走這條路才是最近的。雖那路上人煙稀少,不過倒也有人煙少的好處。”
柳恩哉看了看手中的銳刀,而後若有所思的道,“我確實聽過衝雲嶺那邊並不太好通行。”
“就怕這一路上,再給遇到晴甫那幫鬧事兒的暴民,可就麻煩了。”姚平擔憂的道。
“應該不會的,那裏沒有什麽值得他們襲擊的城鎮。”柳恩哉握著手中的倉旻銳刀道。
“恩哉,萬一遇到了晴甫鬧事的那群混蛋,你願意幫我殺了他們的那幾個頭子了嗎?”屈順緊接著問道。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你,屈順。”柳恩哉道,“不過,如果他們再威脅到我們,我保證也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最好還是不要遇到他們。”姚平道,“那樣很危險,我怕。”
“男子漢大丈夫何懼危險。”柳恩哉道。
姚平看了看身旁的酈君,繼續道,“我怕朋友受到傷害。”
柳恩哉輕輕點頭,他看了看姚平身後背著的“影切”道,“姚平,真希望你也是練劍之人,且不這樣你就可以更好的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至少這一路上我們倆還可以切磋切磋劍術。”
姚平輕歎一聲道,“我隻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像我這樣的百姓,生來就要為生活奔波勞苦。習武練劍,讀書學習,這些事情對我們這樣的農民來,都太遙不可及了。恩哉,不怕你笑話,其實我第一次摸兵器,還是幾年前在遙山關外。”
“哦?”柳恩哉向姚平問道,“你去過那麽遠的地方?”
“是,也是為了謀生計才去的罷了。”姚平道。
“遙山關內外來自西方各地的人不少吧?”柳恩哉問道,“你在那邊待了多久?”
“是不少,我在那便待了有幾年。”
“哦,你有沒有聽過那邊他國有什麽用劍的高手?”柳恩哉好奇的問道。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姚平想了想道,“西域那邊更多的人是使用彎刀的。”
“都一樣,那你有沒有聽過那邊使用彎刀的高手呢?”柳恩哉繼續問道。
“使用彎刀的”姚平又想了想道,“我沒見過太多的打鬥,不過使用彎刀特別麻溜的,我倒是見過一個,但不知道那算不算你眼中的高手。”
“來聽聽。”
“他一抽刀就切斷了一個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姚平道。
柳恩哉笑道,“這不算什麽本領,姚平。”
“不過茶杯裏的茶水卻沒有灑。”姚平補充道。
柳恩哉聽聞一愣,他思索了一下馬上問道,“姚平你是,他抽刀橫向切開了茶杯,但是,茶杯不僅沒有傾倒,甚至連裏麵的茶水都沒有灑出?”
姚平點了點頭,“是的。這應該算是個本領吧?”
柳恩哉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不。不算。”
“難道這樣都不算是本領嗎?”姚平道,“當時他露了這麽一手,可震住了不少劫道的土匪大漢呢。”
“這當然不算什麽本領,這最多也就能明他使用彎刀比較熟練,能夠準確的擊中目標而已。”柳恩哉道,“真正震住人的,應該是他手裏的那把彎刀。”
“你是,能夠切開茶杯並且不讓茶水溢出,都是因為那把刀非常鋒利才造成的嗎?”姚平問道。
“不僅僅止是鋒利。”柳恩哉思索著道,“我想那絕對不是一把平凡的彎刀。姚平,你見那人用刀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其他異常的情況?”
“異常的情況,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啊。”姚平想著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不為什麽,隻是隨口問問罷了。”柳恩哉道。
“不過那把刀,的確看起來也挺不平凡的,它的刀身和刀鞘都很華麗”姚平著的同時,不禁腦海浮現出了手握彎刀的阿薩娜的影像。他想到了她迷人的長相,曼妙的身姿,突然有一個瞬間,他覺得他會再見到她。
“瓶子,你背上的酈君給你的這把刀也不差啊。”屈順開口道,“你跟柳恩哉趕緊學兩招,等進了衝雲嶺一帶,萬一遇見什麽歹人,也好有個幫手。”
柳恩哉看了看屈順而後道,“屈順,你也應該盡快找一把武器,以防萬一。”
屈順四下望了一望,“哪兒找去。我背上的這些家什就夠重的了。實在不行我就用酈君的那把刨魚刀嚇唬嚇唬人得了。”
“你拿那刀頂多能嚇唬住魚。”姚平正著,忽見屈順目光停留在了遠處一片樹林之後,他也隨之看去,但見遠處樹林之後有煙塵蕩起。
“那邊起大風了?”屈順望著樹林問道。
“樹沒有動。”柳恩哉也望向了那裏,他開口道,“那邊看起來像是大量腳步奔踏揚起的灰塵。”
屈順聽柳恩哉這麽一,立刻趴到地上耳貼地麵聽了聽。“是有點聲響。”他在聽了片刻後道。
“應該是州府的騎兵。”柳恩哉看著揚塵道。
“恩哉,你怎麽確定是騎兵?”屈順看著柳恩哉問道,“萬一是一大群暴民呢?”
“那麽高的煙塵,隻能是馬匹奔跑才能踏出來的煙塵。”柳恩哉道,“而且暴民也沒有那種行軍速度。”
“那應該是州府的兵,他們應該是來鎮壓晴甫郡這一帶的動亂了。”姚平道。
“那最好不過,打死那幫混賬東西。”屈順道,“但給我留著那幾個頭子,我要親手殺了他們才行。”
“他們向東北方去了。”柳恩哉道,“他們應該是發現了敵人。”
“你怎麽知道?”屈順看著遠方的不斷騰起揚塵,好奇的向柳恩哉問道,“你能看到?”
“看揚塵新騰起的速度,應該是馬匹在衝刺奔跑。一般的馬匹在這種速度下是衝刺不了很久的。如果隻是普通行軍,沒人會這麽跑。”柳恩哉道,“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是官兵發現了敵人。我想一些暴民也就在不遠處。”
屈順聽聞柳恩哉這麽一,立即放下了背上的行囊,並道,“我去看看,老有眼,可能真讓我撞見那幾個混賬,我非要殺了他們。”
“順子,行了你。”陳大花上前對他道,“不許你去,太危險了,你就和我們在一起。”
“老父的仇我得報。”屈順喊叫了一聲。
“順子,你冷靜點,若那邊真是有戰事,你那裏豈不就是去送命。弄不好官府的兵還會把你給當成暴民殺了呢。”姚平道,“我們最好遠離這一帶。萬一遇到潰逃的暴民,我們也很危險。”
“那我們總不能就這麽溜了吧。”屈順道。
柳恩哉一笑,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土丘道,“你們在那土丘後的樹林裏藏好,我去看看。”
“柳恩哉,你去幹什麽?”姚平向他問道。
“看看能不能趁亂,給你們找點有用的東西回來。”柳恩哉一笑道,“你們就在這裏等我,黑前我會回來找你們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姚平道,“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酈君本想上前對姚平些什麽,卻見屈順開口道,“我也去。”
“你們倆還是守在各自的愛人身邊好了。”柳恩哉看了一眼酈君,又看了一眼陳大花,而後對姚平和屈順道,“保護好自己的女人比什麽都重要。”
聽柳恩哉這麽一,姚平與酈君相視了一眼,酈君立刻臉色緋紅,有些害羞的垂下目光。
屈順想了想道,“恩哉,你若非得自己去,那我也就不攔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柳恩哉一笑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看著柳恩哉朝著煙塵泛起的樹林後奔去,姚平轉而對屈順道,“順子,我覺得柳恩哉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朋友,我甚至都希望他能戰勝我們伊洛斜穀山莊的那個高手了。”
“嗯。”屈順點頭道,“在監牢的時候,他總是把他的那份牢飯分一半給我和老父。”
“哦!”姚平為了不勾起屈順的悲傷,於是趕緊又道,“我們既然要等他到黑,就先到土丘那邊找個適合過夜的地方去吧。”
當色暗淡,姚平取了背囊裏僅存的一點幹糧與眾人分食的時候,屈順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影從遠處樹林晃動而出,“是柳恩哉回來了。”他頗為興奮的喊道。
姚平起身看到,此時的柳恩哉渾身汙濁,鮮血和泥土將他原本還算白淨的素色衣袍染得麵目全非。隨著他走近,姚平看到,他此時背上還多了一個背囊,另插著兩把長劍。而他的手裏,一手拎著自己的刀,一手拎著一個包袱。
“恩哉,你沒事吧?你受傷了?”屈順見狀上前迎去衝他問道。
柳恩哉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那你,那你身上的這些血你殺人了?”屈順驚訝的問道。
柳恩哉點了點頭。
“你,你真的殺人了?”屈順驚訝的問道,“你殺了,幾個人?”
柳恩哉輕輕點頭,並沒有話。
“你怎麽不話了?”屈順急切的問道,“恩哉,你沒事吧?”
“我沒事,屈順。我是殺人了。”柳恩哉道。
“你殺的什麽人?是暴民?你殺了幾個人?”屈順問道。
“殺人這種事情,屈順,你最好不要細問,我也最好不要予你聽。”柳恩哉將背上的劍和行囊放在地上,然後他解開了手中的包袱道,“這裏還有些吃的,你拿去和大家分分吧。不用給我留了,我已經吃過了。”
“柳恩哉,發生了什麽?”姚平上前看了一眼包袱內滿滿的幹糧和瓜果後,驚訝的向他問道,“你從哪兒弄來的?”
“從幾個暴民那裏弄來的。”柳恩哉道。
“你殺了他們?”姚平問道。
“我了,殺人的事情,你們不要問,我也不願意。”柳恩哉道。
“可是”姚平停頓了一下道,“恩哉,我們可是朋友啊,你不,難道是害怕我們不能為你保密,你殺人的事情?”
“不是這個意思,姚平。”柳恩哉一笑道,“我殺的是打家劫舍的暴民,也無需保密。”
姚平道,“我們都知道你是好人,既然你殺的是暴民,那至少也算是除暴安良了吧。”
“恩哉,我和瓶子把你當兄弟看,你就你這一趟,到底幹了什麽吧?”屈順道,“你看你這一身的血,你要不是怎麽回事,我們看著都害怕。”
“好吧,如果你們非要知道,那我也隻好了。”
“對嘛,這才是好朋友。你到底怎麽回事?”屈順道。
“來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我隻不過是恰巧遇到了些流竄的暴民。”柳恩哉道,“我不清楚我遇到的這些暴民是來自哪裏。但他們看起來,好像也並不是關押我們的那批人。聽他們的口音,倒是和酈姑娘的有一些像。”
姚平看了一眼酈君,而後道,“那他們應該是從幻陽郡流竄過來的了。”
“嗯,那興許是。”屈順轉而繼續問道,“那恩哉,你殺了幻陽來的暴民?”
柳恩哉點了點頭。
“你殺了幾個人?”屈順繼續問道。
“十六個。”
“什麽?!十,十六個?”屈順結結巴巴的道。姚平,酈君以及陳大花,在聽聞柳恩哉完這個人數後也都驚訝的呆若木雞。
柳恩哉點了點頭,繼續道,“官府的兵雖然都騎著馬,但其數量遠不如暴民人數多,他們隻是將聚集的暴民驅趕開了。被官兵驅散的暴民分作無數股落荒而逃,其中有十六個流竄的暴民,他們攔住了我的去路。”
“就算他們攔住了你,你,你也不用把他們都殺了吧!”姚平有些激動的道,“就這半的功夫,你就殺了那麽多人!你一個人可是殺害了,殺害了十六條人命啊就算他們是暴民,你,你也不至於非要殺了他們吧?”
“你剛才不是還在我除暴安良嗎?”柳恩哉看著姚平道,“剛才我就過了,殺人的事情,你們最好不要問,我也不願意。”
“可,可你殺的人太多了!”姚平依然顯得較為激動的道,“十六條人命啊,難道,難道你就,你就不能跑嗎?”
“當你身處過戰局之中時,你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姚平。”柳恩哉道,“我了,他們本身就是攔住了我的去路的人。”
姚平歎息搖了搖頭,“那麽多人,他們可都也是人啊,他們也都是兒子,是丈夫,或者是父親啊。他們還不是被逼無奈才。”
“我難道不是誰的兒子嗎?”柳恩哉反問道。“如果我不殺他們,被殺的就是我。這一點你還是明白的吧?”
姚平垂頭不語。
“瓶子,柳恩哉的沒錯。”屈順對姚平道,“他是殺了很多人,但我覺得那些人也該殺。他們以前縱然都是些老百姓,但他們現在既然從了暴,那肯定也沒少幹了搶人財糧,害人性命的事情。殺了他們,也算是個好事。恩哉就是在為民除害。”
姚平搖了搖頭,他沒有再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