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臨澗城西
當看到姚平和酈君連同柳恩哉一同安全返回後，屈順喜極而涕，他在陳大花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與姚平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
“這等你半不見你回來，可嚇壞我了。”屈順抓住姚平的臂膀道，“我剛剛還在想，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就要去城裏找你去了。”
“幸虧你沒去。”姚平道，“城裏一片混亂，你要是托著傷腿再去了城裏，那我們一準都得在那兒完蛋。”
“別看不起我這傷腿，我就是瘸了這條腿也能一個打那幫混蛋三個。”屈順道。
不等姚平開口，但見陳大花上前對屈順道，“行了順子，別逞能了，剛才你還趟在地上齜牙咧嘴的喊腿疼呢。”
“展縣尉，多謝相救。”柳恩哉在看了看一旁的姚平和屈順後，一笑轉而對展野道。
展野輕輕搖了搖頭，“柳兄大可不要謝我，是姚平，你的這個義薄雲的朋友，是他不顧一切的衝入城內要去救你的，我隻不過是去協助他罷了。”
“那也還是要謝謝你。”柳恩哉道。
“謝謝你，縣尉大人。”屈順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他在一旁道，“若不是大人您，恐怕這城中的百姓們，也大多難逃出來，都要被那些暴民殘害了去。”
“哎。”展野歎息了一聲，羞愧的道，“千萬不要再什麽感謝我的話，我現今是丟城失地的罪人，上愧子，下愧百姓。是在沒有什麽顏麵再承你們的感謝。”
“展縣尉，不要自責。是我們來晚了，借的援兵少了。”姚平也上前道。
“韓垓縣能出這些兵已屬不易了。”展野道，“若想擊潰這些暴民，看來也隻有寄希望於郡府的兵馬了。”
“這些混賬東西，郡府的兵馬怎麽還不快來將他們都殺幹淨。”屈順憤憤道，“不殺了他們，還不知道他們以後要再去禍害多少百姓的安生呢。”
“他們形不成了什麽氣候，他們能從晴甫掠亂到這裏來，也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展野道。
“縣尉大人，你怎麽知道他們這就到頭了？”屈順問道，“他們現在的人數可是不少啊。”
“不在人數的多少，而在下大勢。”展野道，“目前下安穩，這沒受海濱大水影響的百姓們依然都安居樂業。不缺衣不少糧的百姓們，也自然是不會加入到晴甫和幻陽來的這種亂民流寇中去的。況且內陸的百姓們不止不會加入他們，他們還會為守護自己安定的生活而奮起對抗這些暴民的，在這種情況下，這些暴民是沒辦法禍亂長久的，他們遲早會瓦解的。”
屈順盯看著展野，用力點了點頭，他隨後又問道，“縣尉大人，您這些暴民既然不得民心，那他們現在怎麽能這麽猖狂啊？”
“他們隻不過是走了一點運罷了。”展野道，“他們之所以能猖狂到現在，一來，這益於海水漫進了窪地，阻斷了很多郡縣之間的驛道，以致各地消息受阻，無法協同提防。二來，他們也著實趕巧了，州督正在不久前奉聖命率搖光大軍開赴去了遙山關，而我州最為精銳的白翎軍也一並隨之去了。其實若是白翎軍在州內的話，想他們那些暴民再多十倍的人，也定鬧不出這等亂子。”
“展縣尉，您咱搖光州州督率軍去往遙山關了？”姚平好奇的開口問道，“他去那裏幹嘛？”
“據是西邊有一大國舉兵壓境，子命州督率軍前去那裏抗敵了。”展野道。
“哦”姚平想了想，問道，“展縣尉，您的西邊一大國可是亞梭爾？”
“對，正是。”展野問道，“你怎麽知道？”
“民之前去過西域那邊，所以知曉一些。”姚平道。
“嗯”展野看著姚平點了點頭。
“縣尉大人，既然咱州的軍隊都去西邊兒了，那這些暴民誰來管管啊？”屈順繼續問道。
“放心，即便我搖光州大軍不在，各郡府一時無力鎮壓這些暴民，皇庭那邊的權州也很快會出兵的。待權的軍隊一到啊，恐怕也就是這些暴民的死期了。”展野道。
屈順崇敬的看著展野，狠狠點了點頭，道，“對，等皇庭的軍隊一道，他們定不得好死。”
“展縣尉，不知你下一步作何打算？”姚平開口向展野問道。
展野看了看身邊的戰士，以及不遠處幾個躲藏的百姓，思索了一下而後道，“在將臨澗的百姓護送往西邊的縣城後，我打算去郡城認罪。”
屈順驚訝插嘴的問道，“什麽？大人您您您要去認罪？”
姚平也頓感驚訝，他也一並開口問道，“展縣尉，您為守城鞠躬盡瘁，有什麽罪可認？”
“當然有罪，守將丟城失地乃是大罪。”展野低聲道，“丟城之將，按律當施流刑，需流二千五百裏充邊。”
“啊？”姚平大感意外，他不禁道，“竟還有這樣的律法，這可真是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人情？”展野苦笑了一下道，“若近了這等人情，隻怕最後遭罪的還是百姓。”
姚平想了想，而後歎息了一下。
屈順則開口道，“大人，縣尉大人，展大人，您可不能去認罪啊。您是個好官，您救這麽多百姓出了城，您可沒罪。”
展野苦笑搖頭道，“可我也讓百姓丟了家園，財物，糧食，也讓很多百姓和戰士白白喪了命。”
“這又不是你的錯。”屈順勸解道，“這都是那幫混蛋玩意兒犯的事兒。”
“展縣尉，這實在不能怪你，要怪的話，您就怪我沒有提早借兵趕回來吧。”姚平也開口道。
“縣尉，您若是去認了罪，那您要我們可怎麽辦？”展野身後的一個弓手此時也開口道。
“縣尉，您去認罪，我們可不答應，不願意。”有一個戰士開口道。
“對，我們不願意。”又一個戰士符合道。
展野看了看眾人，他搖了搖頭，沒有什麽。
柳恩哉在觀察了展野一番之後，突然開口道，“展縣尉，恕我冒昧。據我對你此番的觀察和了解來看，我實在覺得你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縣尉。”
“哦？”展野看向柳恩哉問道，“柳兄，你現在怎麽突然起了這個？”
“我隻是現在得出了結論。”柳恩哉道，“展縣尉，據我看，你絕非碌碌之輩。”
“柳兄過獎，不過你又是何以見得的呢？”展野問道。
柳恩哉開口道，“從你的箭術，你對大局的分析，還有你對皇權律法的遵從，以及你的氣質來看，我覺得你都遠超了一個縣尉所應具備的能力。況且你的求援信書寫的工整清秀，這也更明你當是接受過極好的教育。我想你當是貴胄之後。”
展野看著柳恩哉一笑搖頭道，“柳兄，你太高看我了。”
“展縣尉何必謙虛隱瞞。”柳恩哉道，“你的見識，剛剛在對屈順的的話中便有所展示了。而你的技藝，那就更不必，弓箭雖人人可射，但若射得如你這般，恐怕得是自幼便得名師指點，而後再曆長時間的訓練才能有所達成的。”
屈順聽柳恩哉這麽一，他看著展野道，“縣尉大人，柳恩哉的沒錯，您不止是個好縣尉，您還是個有見識，射的一手好箭的縣尉，您不一般。”
展野沉默了一片刻，而後抿嘴點了點頭，道，“柳兄，如你所，我確自幼在文化上的確受到了名師的教導，在箭技上也的確受到了高人的指點，這些也皆因早年家父乃是皇庭重臣的緣故。”
“原是皇庭重臣之後這也難怪。”柳恩哉看著展野道，“展縣尉，冒昧的問一句，以你的家庭出身，還有身負才學武略，你為何甘在這縣城，做一名縣尉？”
展野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道，“來遺憾，家父原雖本是皇庭重臣，但由於皇庭內部一些政治鬥爭的緣故，他老人家在三年突然被革了職。而隨著深陷鬥爭漩渦的家父被革職，原本身在軍中一心報國的我，亦也受到了牽連。以致最後，我從白翎軍中被調出，來到了這裏做個縣尉謀差。”
“白翎軍。”柳恩哉瞪大了眼睛看著展野問道，“沒想到展縣尉你原來竟是白翎軍中的人，敢問展縣尉，五年前，你可是身在白翎軍中？當時的你，可是隨白翎軍去過倉旻？”
展野看著柳恩哉點了點頭，道，“身在軍中，自是去過。”
“難怪展縣尉你之前一眼便認出了我手中的刀是倉旻銳刀，也難怪你聽聞過我倉旻柳家之名。”柳恩哉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等展野開口話，柳恩哉隨即上前了一步，他麵朝展野，忽而俯身深深的向他鞠下了躬，並垂頭道，“多謝恩公，多謝當年相救之恩。”
“柳兄，你這是？”展野一愣，他旋即伸手扶住柳恩哉的臂膀將他托起身，轉而問道，“柳兄你何故突然言謝？”
“當年君所在的白翎軍，從搖光州長驅疾馳千裏，一路趕去救援被胡達人侵略的我們倉旻，並在抵達後一戰便將胡達主力分割擊潰，且斬敵首數千，是也不是？”柳恩哉開口問道。
“是。”展野回想了一下點頭道。
“白翎軍此舉力挽倉旻於危難之中，亦震懾胡達人數年來不敢再犯倉旻，如此功績恩情，倉旻百姓數年來人皆感恩戴德，交相傳頌，而身為倉旻人的我，今日見到了白翎軍故人，又怎敢相忘不言謝。”柳恩哉向展野深切道。
展野看著柳恩哉，他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原來柳兄言謝是因此”
“正是因此。”柳恩哉道。
看著向展野鞠躬，並表達感謝之意的柳恩哉，姚平想起了他在韓垓縣驛館那晚對自己談起過的話。姚平覺得，柳恩哉的這種深明大義，實在是凡人難以企及的。
“展縣尉。”柳恩哉轉而向展野問道，“你剛剛所前去郡府認罪，可是當真？”
展野一愣，而後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當真。”
稍加沉默之後，柳恩哉開口繼續問道，“展縣尉，那你這去認罪可有期限限製？”
“期限限製？”展野想了想道，“前去認罪的期限似乎律文上並沒有。柳兄，你問這個做什麽？”
“既然前去認罪並沒有什麽期限，我想請展縣尉你先幫我們個忙，而後再去認罪，可以嗎？”柳恩哉向展野問道。
“先幫個忙，幫什麽忙？”展野好奇的問道。
“護送我們一行人穿過衝雲嶺，到達孤鶩郡。”柳恩哉道。
“這”展野看了看姚平一行人，顯得有些猶豫。
聽到柳恩哉突然對展野提出這個要求，姚平不禁想到，柳恩哉定是對展野惺惺相惜，他此舉或許是想拖延展野去認罪的時間，進而在路途上再對他進行勸阻。
“展縣尉，聽衝雲嶺那邊常有蠻民出沒，襲擊過往旅人，我等想從那裏穿行而過去往孤鶩郡，不知縣尉大人可否予以協助？”姚平順勢道。
“這”展野遲疑了起來。
“縣尉大人，展大人，這衝雲嶺可是你們臨澗的地界啊，大人您可得助我們過去啊。”屈順也開口道。
“可是”
不等展野繼續開口，一些戰士也悶過了彎來，他們也紛紛開口道，“縣尉，這兩位義士於我們臨澗有求援之恩，我們理當一同將其護送過衝雲嶺。”
展野看了看眾人，而後隨即道，“你們提這等要求，是拖延不想讓我去霞鹿郡府認罪去，是吧？”
“縣尉”戰士們紛紛開口勸解。
柳恩哉也轉而開口道，“展縣尉，難道你寧願急於去認罪，也不願護送我們一程嗎？”
“我”展野想了想道，“我並非不願意隻是”
“隻是什麽？”柳恩哉追問道。
“算了。”展野歎了一口氣道，“柳兄你和姚平舍身出城求援，而屈順又為守城負傷，我當該護送你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