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毘
玉衡州，塘郡，五裏亭。
董獻正姿坐在亭外空地中的幕帳中。在他身旁不遠處立著的人馬中，除了一路隨他從帝都洛川趕來的皇庭官員和仆從外，更還有大隊來自玉衡州府的官兵。
“那櫻州來投降的什麽代怎麽還不來？”屈順此時則在距離董獻幕帳數百餘步外的一個山坡上，向身旁同樣在山坡上瞭望著遠方的姚平問道，“你那個櫻州的家夥會不會反悔不想投降了？”
“不會吧。”姚平琢磨著道，“他們再傻再壞，也不至於非得一根筋的在海邊跟咱伊洛的軍隊拚命才能行吧。像董大人之前的，隻要他們不傷害咱百姓，不劫掠咱的財物，不搶奪咱的地盤，再認咱子當他們的唯一帝王，那皇庭就會給他們封去些土地的。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給他們封地是不錯，可那些封地不是在關外就是在塞北的，光聽名兒就知道那都不是些什麽好地方。到時候他們到了那裏又種不出什麽莊稼來，還不是一樣得鬧事兒，搞不好到時候倒黴的又成了那些邊疆的百姓了。”屈順嘀咕道。
“那是後話了，總也比現在他們就在這海邊玩命鬧事兒強吧。”姚平道，“再他們既然歸順了我伊洛，那就是咱伊洛的臣民了，我想咱皇庭也一定是有辦法節製他們的。就像之前的延笛人，他們在歸順後不就一直沒再鬧過事了。”
“瓶子，這要讓我啊，就沒這麽多麻煩事兒，直接下令把這些櫻州孫子們全都給殺死得了。”屈順順道，“一個都不留的都給殺了。誰叫他們跑咱地盤上來鬧事兒呢。”
“海水不斷向上漲，應該有很多櫻州百姓是迫不得已才向咱這邊兒跑的吧。”姚平道。
“海水漲得咱家都沒了，咱還管他們死活啊？把他們先統統殺了再。”屈順道，“本來咱吃的就不多了，他們一來，那麽多嘴一張，咱吃的東西不就更少了嗎。”
“順子，你的倒是簡單啊。可咱能把那些老實種地打漁，織衣賣飯的櫻州百姓們也都給殺了嗎？還有那些可憐的婦孺老幼呢？”姚平看著屈順道，“屠殺從來不是辦法，更不是仁義之舉，也解決不了問題。”
“嘿瓶子，你還講起道理來了。”屈順道，“我也知道殺害無辜的婦孺老幼那是不對的，可我就氣不過。再，打仗也是他們先動手的。而且你也看見了，他們也還殺了衝雲嶺村寨裏的那無辜的人。”
“他們中是有人作亂殺害了咱伊洛百姓，但也有不少人壓根沒想過要殺咱的人吧，他們跟咱一樣就是逃難的老百姓罷了。”姚平道，“起來，除了柳恩哉殺掉的那個武士和另外兩個忍者，那個拿著“影切”逃走的忍者和他背後的指使，那才是我們要去找他們算賬的人。”
“我要是能一眼就分清哪個櫻州人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就好了。”屈順道，“然後我就拿把刀，挨個把那些個壞人都給抹了脖子。”
姚平一笑道，“嗨，你要有那本事，子還不得給你封個鎮國公當了。”
屈順幻想了一番，而後她偷偷看了看不遠處抱刀而立的柳恩哉，又轉而低聲的向姚平問道，“瓶子，你這櫻州人投降了咱，那他們是不是就跟倉旻人和咱的關係一樣了？”
姚平想了想道，“他們要是也接受了冊封，那就好像是和倉旻差不多了吧，我也不不太清楚。”
兩人談話間，展野在不遠處忽而開口道，“他們來了。”
聽到在展野的話，屈順騰的一下站直了身子，他向山坡上快速邁了幾步，繼而轉頭瞭望了起來，目光敏銳的屈順立刻便看到的展野所的他們。
“好家夥，那麽多人。”屈順望著在遠方山後出現的大隊人馬與琳琅的幡旗道。
待那些人馬由遠及近，姚平也清晰的看到了那大群人馬當中的首領-越後國的守護代上杉裕紀，還有他身後的竹雀家紋旗。他見他白衣白馬，身覆編甲，腰插武士刀，在先鋒引路的騎兵隊身後相距而行。而在那先鋒騎兵所持的軍旗上，則白底黑字的清晰寫著一個大大的“毘”字。
“比。”眾人都看到了“毘”字，唯獨屈順望著上杉裕記的那麵軍旗開口念出了聲。
“是毘。”展野向屈順更正道。
“屁？”屈順一愣，他轉而看向展野問道，“屁字好像不是那麽寫的吧？”
“是毘沙門的毘。”展野道。
“屁殺悶的..屁？”屈順不解的繼續問道。
“毗沙門的毗字有兩種寫法，一種是田在比左，一種是田在比上。”展野道。
“毗沙門，那是什麽？”姚平此時亦開口向展野問道。
“釋家佛門中的一位神，毗沙門，也叫多聞。他是四王中毗沙門之王，也叫毗沙門王。他即是一位護法的神，更是一位戰神。”展野道。
“哦，看來這個守護代他信釋佛之道，信戰神。”姚平道。
“當是。”展野道。
談話間，櫻州越後國的大隊人馬趕在在距離亭子一裏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至此姚平等人也才清楚的看到，原來在前排身披盔甲的櫻州戰士的身後不是眾多的負帶輜重的布衣戰士，而是大群的手無寸鐵的櫻州流難百姓。他們之中不乏婦孺，他們或相互攙扶著，或背負著嗷嗷待哺的孩童，或牽著馱負著生活用具的牲口。
在與董獻以及玉衡州官兵對望了一陣之後，上杉裕紀便策馬在幾名伊洛騎兵的引領下，帶著數名親隨向著五裏亭緩緩趕了過來。
整個受降儀式進行的很順利，上杉裕紀下馬向董獻單膝叩拜，並聽取了董獻所讀的子詔書。隨後，上杉裕紀向董獻繳上了佩刀，櫻州的賜禦旗，和寫有“八刀毗沙門”的自家主軍旗。董獻亦向其交授了代表著伊洛封臣的冊印二物，以及一麵寫有“順昌軍”二字的軍旗。
“順昌軍……”姚平遠看著緩緩卷開的戰旗向展野問道，“展哥，這順昌是哪裏的地名兒啊？”
“哪裏都不是。”展野道。
“那皇庭給他們一麵順昌軍的軍旗是什麽意思啊？”姚平問道。
“隻不過是皇庭給他們的一個空名頭罷了。”展野道，“我想這“順昌”二字當是皇庭也借此向其他櫻州人傳遞的一個信息，那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投降歸順我伊洛的，子仁慈大度給他們留條活路，凡是擅自登陸我伊洛疆土，為禍作亂的匪寇，其結局唯有被滅亡。”
“哦！”姚平想了想道，“想來這個為子建議，賜給歸順的櫻州人起這麽一個名號的人，當是皇庭中一位非常有魄力的大臣了。那應該是個武臣吧。”
“皇庭內部近十年間逐漸被文臣集團把控，自最德高望重的武臣姬遠離開洛川前往了朔定之後，皇庭內部就再是沒有豪氣衝，魄力非凡的武臣了。”展野道。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屈順此時突然從一旁朝櫻州人所在的方向喊道。
姚平順著屈順的目光望了望遠處的櫻州軍隊，而後走到屈順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道，“順子，你聲點。董大人此番帶我們同來這裏，我們可別給他添麻煩。”
“哦。”屈順應了一聲隨後轉頭向董獻所在的五裏亭方向看去，這一看之下屈順不禁麵露驚訝的開口問道，“咦？瓶子你看，那一車車的是？”
姚平回身向五裏亭後看去，他但見此時那亭後的道路上正有一排車夫牽著的騾車，正從塘郡城的方向這邊趕來。騾車上堆摞著麻袋看起來很沉重，車輪很快將鬆軟的土地軋出了一道道車轍。
“那是大米。”展野此時突然開口道。
“那麽多大米？！”屈順驚訝的道。
“那是要給櫻州人的嗎？”姚平看向展野問道。
展野輕輕點了點頭。
“啊？！”屈順盯看著展野，感到詫異的問道，“這些大米都是董獻要送給櫻州人的？！”
“董兄可沒這權力，這應是皇庭下令送的。”展野道。
“我去他奶奶的!”屈順忽而憤恨的指著糧車大聲向展野道，“之前晴甫郡那麽多難民，皇庭就給撥了那麽點兒糧食，這群不要臉的匪寇占我土地殺我同胞，皇庭還撥給他們糧食吃？！”
展野看了看憤恨的屈順沒有言語，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看得出來，他不願意過多的替皇庭解釋什麽。
“太氣人了。我……”屈順見展野也不做聲，於是轉而朝著糧車隊伍和遠處的櫻州人謾罵抱怨了起來。
姚平盯看著一輛輛緩緩駛向櫻州人的運糧騾車在沉默了良久後開口道，“哎，希望他們能不負皇恩。”
“他們準負。”屈順在聽到姚平話後憤憤的道，“櫻州人都是喂不飽的白眼狼，皇庭這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回不回的，那也是子的包子，行了順子你就別跟著生氣了。”姚平拉了拉屈順繼續道，“這邊兒的受降儀式也結束了，咱下山去吧，花花和酈君還在山坡下等著咱呢。”
“稍後我們一起隨董兄進到塘郡城裏去。”展野此時到，“在那裏住一宿後，他打算明日帶我們一同去往滄越城一趟。”
“董大人他要去那裏?”姚平問道。
“是的。”展野道，“在得到了玉衡州督府遷到滄越城的消息後，董兄打算此番前去拜訪一下他的叔伯。”
“啊？那這麽，咱們在玉衡州的事情，董大人要親自出麵為我們斡旋一下了？”姚平問道。
展野點頭道，“沒錯。”
“真是遇到貴人了，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報答董大人才好。”姚平道。
“無需想著怎麽報答他，董兄他此番所為也不僅是為了我這個朋友的情麵，他其實更希望的是我們這些人能夠在緊要關頭為帝國挺身而出，為下人民獻出自己的一點力量。”展野道。
姚平點了點頭道，“董大人心懷下，民高山仰止。在抓櫻州武士的事情上，我定會舍命而為不讓大人他為我為難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抓住四個作亂的櫻州武士，至少我得抓住兩個，以來證明酈姑娘的清白。”
展野輕輕搖頭笑了笑。
“展哥，你為何又是微笑又是搖頭？”姚平看著展野的笑容問道，“難道我剛剛的有什麽不對之處嗎？”
“沒什麽不對。”展野看著姚平道，“隻是我剛剛突然覺得，姚平你作為一個民，董兄他讓你去抓櫻州武士那簡直就是讓你去送命。可話回來，你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啊，可我卻又覺得那對你來又算不得上是什麽大事。”
“還不算大事？！”姚平驚奇的道，“上次在衝雲嶺村寨裏遇到的那一個櫻州武士都差點要了我的命，要不是柳恩哉在，我都不知道被他砍成幾瓣了。在來塘郡這裏路上的幾，我就一直在想怎麽去抓俘虜呢，到現在我都沒想出來到底有什麽好辦法能保證自己抓到那些個武士俘虜。”
展野笑了笑道，“我覺得不是大事兒的關鍵就在這裏，因為你身邊是有柳恩哉和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