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
還能怎麽辦?
打呀。
柳夢寒和方輕鴻對視一眼,硬著頭皮上。
巨蛟身長數百米,行動卻極為迅速,轉瞬便逼至近前。柳夢寒率先擲出手中那柄山河圖錄,奈何此扇為柳鳳聲元嬰期煉製,也隻能對元嬰及以下修士造成麻煩,僅眨眼功夫,就被撲過來的巨蛟咬碎。青年臉色一白,唇角溢出絲鮮血。
但這也足夠了。
方輕鴻將精血滴在流風劍上,登時,玉白劍身煥發出瑩瑩光輝,靈氣凝結成實質,如煙般環繞在側。絲絲縷縷的風匯聚,將煙雲吹散又聚攏,發出“嗡嗡”聲。
直至此時,方才顯現出一角流風劍昔日的意韻。
方輕鴻手掐劍訣,指向巨蛟,厲聲道:“流風——去!”
霎時,靈劍如長虹貫日,化作一道流光,在巨蛟張口咬碎扇骨的瞬間,直刺它全身唯一的弱點——瞳孔。
聲聲劍吟,清越激昂,嚐到主人精血的流風戰意熊熊,追著搖頭晃腦的巨蛟咬。那巨蛟感受到危機,邊躲閃,邊用身體衝撞柳夢寒利用護身法寶支起的防禦罩。它開了靈智,自然知曉擒賊擒王的道理,這令妖惱恨的靈劍主人就躲在裏麵。
防護罩被撞出道道裂縫,眼看堅持不了多久,方輕鴻朝被蛇尾高高卷著的趙子嶽喊:“兄台!此蛟如此不肯善罷甘休,恐是丟了寶貝,兄台若是有拿,不若先往遠處仍,它尋寶心切,定然不會和我們多做糾纏,我們也好趁機脫身。”
趙子嶽心虛地轉開視線,故作不聞。
氣得方輕鴻咬牙切齒,但現在不是跟他多做糾纏的好時機,他們和巨蛟境界差太多,根本無法力敵,唯靠巧才能爭得一線生機。
柳夢寒顯然對這點心知肚明,撐著搖搖欲墜的防護罩對方輕鴻道:“師弟莫慌。”說著又要祭寶貝。
他已經碎過一件法器,要護身法寶再壞,非神識受損不可。方輕鴻憂心柳夢寒傷勢,阻攔道:“不行,我還有辦……”
“就讓我來罷。”青年打斷他,一手搭在他肩上穩住身體,而後低頭,伏在他耳畔柔聲說:“師兄修為比你高,豈有龜縮在後的道理。”
溫軟的安撫氤氳在熱氣裏,於他頸邊化開,方輕鴻忍不住縮了縮脖頸。
柳夢寒咬破舌尖,祭出一枚造型古拙的青銅鈴。
方輕鴻怔住,這是……
他前世曾見過這件仙器被激活時的風采,真真八荒諸域,萬物臣服。此器從上古時代起,就是昆侖的鎮山法器——西皇鈴。傳聞鈴聲一響,便可號令洪荒諸族,甘為役使。
眼前這枚和沈柯手裏的月照天門鏡一樣,都是後人煉製的仿品。
青銅鈴升至半空,輕輕一震。
霎時,天地像凝固般,所有人眼前白茫茫的,靈台內隻剩下一種聲音。
那是猶如黃鍾大呂的振聾發聵,又含有無上妙韻的大道之音。
巨蛟身體一滯,凶性畢露的蛇目有片刻的無神,顯是神魂被懾住了。
也就在這時,流風劍劍尖帶起一股旋風,化作尖錐直插入巨蛟渙散的瞳孔!
“吼!!”
巨蛟吃痛,仰天嘶叫,尾部不由放鬆了對趙子嶽的鉗製,偌大的天生湖被它翻滾的身體攪出無邊風浪。
流風劍一擊得手,並未戀戰,再度化作虹光,接住下墜的趙子嶽就往回飛。
說來冗沉,實際不過轉瞬,防禦罩終於在巨蛟又一記重碾下支離破碎,柳夢寒第二回吐血,連素來雅淨的青袍前襟都沾上了點點血跡。他強行運轉真元,想用青銅鈴再給巨蛟一擊,卻因神識刺痛而功虧一簣。
若非方輕鴻眼疾手快,拉著他退出老遠,兩人早被壓成肉餅。靈劍托著人,他扶著柳夢寒,掉頭往森林內跑。
巨蛟很快就追上了,舊仇新恨湧上頭,還是連續兩次被遠不如自己的蟲子戲弄,不殺不足以泄其心頭之憤!
蛟身所過之處,參天巨木應聲折斷,硬是給它壓出了條滿目瘡痍的路。方輕鴻為能騰出手,幹脆將人背到身上,他借助地勢,邊跑得飛快,邊在沿途不要錢的丟靈石,暫時改變靈脈的運轉流向,讓地形發生新變化。巨蛟每次快追到的時候,都被阻得身體一頓,就這片刻功夫,人又跑遠了,更是氣得發狂,另一隻完好無損的眼都充血成了紅色。
前邊的三人同樣不好過,方輕鴻逃得魂都快沒了。剛剛不過仗昔日大乘期老祖的兵器之利,他真元不夠,無法更大限度的激活靈劍,隻能靠耗損精血來湊,本該盡快打坐療傷,用靈藥真元滋養心頭之精,偏偏巨蛟追得太緊,根本不給喘息之機。眼下隻要他稍有鬆懈,三人能立即葬身蛇腹。
可如果不這樣做,尋常法器根本無法傷及它分毫。
方輕鴻這時也顧不得藏拙了,隻認準一個方向跑,柳夢寒傷得更重,不能再拖了。
柳夢寒皺眉,薄唇擦過少年人的發:“這秘境有些問題,若是給金丹以下的弟子曆練,不該如此危險。”
他說得委婉,方輕鴻心裏暢所欲言:何止啊,殺陣重重,到處都是分神妖修,進來的這些人統統跑進它們肚腹,都不夠當滋補物的。
就這樣折騰半天,等方輕鴻跑進另一頭分神後期的妖獸地界,巨蛟終於停止了追逐。它不甘地在外盤旋半天,最後惱怒地嘶鳴兩聲,緩緩退去。
然而危機並未過去,驅虎吞狼之計隻能用於一時。妖修領地意識強烈,巨蛟雖懾於此地主人之威,不敢寸進半步,但這並不意味它肯放過他們。方輕鴻敢肯定,一旦踏出這裏,巨蛟能瞬間把人撕成碎片。
他尋了處隱蔽的洞穴,先讓柳夢寒靠著牆坐下,取出臨行前道一給的百花凝露丹,讓人服下。為今之計,唯有盡快恢複傷勢,其它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欸小師弟,也給我一粒。”被流風劍甩下,正癱在地上的趙子嶽舔舔幹燥起皮的嘴唇,覥著臉道:“我也受著傷呢。”
方輕鴻差點翻出個白眼,有樣學樣裝聽不見。
眼下柳夢寒要療傷,這裏就他們仨,傻子才幫一個金丹魔修恢複修為。
鬥轉星移,日升月落,等天完全黑下來時,打坐中的柳夢寒方才悠悠醒轉。
方輕鴻蹲在他旁邊護法,見人睜眼,便一臉愧疚地說:“對不住,害師兄白白浪費兩件寶貝。”
能抵擋住分神真君多次攻擊的法器,又豈是凡俗之物?而山河圖錄更是人家父親賜下的東西,意義截然不同。然柳夢寒不愧為真君子,這樣好的兩件器物憑白沒了,也不見有何心痛遺憾之色,麵目平靜如昔:“性命要緊,何況法器煉製出來,就是給人用的,它今日能保師弟一時,便是物盡其用。”
方輕鴻更不好意思了,心想他現在一窮二白,等以後把前世的寶貝都尋回來,就還人兩件更好的。
“真不愧是昆侖宮,大門派出手就不一樣,多好的寶貝啊,柳少宮主更是俠義心腸,今日救命之恩,貧道感激不盡,來日定結草銜環相報。”還躺在地上的趙子嶽插言道,對著柳夢寒就是一頓溜須拍馬。
方輕鴻懶得搭理,雙目一閉開始療傷,眼不見為淨。
還是柳夢寒分了自己的丹藥給趙子嶽,白著張臉耐心應酬:“道友為何不用秘境信物?情勢危急,那時若無人經過,道友豈非遭難。”
趙子嶽嘿嘿笑道:“用了就要被傳送出去,我還想在裏麵多待待,看有什麽好東西。柳師兄大可放心,真無人來我會用的。”
方輕鴻體內真元差點走岔。你想多待待就拖我們下水啊?!
柳夢寒涵養好,竟還能自如應對:“如此便好,秘境危機重重,道友多加小心,切莫因小失大。”
那魔修倒不見外,他吞了丹藥,劈裏啪啦接完骨,坐起身來笑嘻嘻回:“自然自然,今後我跟著你們行動,也好互相幫襯。”
方輕鴻猛地睜眼,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等方輕鴻調息完,基本穩定住傷情後,在附近探查情況時,又遇見了魔修的另一名內應——嚴真卿。
據他自己所言,他從被傳送進來起就沒敢動過,一直躲在附近林子裏。
“三位道友,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之後可否……捎帶我一程?我保證!我保證不給大家添麻煩!”嚴真卿賭咒發誓,臨末目光瀏覽過三人,最後定格在修為最高、身份最尊貴的柳夢寒身上:“道友也瞧見了,此地彌漫著一股恐怖的威勢,要我一個人走的話,實在有點……”
不等青年開口,趙子嶽便搶先道:“這樣也好,多個同伴多條路,就一起走吧。”
方輕鴻:……
行,他還幫沈柯祈禱呢,先替自己多和老天打打商量吧。
夜漸深沉,背靠石壁、盤膝而坐的少年劍修於一片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凝視著對麵無知無覺的兩人。
既然嚴真卿和趙子嶽是魔域的人,身上必定攜帶有那樣能和外界連通,從而助對方打開秘境的法器。通道一旦建成,大批魔修進入秘境,更有真君坐鎮,屆時敵眾我寡,他跟柳夢寒都有危險。
不過這都第八日了,魔修居然還未建成通道?前世他們動作有這麽慢?
方輕鴻眉目低垂,眼底無波無瀾,似一尊沒有感情的神像。
他緩緩抬手。
不管如何,今日必要讓這二人付出代價。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裏外的孤鶩山。
雕欄玉砌、煙籠輕紗,處處精細的洞府內,一人盤膝而坐,闔著眼簾,無聲無息,像是睡著了。
突然,他似感應到什麽般抬起頭,眸光有如實質,穿透層層阻隔,望向方輕鴻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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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們的主角攻!!!終於!!!!露了個……人影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