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乍起

  伏羲琴、西皇鈴對大幽之矛、破天弩,終於把道魔雙方的實力拉平了。話雖如此,合歡宗的不請自來,仍給道門兩派埋下了隔閡的種子,隻是昆侖宮暫且沒空追究——魔域此次的潛入計劃準備充足,眼下唯有一致對敵,才能有勝算。


  而‘顧珮鳶’不愧為方輕鴻見了就想逃的神人,臉皮不是一般厚,明明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愣是讓他演出了患難見真情的誠懇:“晚輩顧裴淵,多謝元泰長老和昆侖宮諸位的傾囊相助,待自此間事畢,裴淵定回去稟明師尊,再和他老人家一道來好好拜訪。”


  大概一直高高在上,整日隻知清修的太上長老,也沒料到人能無恥到如此理直氣壯,簡直可用膽大包天來形容的地步,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麵色不虞地掃了眼,就收回視線,不再搭理他了。


  柳夢寒也在往下眺望,聽了唐淩的話,不由眉頭一蹙,走到芭蕉扇的邊沿對元泰道:“長老,劍宗的方輕鴻師弟還在裏麵,若非他舍身相救,我們都無法幸免於難,還請您……”


  元泰是柳鳳聲那輩的老人,等修為上去後,就被當做太上長老供奉在養心殿。等於他是看著柳夢寒長大的,對這位出類拔萃的後輩,傾注的感情和心力不比誰少,因而僅歎息一聲,眉宇間流露出難得的柔軟:“也罷,劍宗寄予厚望的苗子在我昆侖沒了,委實不好交代,更何況道衡宗主現就在山上,姑且一試罷。”說完放出神識,在洞內搜尋一圈。


  分神大圓滿境的高手神識自不容小覷,眨眼間就把九層地宮都翻了個遍,而後雙眉一皺,露出凝重的表情:“夢寒,你確定他在洞內?”


  話音一落,芭蕉扇上的幾人臉色都變了。


  “什麽,方輕鴻不見了?!”


  稍遠處,一個被放大數十倍的酒葫蘆上,同樣立著七八人,居首位的沈柯頓時按捺不住了。昆侖宮一行人並未刻意隱瞞,是以但凡有些修為的人,都能聽到他們交談。


  不久前,也是沈柯搬來的救兵。他出來後,不管不顧就要往雲頂金殿衝,就差大鬧昆侖了,終於驚動真君出山。而等柳夢寒幾人脫身時,柳鳳聲已經著元泰長老攜西皇鈴,率弟子前來救援了。


  好賴是人家地界,沈柯先前鬧那麽大,總得有人出來為此負責。聞訊趕至的太微垣長老跟在後頭,收拾少宗主留下的爛攤子,而後將人押回自家隊伍,保護了起來。


  眼見沈柯又要往外衝,眼疾手快的長老一把按住,壓低聲音勸:“少主,局勢未明,我太微垣來前未做準備,應付不了他們的仙器,還是作壁上觀為妙。”


  沈柯:“放開!”


  他用力掙紮,卻被死死箍著,長老苦口婆心地繼續勸:“我知少宗主知恩圖報,可您剛剛也聽到了……其餘皆可依少宗主,唯獨此事不行,若您有個萬一,我等愧對宗主信任。”


  沈柯充耳不聞:“我的命我自己負責!”


  長老告罪一聲,就將人收入本命法器,好好揣了起來。


  而就像太微垣長老說的,前方局勢又變了。


  早前兩方本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階段,不僅是兵器數量上的製衡,魔域雖在人數及整體統合性上有優勢,但前方通道被堵死,魔域的人一出來,就將落入昆侖宮的包圍。而後麵,還有陰陽合歡宗礙事,等於處在被夾擊的狀態,隻不過這頭鹿太大,無論哪邊都一口吞不下。


  但秘境的崩塌,並不會因為他們目前的處境而停下。須臾功夫,黑洞又擴大不少,將秘境撕扯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目前他們等於是寄身在這些空間碎片裏,等小世界完全被黑暗吞噬,裏邊所有的生靈,都會隨同紫霞仙人留存於世的最後痕跡,一起抹消。


  所以他們必須在此之前,尋找到脫身之計。


  陰陽合歡宗估計有自己的打算,竟然在配合昆侖宮,本來應該是他們在後麵逼,讓外邊的昆侖宮收網,結果每回都差那麽口氣,讓恢恢天網和魔域擦身而過,氣得元泰胡子都歪了。他性子直,花花腸子就少,碰到這種暗地裏耍滑頭的雞賊方法,都不知道該怎麽說,於是三方就這麽各懷心思,同床異夢地僵持著。


  概因仙兵的作用,放到此時更多用來震懾和壓製,大家都未動用真正的殺招。現在動用,小世界的分崩離析就是地雷的引線,勢必會引發空間爆炸。昆侖宮作為東道主,門都開在這裏,一旦亂流通過門衝出來,受到的衝擊和損失必然是最大的。


  可魔域不在意,在發現昆侖宮的這個顧忌後,他們甚至會故意更進一步地激發魔兵,來勾動黑洞外圍的潮汐力,使其掀起更大的亂流,無差別衝擊各個角落。雖然這讓他們生存的領地加速縮小,但同樣讓西皇鈴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平撫動蕩不安的靈流,偏偏還不能再提升力量。


  現在的空間通道裏,被幾股力量絞纏的像個□□桶,一點就能炸。□□桶內蘊藏的東西還在蛻變湧動,給本就不穩定的空間又增添不少變數。暴風中心已經完全不能呆了,在場所有人——即便被己方仙兵所籠罩保護著,都控製不住的心神發顫,跪伏在地瑟瑟抖動。


  萬古悠悠,恒河沙數,即便他們在宗門內尚且算精英,可四海五內,又有多少個門派,多少個似他們的人?

  即便在他們當中做了萬裏挑一又如何?每個時代,有多少個這樣的萬裏挑一?在那些真正能留下名姓的英傑麵前,他們不過是普通人。


  而這些被昔日人皇、上神、兵主遺留下的兵器,則象征著一條‘道’的極致,唯有真正走到極境的人,才能將崇高的法則碎片淬煉進自己的兵器裏。與其說他們在仰望無上法器,不如說是隔著遙遠時空,凝視真正的雄主,三千大道繁華至極的璀璨。


  這是自然界生物在麵對龐然大物時,油然而生的敬畏,和對修行之路多漫漫更深層次的領悟。


  隻要看著,也會徹徹底底地明白,這象征著絕大多數人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領域,是有多高遠,而先前自己的傲慢、指點江山的輕狂有多可笑。


  不得不說,這對被眼前成績衝昏頭腦,尚未能戒驕戒躁的年輕修士來說,是個很好的教育。


  元泰現年兩千餘歲,能到分神大圓滿境不說多出彩,也已經算不錯了。可赫連競的修為直逼昆侖宮主柳鳳聲的化虛境中期,是世上有數的高手——放眼五湖四海、古往今來,能有幾個大乘?

  若想觸摸大乘的門欄,就要夠到“生”的邊緣,隻有對世界產生新的領悟,才有突破境界的可能。而光這個門欄,就篩去了絕大多數化虛大能,從無到有這四個字說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難於登天。


  眼下各家請來的仙兵魔器互相牽製,就剩下人和人之間的鬥爭。魔域左使跟合歡宗長老,赫連訣對顧裴淵,另一邊,赫連競直接闖到通道盡頭,力壓元泰。境界之差無法彌補,元泰一時也顧不上找人了,咬牙硬抗。這個境界的鬥法低微者更插不上手,昆侖宮弟子焦急地放出信號,隻能虎視眈眈地圍著,不放過其他的漏網之魚。


  少頃,柳鳳聲攜昆侖宮另外兩名太上長老親至。當日大殿上耐心寒暄的和煦不見蹤影,如今的柳宮主隻剩淵渟嶽立的威嚴,化虛境大能的威壓毫無顧忌地鋪展開來,廣袖一揮,擋下人已經戳到元泰印堂前的劍尖。


  “赫連競,前日你魔域之人不請自來,擅闖昆侖禁地,被我派長老打傷,狼狽姿態曆曆在目,竟還有膽再回來。”柳鳳聲沉聲喝道。


  他替下元泰,後者將西皇鈴的控製權交還給柳鳳聲,隨後跟其餘兩名長老,組成天地人三才陣,再次攻向赫連競發難。一時間,赫連競壓力驟增。


  昆侖宮痛下殺手,誓要拿他們立威——若是教人在自己的地界來去自如,還有何顏麵震懾諸域?

  早在柳鳳聲到前,已經被元泰護送出包圍圈外的碧玉芭蕉扇上,四人默契地將酈晚笙圍住。後者左右看看,露出個笑:“怎麽了這是,各位師兄弟若有話要叮囑,直說便是。”


  燕長風好言好語:“酈師弟,方才急於確定方師弟的情況,來不及問,現在還望你能為我等答疑解惑。”


  酈晚笙眼珠一轉,道:“燕師兄想問什麽?”


  燕長風單刀直入:“我們在洞內看到了合歡宗的人,酈師弟,這是你引來的罷?”


  酈晚笙:“燕師兄關心則亂,怕是一時糊塗了,秘境的出入需要信物,我如何能將他們引來?”


  燕長風:“秘境出入需要信物不假,但有仙兵開道,若裏麵的人再持定位秘寶,也行的通。”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酈晚笙雙臂一展,“你們要不信,大可搜身。”


  不想再做無意義的糾纏,柳夢寒出來一錘定音:“酈師弟,你既是合歡宗門人,就注定在這件事裏脫不了幹係,搜身也好,你還有什麽話也好,屆時到眾人麵前,再去說罷。”說完甩出捆仙繩,將人捆了個嚴實。


  酈晚笙手腳被縛,眼見局勢不可挽回,扭頭看向最老實的明璿:“小和尚,你說句公道話,在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前,這樣……”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繩索,“不大好罷?”


  明璿躬身,輕施一禮,“阿彌陀佛,施主若真清白,不失為自證良機。”


  酈晚笙又看向唐淩,後者仍舊一臉憂慮,從得知方輕鴻下落不明起,就沒有輕鬆過。“希望秘境內這麽多人,有誰能順手,幫把方師弟。”唐淩說完,自己都覺得更像自我安慰。


  此言一出,氣氛又沉凝下來。


  其實到現在,大家都很清楚,能氣息全無,連出竅真君都找不到蹤跡,唯有一個可能——被卷入空間亂流。


  半晌,柳夢寒歎息道:“我去向劍宗賠罪,方師弟下落不明,是昆侖之責,更是我做出的抉擇之故,屆時無論道衡宗主有什麽想法,我一力承擔。”


  燕長風:“不妥不妥,他救了你,同樣救了我跟阿柯,我同師兄一道去向道衡宗主請罪。”


  唐淩和明璿跟著點頭。


  誰都沒注意到,本該束手就擒的酈晚笙垂下眼簾,嘴唇微動,念念有詞。而不等他們發現異狀,通道口的爭持再度出現變化。


  原本在柳鳳聲和三位長老的配合下,赫連競漸漸顯露出捉襟見肘的窘迫,眼見就要被生擒活捉,魔域的人忽然暴起,不計後果地催動兩件魔兵,霎時間,空間劇烈動蕩,亂流洶湧,驚濤拍岸般席卷向通道外,逼得西皇鈴不得不轉攻為守。


  與此同時,昆侖東南麵護山大陣亮起瑩瑩的光。如果方輕鴻、或者沈柯在這裏,定能瞧出點東西——是他倆曾暗暗探訪過,魔域中人為瞞天過海而設置的陣法處!

  通道內,堪堪擠在空間碎片裏的魔域修士麵露喜色,緊接著,笑容便凝固在了他們臉上。護山大陣僅亮了這麽一下,就又熄滅了。


  “哼,真當我昆侖沒察覺你們私底下的勾當?”元泰道。


  柳鳳聲和兩位太上長老之所以姍姍來遲,就是在修複護山大陣。情況緊急,柳鳳聲為防萬一,還專門派人留在那把守,有什麽遺漏,也能及時填補。


  赫連競發出聲粗啞低沉的笑,魔兵發出興奮地嘶鳴,氣勢節節攀升,連帶著伏羲琴都提升戰力,來護佑門人。


  昆侖宮的人最開始不明其意,緊接著,已經黯淡下去的護山大陣突然光芒乍盛,赫連競借著柳鳳聲的攻勢,順勢往後飛退。然後昆侖宮等人,就眼睜睜地看著空間碎片裏,又洞開了一條通道。


  柳鳳聲當機立斷:“去東南山脈!快!”


  元泰等人剛率人動身,魔域那位一直不曾露麵,被方輕鴻猜測修為在分神期的陣法大師,終於現身。原先被昆侖宮拆除陣法的幾個地方,在他的操縱下,又開始自如運轉,連帶著附近地域屬於昆侖宮的布置,都被牽引激活。


  仿佛此間的五行秩序,皆圍繞他而轉,翻手為陽覆手為陰,乾坤顛倒隻在一念間。


  他才是真正的陣眼。


  “這是……”柳鳳聲似是想到什麽,驚怒道:“你是何人?竟通曉那位的法門!”


  陣法大師隻字不發,下手卻極為淩厲。自長長的袍袖間,伸出一雙蒼白的手,十指於虛空靈巧地翻動,凝結成實質的五行靈氣便隨同他的動作盤旋。時而凝結成一堵牆,抵擋住留守在那裏的昆侖長老的攻勢,時而讓樹木叢生、讓河流改道、山脈塌陷,搭建陣法將追兵困在其中。同時,還構建出了條通向萬裏外的隧道。


  這一手偷天換日的技法,著實震懾了許多人。


  另一邊。


  早先出來的這群人,都不知道後麵合歡宗跟魔域為抓到方輕鴻,曾有過一次默契的配合,因而對合歡宗防範不足。後者見魔域有了後路,在最關鍵的時刻,伏羲琴突然撤了力道,轉而庇護門人化作一道流光,跟在魔修後邊衝進了通道。


  頓時,昆侖宮壓力驟升,為所欲為的後果全部讓他們這一方承擔了,柳鳳聲苦苦護持,力保己方不損分毫。


  在場的昆侖宮弟子恨得咬牙,他們清楚合歡宗跟自己不是一條心,但沒想到對方還能做得更絕,而魔域宵小竟然當著他們的麵,屢動宗門護山大陣,簡直就是一場□□裸針對他們的羞辱!


  柳夢寒,唐淩不由回望,卻發現酈晚笙不見了。


  隻剩下地上的繩索。


  那麽方輕鴻如今,到底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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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問上一章一手獨對兩大仙兵的主角攻帥不帥!


  這邊說下仙兵魔兵,還有日後會出場的佛兵的設定,三者是同等級的,會互相壓製,到這個級別的兵器會有器靈,使用它要能得到它的首肯,具體怎麽判定後麵會寫,有密儀的。


  然後借到的力量會根據借方自身實力而定,相當於一場交易,你能提供多少力量,仙兵發揮多少價值,不同境界的人能借到的力量會有本質差別。


  對於現在的小方而言,他和仙兵的差距相當於普通人看天上的高達打架,但遲早有一日,他會徒手拆高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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