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故人來

  方輕鴻說的要事,就是和扶搖去逛人間的集市。他走進茶樓雅間,對方黑著張臉,冷冷望過來。要換作別人,估計此時已經被他殺人般的目光嚇趴著了。


  可方輕鴻不怕,非但不怕,還視若無睹,自行走到桌邊坐下,為自己斟了杯茶,懷念的品了口。他們所處的地方,是明州府一家遠近聞名的茶樓,茶和糕點都十分出色。


  築基以後修士餐霞飲露,不需五穀補給,五穀入體,反生雜氣,因而修為低的不宜多食,修為境界上去了,又脫離紅塵已久,欲與天比高,更不貪戀這凡俗之物。但方輕鴻同一心求長生的修士們不同,不知為何,他生來就喜歡凡塵,喜歡人世間的七情六欲,親近這些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


  何況他天生道胎,無論什麽入體,都會自動溯本還原,化為最本初的靈氣,根本就不會有別人的憂慮。


  見方輕鴻無動於衷,扶搖周身氣壓越來越低,不斷往外放寒氣。


  始作俑者視若無睹,三十年來的相處已經讓他大致摸清了對方的脾氣,知道扶搖雖看著凶,卻不會動輒要人性命,是以愈發蹬鼻子上臉,都開始敢和人嬉皮笑臉的說逗趣話了,初遇時的謹小慎微仿佛沒存在過。


  方輕鴻單手支頤,身後馬尾垂到了桌上,笑眯眯問:“前輩來過凡間嗎?”


  見扶搖沉默,心下了然,看來是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祖宗,沒來過了。方輕鴻膽大包天地撚起塊糕點,遞到扶搖嘴邊:“那今天就帶您好好感受下凡間的熱鬧。”


  扶搖嘴唇緊抿,半點不肯配合。他原本極穠麗精致的眉眼骨骼被拉伸成張大方臉,五官亦粗陋許多,瞪著人時凶神惡煞,能止小兒夜啼。方輕鴻看得撲哧一聲笑,肩膀一抖一抖。


  他們出來前很是捯飭了番,主要是把人往醜了扮。扶搖的皮囊生得實在出色,就算放到遍地俊男美女的修真界,也是一頂一的人中龍鳳。方輕鴻抱著胸,立在人跟前上下打量,邊在心底感歎,邊脫口道:“您這樣不行,太招人了。”


  對麵人似是一怔,瞧著他不說話。


  方輕鴻還是頭一次從這張目下無塵的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愣愣地,像是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出奇的單純。


  “我,好看?”


  “對啊。”方輕鴻承認得坦坦蕩蕩:“前輩大概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心道怎麽是個反問句,莫非前輩不識美醜?真是個怪人。


  不知是觀念的衝擊,還是哪個字眼刺激到了扶搖,後半程竟一動不動,任由方輕鴻對他為所欲為。


  扶搖出門在外,都是身貴氣得體的打扮,即便不再穿那身莊重古老,仿佛要去參加祭祀般的袍服,也對衣著配飾極為講究。花紋圖樣不見有多繁複,衣料繡工卻是頂級的,腰間墜著的玉佩剔透潤澤,隱隱有靈氣流轉,蹀躞帶上還分別掛著隻鎏金鏨花銀囊,一柄時下王公貴族流行的花哨佩劍。細長的劍鞘鑲金嵌玉,好不貴氣。


  因而出行在外,無論茶樓小廝,還是街邊商販,都沒人敢拿他當平頭百姓,以為是哪家貪新鮮出來玩的公卿世子。就是配上如今這張臉,委實有些慘不忍睹。


  見方輕鴻又要笑,扶搖順手把那塊還杵自己麵前的糕點推回去,塞住了對方的嘴。


  兩人是兵分兩路出來的,方輕鴻先去城外渡劫,再趕來跟待在約定地點的扶搖匯合。就後者這個級別的修為,所引動的天劫可不是鬧著玩的,隻怕頃刻就能讓這座繁華的城池,化為飛灰。


  待扶搖皺著眉頭吃了兩塊茶點,兩人便下樓,沿街一路閑逛。白天的官道上熱熱鬧鬧,販夫走卒摩肩接踵,兩邊店鋪的招幌迎風飄舞,此起彼伏的吆喝能傳出老遠。


  稚童們舉著風車,你追我趕地迎風奔跑,清脆的童音哼唱著:“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扶搖腳步一頓。


  “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


  方輕鴻在麵具攤前挑挑揀揀,叫了兩聲沒回應,轉過頭,見扶搖正望著孩童們離去的背影出神。


  “怎麽了?”他出聲問。


  男子收回視線,眼角掃過方輕鴻手裏的東西,像對他的幼稚不敢苟同。“挑完了?”


  方輕鴻緊急篩選出幾個付了錢,而後朝人老老實實點頭,“現在好了。”


  扶搖:“走。”說完目不斜視,背負雙手徑直往前。


  兩人並肩而行,方輕鴻左手提著油紙包裹的茶點,右手抱著堆搜羅來的小玩意兒,熟門熟路地領著人在街巷裏七彎八拐。


  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買東西。


  前世方輕鴻在鳥不生蛋的秘境裏待了五十年,無比懷念人間鼎盛的煙火氣,所以在挨完雷劈後,就跑來好好體驗了把。他沿著官道一家家小攤看過來,見位須發皆白、形如枯槁的老伯在賣老物件,他也不嫌東西破舊,就這麽蹲下來看。


  約莫是能拿出來交易的東西,著實教人興趣缺缺,熱鬧的街市唯獨老人攤位前乏人問津,東西不是黑乎乎蒙著層腐朽的油漬,就是就是鏽了的銅燈銅爐,唯一能拿出手的,還是隻細細小小的白銀戒圈。看得出拿來前細細擦過了,才有如今的光澤。


  但方輕鴻拿起的,是那枚黑乎乎的扳指。


  當時的他萬萬沒想到這枚扳指,居然是昔年瀛洲島島主遺留之物。任誰也意料不到,這般可遇不可求的寶貝幾經輾轉,竟流落去了凡間。


  倒不是方輕鴻有慧眼識珠的本事,是他剛蹲下,一直靜靜沉睡在丹田內的太初劍突然震動了下。然後他一件件摸過來,直到拿起扳指時,劍身又震了下,方輕鴻放在掌心細細觀摩,心道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麽不同,值得燒火棍給這麽大反應。


  那會兒太初劍已經在他手裏待了五十年,能看能摸的地方早被他裏裏外外翻了個遍,硬是不給他半點回應。這還是它頭次有了波動,他自然心生好奇。


  一為滿足好奇心,二則是看老伯著實可憐,方輕鴻特地出大價錢,將扳指給買了下來。老伯心善,連連說著:“這如何使得,要不了這麽多,要不了這麽多。”拉著方輕鴻的手,要把多餘的銀錢塞回來。


  方輕鴻沒使蠻力掙脫,而是用空閑的另一隻手,拿起那枚唯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銀戒:“這枚戒指,是您很重要的東西吧?”


  老伯眼眶瞬間紅了,嘴唇顫抖片刻,才哽咽著說:“真人好眼光,它、它是我老伴的遺物。”


  當時方輕鴻穿著浣花劍宗的道袍,老伯雖不識上修界諸多門派,卻也知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因而恭敬的尊稱他為真人。


  最難得的是,眼前這位俊俏的年輕道修,不像傳聞裏形容的那樣視凡人如螻蟻。他就像普通人般蹲在自己跟前,不用居高臨下的角度,而是麵對麵,坦誠的平視。清澈的目光泛起柔波,任誰見了,都要道他一句慈悲心腸。


  老伯忍不住,就說起了過去。


  前些年戰亂,他兩個兒子被征兵,都死在了遠方的沙場。馬革裹屍還,多好的願景啊,然而現實更多的,是無數戰士作為孤魂,被永久留在了他鄉。而這隻是苦難的開始。


  聽聞噩耗,老伯的妻子鬱鬱而終,三場白事,加上老伴的要錢,更讓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赤貧如洗。而老伯之子生前正當壯年,現在沒了,家裏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兩名才嫁過來沒幾年,就守了寡的兒媳。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了青壯年撐門麵,很快就有人欺上頭來。


  老伯的兩名兒媳正值青春,麵白秀氣,當地鄉紳之子見色起意,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支使家丁,將在河邊洗衣的兩人劫去!

  老伯上門去尋,卻被家丁打了出來,瘸著腿去縣衙擊鼓鳴冤,誰料知縣同當地豪紳沆瀣一氣,對老百姓的苦難血淚視若不見。老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多的苦也隻能往肚裏吞,畢竟家中還有三個垂髫之齡的孩子,在等著人養活。


  兩日後,小兒媳回來了。白著張臉,帶回一吊銅錢,和大兒媳在頭晚便撞死在鄉紳家的噩耗。


  老伯沒有接那吊銅錢,隻抖著手,看著嘴角破開道口子的小兒媳流下兩道淚。


  “阿爹,連您也嫌這錢髒嗎?”


  小兒媳淚眼怔忡,“我也知道,我也不願意,想學嫂嫂那樣一頭撞死得個清淨,不必再受那□□之苦。可家裏有那麽多孩子,還有您這腿……”


  這段時日裏,老伯聽夠了村裏的閑言碎語,那些對兒媳惡意揣測的刻薄話每每思及,都能教他老淚縱橫。


  他想提起鐵鍬去追,將那些人都趕開,可自從腿被打瘸後,一直沒錢請醫生,事到如今骨頭已經變形了,他站都站不直,何來多餘的氣力?無法,隻能規束尚處垂髫之齡的孩子們不準貪玩,偷偷溜出去。


  “不髒,不髒的。”老伯接過錢,望著小兒媳:“娃兒,你來我家沒享幾天福,如今又遭了這罪……老漢覺得你苦啊!”


  一老一少抱頭痛哭。


  小兒媳是被玩膩了打發出來的,豪奢之家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強搶民女不過一時興起,銅錢是那紈絝隨手賞的,小兒媳也很想有骨氣的分文不取,可嫂嫂已經沒了,家裏揭不開鍋的情況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因而打落牙和血吞,就這麽一臉麻木地揣著錢,走了回來。


  種田的莊稼漢,送飯的婆姨都瞧見了,一時流言四起,人人指著脊梁骨罵她不守名節,水性楊花。小兒媳不堪受辱,最終趁老伯出門買米時懸梁自盡,徒留下老人,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孩童。


  凡塵如夢,眾生皆苦。


  老伯這次出來,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家中無米下鍋,兩個孫兒,一個孫女哭著叫餓,他隻能收拾出家中最能看的東西,來集市碰碰運氣。


  “您若不收,今後要怎麽辦?”方輕鴻將老伯塞回來的銀錢重又推了過去,問道。


  老人家渾濁的眼中流露出迷惘。那是對未來全無盼頭後的空茫,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又有何資本想那麽遠,他們隻能,也隻爭這朝夕。


  “天無絕人之路,今日遇見我,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方輕鴻輕輕拂過老人受傷的膝蓋,霎時,徹骨的腫脹疼痛都消失無蹤,竟就這麽好了!


  老伯忍不住動了動腿,赫然發現錯位已久的骨頭被正回去了,而且渾身像有用不完的勁,整個人精神頭都強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碰上了真神仙,趕緊抬頭道謝,去見攤位前空無一人,那位神秘的年輕人早已蹤跡渺渺,消失在人群中了。


  翌日,老伯聽到消息,說那作惡多端、魚肉鄉裏的紈絝昨夜被人切了命根子,而那平日貪贓枉法的縣官和一眾和他關係密切的鄉紳被五花大綁,扔在明州知府衙門口,貪墨紋銀的物證俱在,還被聞訊趕來的老百姓丟了一身爛菜葉。


  今生方輕鴻早來二十年,莫說老伯的孫兒未呱呱墜地,就連他倆戰死沙場的兒子,都還在總角之齡。沒受過那些磨難,自然不需掏空家底來集市擺攤,因而他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老伯的家。


  記得前世聊天時,老人家和他提過,自己住在南城門外的村莊裏……方輕鴻領著人拐出城門,一路哼著小曲,沿著田埂小道挨家挨戶地看,半途還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嘴裏。


  扶搖看不過眼,說他不成體統、沒個正型,方輕鴻渾不在意,還問他知不知道為何要叫狗尾巴草。


  扶搖:……


  扶搖:“你幾歲?”


  方輕鴻答得臉不紅氣不喘:“我十八閉關,出關自然還十八,神識進入識海沉睡那些年,怎麽能算年紀?”


  方輕鴻找到人時,天邊太陽西斜,到了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的時候。老伯尚年輕,雙鬢未染霜華,他的妻子也在,一位淳樸熱情的村婦,喂完雞鴨,正拉扯兩個貪玩的小子回屋收拾。而老伯則坐在院子裏,將掛屋簷下的辣椒幹和玉米棒子一串串取下來。


  方輕鴻輕咳兩聲,維持著世外高人的樣貌,對老伯說他家中有件東西跟自己有緣,想將其買下,若老伯願出讓,那他便可滿足他們一個願望。


  老伯一愣,問二位公子想要什麽,在得知扳指的形貌後,就招呼妻子去尋。將東西放到方輕鴻手上時,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扳指是我爺爺那輩留下的,他也不知從哪撿來的,到家後就一直這麽黑漆漆的。它也不值什麽錢,怎好意思再賣給您二位,公子既然喜歡,就送公子吧。”


  夫妻二人臉上,帶著羞赧的笑容,兩個孩子則睜著烏溜溜的大眼,靠在婦人腿邊,好奇地打量他們。


  一切正如初升朝陽,是剛開始的模樣。


  方輕鴻微微一笑,將一吊銅錢塞進老伯手裏,“您請收好。”


  而後從須彌戒中,取出沿路買的茶點和玩具,彎下腰,在小孩眼前晃了晃,“想不想要呀?想要的話,就到哥哥跟前來好不好?”


  “這這這,”老伯正被方輕鴻剛剛那一手唬得愣住,見他又要給自家小子塞東西,當下顧不得失禮,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真人快把這錢收回去,我家小子頑劣,怎好教他們衝撞了您。”


  兩個兒子也聽他的話,雖然對方輕鴻手裏的東西心生向往,卻仍肯忍著不上前。方輕鴻主動走過去,將茶點遞給婦人,又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統統塞進孩子懷裏,他摸著孩童毛茸茸的小腦袋,對老伯說:“二位的願望,我已應驗在孩子們身上,將來從文從武,皆看他們自己選擇。切記,他們想學什麽,便讓他們去學什麽,因果福報,且看來日。”


  就在剛剛,他將兩道靈氣打入孩子體內,洗滌去了經脈骨髓內的雜質,而這口靈氣,是冥冥中的福緣,不但能使他們愈發耳聰目明,學習快速,更能在未來,替他們擋下一次災劫。


  “而這錢……”方輕鴻看向老伯手心,輕聲道:“是您應得的。”


  言罷,二人原地化作道青煙,消散無蹤。


  老伯張著嘴,驚呆了。


  半晌他反應過來,同婦人對視一眼,喃喃說:“真遇著神仙了……”


  回程路上,方輕鴻拿著依舊烏漆嘛黑的扳指,心中感慨萬千,是不是你們神器都隻會一種自晦方法?

  扶搖:“你既有心,何不幫到底?”


  方輕鴻反問:“何為幫到底?”


  老伯雖家境清貧,卻知足常樂,同妻兒過得十分幸福。若得千金,他無權無勢,又是老實了一輩子的莊稼漢,沒有守護金銀財寶的能力和魄力,隻怕很快便會被有心人謀劃去。於他一家而言,反倒是種災禍。


  而方輕鴻的舉動,則是給未來的他們,一次改命的機會。


  “佛家說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可這些,其實都不算最苦。”


  方輕鴻緩緩道:“很多人想要的,不是那點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選擇。您瞧他們在紅塵輾轉掙紮,若問願意嗎,大半人是不願的,可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們沒得選。”


  “老伯的兒子被征兵,他沒得選;兒子客死他鄉,他沒得選;小兒媳不想受辱,她沒得選;小兒媳心裏不想要這錢,可孩子們等著用錢,她依舊沒得選;老伯打心底也不想用這血淚錢,可最後如何呢?他用這錢,為小兒媳買了副棺槨,好生安葬了。所以,人世間最苦的,便是沒的選。”


  方輕鴻停住腳步,回頭去看扶搖,田埂兩邊的白色小花含羞帶怯地綻放著,隨風款擺細軟的腰肢。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為何有些人不想接受施舍,最後也受了,因為他們同樣沒得選。”白衣劍修笑容明朗,顧盼神飛:“你若尊重他們,就讓他們有尊嚴地活著。”否則,也隻是滿足自己罷了。


  男子心神震動,僵硬地立在原地。


  這時,一張青麵獠牙,宛如惡鬼的麵具兜頭蓋臉的罩了下來。他再抬頭看,就見偷襲成功的方輕鴻也替自己戴上了張凶神惡煞的麵具,儼然是黑臉的打鬼李逵。


  “呔,妖魔邪道,今日小爺便替□□道,收了你!”


  “……”


  日薄西山,田間種地的人都回了家,狹長的田埂上,隻剩下他們兩人。冗長的寂靜中,方輕鴻逐漸感到了尷尬。


  他試探著問:“那不然……我們換換?您扮捉鬼天師?”


  “……”


  “扶搖前輩是不是覺得我沒大沒小?其實我對別人,也不會這般放肆。”


  方輕鴻摘下麵具,眼中有鮮見的迷惑:“可不知為何,我總對您有奇妙的親近感,它似乎在告訴我,可以這樣信任您、親近您,以至於我麵對您時,總粗心大意地失了分寸。”


  “我們先前……真的沒見過嗎?”他又問。


  按說兩人修為有天壤之別,即便方輕鴻前世,也不敢說能完勝目前的扶搖。明明應該很有距離感的,莫說大乘老祖,他對化虛期的老怪物們都沒這麽肆無忌憚過。都是沉浮千載的老狐狸,若非有仇怨,大家平素都秉持著聰明的不過界原則,相敬如賓的。


  連方輕鴻都驚訝,自己竟能在扶搖麵前放這麽開,有時親近到甚至有些狎昵。


  “見過。”良久,扶搖摘下麵具,道。


  傍晚時分,黃昏最後一縷微光流轉過男子的臉龐,消融他眼底苦心孤詣築起的城牆。方輕鴻怔怔與他對視,總覺得對方眼內,一時有千言萬語,想要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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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以上三句詩歌皆節選自《飲馬長城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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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rry,這章比較長,今天更新的晚了orz

  提示!“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是伏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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