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算
洛玥與李洵來到禹州後,司造張參很是熱情的招待了他們,李洵每日都去鹽倉庫房盤點,而洛玥則負責與張參周旋。張參在他們抵達的第二日擺了宴席,引薦了禹州的幾大鹽商認識。
張參這個人口風甚是嚴謹,很難從他口中探得什麽。洛玥隻能在入夜後身穿夜行衣潛入張參的司造府,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奇怪的是,洛玥發現司造府有一片區域守備特別嚴,但奈何自己武功差強人意一直沒有深入的機會。洛玥覺得禹州司造府在一個固定區域配以這樣的守備力量,似乎裏麵隱藏著很多秘密,再加上偶然截獲的與太傅的秘密信函,更讓人生疑。逐與李洵商討,或許可以喬裝成商賈跟鹽商接觸一下,說不定能發現端倪。李洵當然知道欺君罔上和違反律法是什麽下場,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隻要看著沈清闕一臉認真的模樣,他就會跟著去做。
就在他們打算實施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柴駿的指令,洛玥自然是很不開心,也許接觸了鹽商應該就能離核心更近,這朱允承怎麽如此畏首畏尾,她都想好了喬裝後的計策,絕對不會被發現的。既然不讓他們繼續查了,那就回盛京交差吧。
不過誰會想到第二日峰回路轉的讓洛玥偷聽到司造和師爺的對話,晚上會與幾個重要的鹽商在湖中畫舫碰麵,這可是個好機會。他們仍然按原計劃白天與司造等辭了行,又讓司造的人看著出了城。入夜前便悄悄的潛了回去,還打聽了畫舫,了解到這個靠在繡春湖岸邊的畫舫實際上專門招待達官貴人在上麵聽曲賞舞、飲酒作樂的。
來到繡春湖岸邊,隻見那畫舫很大,有上下兩層,上層是招待客人的,下層則是廚房、雜物房和歌舞伎的休息處。
他兩乘著張參等上船的混亂之際,潛入了雜物房。在黑暗中洛玥的腦筋飛快的轉著,她是歌不行,舞也不行,更何況李洵一個男子,要想上船的話,隻能假扮船上伺候酒水的侍女了,正好這裏也有胭脂水粉的存貨。“李兄,我們可以假扮侍女。”
李洵點了點頭,馬上又搖頭,狐疑的問道,“清闕,你難道是想男扮女裝?”
“行啊,你不要小看你的容貌,興許打扮起來還是個美嬌娘呢。”洛玥掩嘴偷笑。
“不不不,大丈夫雖能屈能伸,但男扮女裝這樣的事還是算了……吧。”沒等李洵說完,洛玥已經敲暈了兩個路過的侍女,開始扒拉起她們的衣服。
李洵則遮著眼睛,不斷的念叨,“清闕!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洛玥白了一眼李洵就沒再理他,扒拉完衣服和頭飾,扔了一套給他,小聲說道,“快去那邊角落換上,我來給你梳妝打扮。”
李洵還想推諉,但見洛玥說他再磨磨唧唧就一個人上去,隻好就範,扭扭捏捏的在角落換了衣裙,走出來的時候洛玥差點沒忍住笑,羅裙雖短了一些,但李洵偏瘦,衣衫倒是穿的合適,不過如此一來遮不住李洵的大腳,不過時間緊迫也管不了那麽多,應該沒有人會注意一個侍女的腳。洛玥也換好衣裙,盤好發髻,借著微弱的光線,憑著感覺,隨意的畫了畫眉毛,點了個朱唇,這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就感覺平日裏也是一直這麽做的一般駕輕就熟。李洵本想誇讚洛玥喬裝功夫了得,但看到洛玥的刹那,他怔住了,這小子太“美”了吧,簡直就是個女子啊……這身侍女的裝扮都遮不住沈清闕“明豔動人”的樣子。
“哎喲,李兄你發什麽愣啊!快點上樓。”洛玥催促著拉著李洵的手就出了倉房,正巧遇上一隊侍女,他兩一前一後的跟在最後。
李洵覺得自己的“大娘子”模樣還真有點突兀,隻能半蹲著站在屏風側,方便隨時躲進去。
房內張參和幾位鹽商圍了半圈,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樂姬奏樂,舞姬跳舞,相得益彰,甚是曼妙。他們談話聲音極小,又有奏樂聲的幹擾,站在後排的洛玥隻能聽的斷斷續續。似乎有談及,官鹽、私鹽、陳王和太子、漕運都督,還有一個叫羅刹門的江湖幫派,正說到羅刹門,師爺就來報,康王殿下來了。張參趕緊讓鹽商從另一邊下船,自己則恭候在內。
師爺把朱允承引入座,船上的人聽說是盛京的王爺來了,炸開了花,紛紛都擠到二樓想要一睹真容,畫舫上一下子人聲鼎沸起來。張參怕驚擾了康王,趕忙遣了師爺轟走了圍觀的人,並低頭哈腰的賠不是,“不知康王殿下駕臨,這些鄉野村夫們少見多怪,讓殿下見笑了。”
“不礙事,張司造客氣了。”
“殿下,來了禹州不去府衙,而是找我這小小司造,小的真是受寵若驚。”張參滿臉橫肉堆著諂媚的笑,快把那原本就小的眼睛都擠沒了。
“府衙哪比得上張司造這有趣,賞花賞酒賞嬌娘……”說罷,朱允承站起身來,走到舞姬跟前,拿手中的折扇抵著一名舞姬的下巴,將其抬起。“都起來吧。”
張參也附和著,“一個個沒眼力見的,都快起來吧,繼續跳,繼續跳,那個,對就是你,你到這來陪殿下。”張參似乎心領神會地喊了那個方才被點著下巴的舞姬來作陪,那舞姬頓時笑開了花,連走路的姿勢都扭成了水蛇樣,剛坐下,恨不得整個人都撲到朱允承身上,矯揉造作的聲音,聽的洛玥膩味的想吐,朱允承倒是一副頗為享受的樣子。
哼,果然天下男子都是一樣的,就喜歡這種庸脂俗粉,她要是男子,這種貨色倒貼也不要呢。洛玥冷眼旁觀著一切,心裏忿忿不平,這朱允承不但來的不是時候,居然還在這裏享受起溫柔鄉來,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糊塗王爺。看來今晚是再也探不到什麽了,洛玥打算與李洵撤離畫舫。剛想落跑,卻被身後的朱允承叫住了,“你們兩個站住。張司造,沒想到這畫舫上不但舞姬秀色可餐,連侍女的姿色也是一等一的。”
洛玥和李洵隻好又轉回身來,李洵的頭低的幾乎要嵌到衣衫裏去。張參機靈的跟隻肥猴一樣,趕緊去拉洛玥的手,洛玥十分嫌惡的避開了,張參有些尷尬,馬上變了臉,舉起手來想到打洛玥,被一旁的柴駿截住了,柴駿使勁的捏著張參舉在半空的手,疼的他哇哇直叫。直到朱允承讓放手,柴駿才肯作罷。張參被柴駿這麽一來也不好發作,皺著滿臉的橫肉,在那罵罵咧咧,“你們兩個耳朵是聾了嗎?殿下喚你們,一個兩個還杵著在那……咦,你們兩個新來的?沒見過你們。”
李洵已經在身後嚇的雙腳直哆嗦,洛玥倒是鎮定自若,低身福了福,回道,“奴婢小翠是昨日剛上的船,她叫小花,是跟奴婢同一日來的。”
張參也懶得探究這些,不過兩個婢女的姿色倒實屬上乘,就是身後那個魁梧了少許,估摸著是新來的,羅裙都短了一截,嘖嘖嘖,這露出的一雙大腳丫,原來四殿下還好這口。“小翠,小花,你們去殿下那邊服侍,給我好生伺候著,若有怠慢,小心腦袋。”
這張參簡直前後判若兩人,早些招待他們的時候可是舔著臉的每天笑臉相迎,對著下人們可是一副惡犬的模樣。洛玥慶幸來禹州之後她和李洵每天都貼了小胡子示人,要不然這會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真是差點死在這好色之徒朱允承手裏。
整整一個時辰,朱允承也隻是欣賞歌舞,時不時的還跟張參聊一些風花雪月的事。突然一聲“抓刺客!”打破了船上的祥和之氣。
嗖嗖嗖地幾個黑影粘在了船艙的窗戶上,啪啪啪地那些窗戶瞬間都被打成碎片,衝入來幾個黑衣人,全部蒙著臉。舞姬們尖叫著紛紛逃散開。張參也是嚇的直哆嗦,“你……你們……什麽人?”
柴駿則拔出佩劍,把朱允承等護在身後。這群黑衣人二話不說,便砍殺過來,那句話是張參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朱允承身邊的舞姬早已經嚇暈過去。柴駿刹那間已經接了撲將過來的黑衣人數招,船艙空間小,施展不開,對方人數又多,顯得有些吃力。朱允承一把拉起洛玥與李洵奔至樓下,卻見畫舫已經不知何時駛離了岸邊。
“識水性嗎?”朱允承急切的問道。
李洵點點頭,旋即跳入了水中。洛玥也點點頭,縱身一躍飛了出去,心想自己雖不識水性,但是懂輕功啊。隻見洛玥在水麵上輕輕點點,轉瞬便跨出數丈,當洛玥回頭看朱允承時,赫然發現船頂飛出數支箭矢,直奔自己而來,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閃躲。
“清闕,小心!”身後的朱允承一把攬住洛玥的腰,騰空而起,又雙雙墜入湖中。冰涼的湖水瞬間充滿了洛玥的眼耳鼻口,失去了意識。
再蘇醒時發現已身在岸邊,一旁躺著渾身濕透的朱允承,在他肩上還插著一支箭,傷口正在往外滲血。望了望四周,恰巧不遠處有一個草棚,洛玥便背著朱允承把他安置到草棚內,褪去外袍,扯開上衣,拔出了箭矢,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這一箭似乎紮的很深,不一會血水就把包紮的布條都浸濕了,漸漸的朱允承的身子開始發抖,臉色變得慘白,呼吸也急促起來。不行,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原本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他卻選擇了以千金之軀替她擋箭。浸濕的布條她不斷地換,滲血的傷口她隻能緊緊的按住,冷的發抖的身軀她就在身後抱著他,如此折騰了一夜,用這種最笨的方法倒也是收到了奇效,血止住了,朱允承的呼吸也漸漸平穩,雖然還是麵如土色,但是應該沒有大礙了。
天剛蒙蒙亮,洛玥便出去找水找吃的,順便用朱允承的外袍與附近農戶換了兩身粗布衣裳,她可不能繼續以女裝出現在他眼前,免不了會被他發現身份。回到草棚見朱允承還沒醒來,洛玥吃了些東西,便在他身邊半倚著眯了一會,睡夢中聽見有人在叫她,“清闕……沈清闕……”期初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呢,又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但這不是朱允承的聲音,睜眼一看,是柴駿已經找到他們,原來是朱允承在最後一刻發了一枚響箭,柴駿才能順利尋到他們。那些黑衣人已經悉數被擊殺,留了最後一個想進行拷問,結果那人服毒自盡了。柴駿一邊給朱允承上金瘡藥療傷,一邊給洛玥講述著朱允承帶他們撤離以後的事,李洵也已經安然無恙的在禹州府衙等候他們。
處理完畢朱允承的傷口,柴駿抬頭望著洛玥,鄭重其事地問道,“沈清闕,你到底是男是女?”
洛玥故作玩笑的大力拍了一下柴駿,嬉笑著說道,“柴侍衛,你說什麽笑話呢!昨日那不是與李洵一起假扮的嘛。李洵扮相比我更像呢。我當然是如假包換的男子啦。”
柴駿一雙鳳眼此刻變得十分犀利,緊緊的盯著洛玥,一臉不信,似乎要把洛玥看穿一般。見洛玥並沒有動搖,繼續說道,“沈清闕,我勸你還是盡早離開王府。”
“為什麽?”洛玥一下子激動起來,“對!昨日是我愚鈍,害殿下身受重傷。行!我以後離他遠一點,總行了吧。”轉念又一想,補充道,“柴侍衛我是殿下招募的門客,隻有殿下可以趕我走!”
柴駿隻是扶起朱允承把他架在身上,不再理睬洛玥,朝草棚外走去,徑自帶著殿下騎上馬,丟下一句,“殿下需盡快前往府衙診治,你請自便。”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