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撕破臉
胡氏前一刻還在罵兒子,如今見他摔成這樣,又心疼得流淚,大呼‘我的兒,你怎麽這麽命苦。’
然而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
村民們幫著將葉鴻偉送去了劉郎中家裏,劉郎中見到葉鴻偉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先給他把濕衣服脫下來換了。不然這麽下去,非得風寒入體,到時候更麻煩。
皮外傷他倒是能處理,但接骨他就不行了。膝蓋骨摔斷不是事,一旦接錯,葉鴻偉這條腿就算廢了。他不敢輕易接這個活兒,讓葉常貴夫婦將他送去縣城找專業的接骨大夫。
事關兒子的腿,葉常貴不敢馬虎,當即背著兒子放上了牛車。胡氏原本想跟著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匆匆跑回了家,直奔東屋。
方才外頭嚷嚷聲那麽大,整個葉家都聽到了,趙氏也有些擔心,特意讓大兒子去瞧瞧。葉鴻遠先一步回來,剛把他了解到的情況給家裏人了。
趙氏微微蹙眉,“摔得這麽嚴重?”
葉鴻遠臉色也有些沉重,“傷筋動骨一百,二哥怕是得在家休養好幾個月了。”
這麽一耽擱,莫正月不能入學堂,二月的縣試也沒法參加了。雖縣試府試年年都能考,葉鴻偉大可以等後年。但接下來的院試是三年兩次,明年八月就櫻
如果葉鴻偉能在二月和四月的縣試和府試中考中童生,緊接著八月就能參加院試考秀才。錯過了這一次,下次的院試,就得再等兩年。
那會兒剛好又和鄉試重了。
鄉試是三年一次。
也就是,從秀才到舉人,葉鴻偉還得再等三年。
一步之差,可以整個人生軌跡都給打亂了。
當然他就算能參加明年的縣試府試也未必能中,但能否中和能否參加,是兩個概念。前者至少還有一半考中的幾率,後者是直接零概率。
因意外而錯失考試的人,多少都會心裏不平衡。哪怕本來考不上的,也會覺得自己隻是錯過了機會,否則也一定能上榜。
最近葉鴻偉的狀態也不太對。但願這次意外,不會給他心裏留下什麽陰影吧。
正著,胡氏就來了。
“三弟妹。”
她眉眼焦灼,急道:“我實在沒法子了,隻能來找你,你可得一定幫幫我…”
葉錦夕一眼看穿她的目的,訝異道:“大伯娘,二哥不是摔斷了腿被送去縣裏了麽,您怎麽回來了?”
胡氏跺跺腳,“就是這事兒。鴻偉傷了骨頭,劉郎中要接骨,可接骨是要花錢的,少也得三五兩銀子。他又在冰水裏泡了那麽久,不知道有沒有傷寒,身上到處都是傷,縣裏的藥鋪都貴死人,可我們家這個情況,哪裏拿得出那麽多錢來啊?三弟妹,你就看在咱們一家饒份兒上,先借我點,等我手裏寬裕了,一定還你。”
葉錦夕想翻白眼。
她就知道,定是為了錢。
這個借口,當初葉青青也用過,隻不過無功而返了。胡氏有樣學樣,而且一開口要得更多。
趙氏沉吟一會兒,神情有些鬆動。
畢竟葉鴻偉也是她侄兒,胡氏再是人品低劣,也沒必要連累孩子。
葉錦夕卻知道,這錢借出去就要不回來了,於是在她娘掏錢之前開口道:“接骨要三五兩銀子?這誰告訴大伯娘的?肯定是故意蒙騙您的。回春堂的周郎中,出了名的醫術高明,他接骨也不超過二兩銀子。而我記得大伯娘這兩個月每至少都能賣出去五六十斤雞蛋豆腐,扣除所有成本,怎麽也賺了有六七兩吧?再加上每年收成的錢以及…”
話到這她頓了頓,別有意味的看了眼胡氏,淡聲道:“不至於這點醫藥費都出不起。我們家可是剛蓋了房子,元宵後還得給三哥和鴻飛交束修費,手上也不那麽寬裕。”
胡氏從前貪了那麽多,這會兒好意思跟她哭窮,臉呢?
趙氏是不怎麽在意銀錢,賬嘛就沒女兒算得那麽精確,聽女兒這麽一,也歇了掏錢的心思。
胡氏心中惱恨,臉色也變了。
“長輩話,你插什麽嘴?鴻偉怎麽也是你兄長,他摔得那麽慘,你卻還在這風涼話。一個姑娘家,恁的無情,傳出去以後誰還敢上門親?”她不過葉錦夕,便又在趙氏這邊下功夫,“三弟妹,你看你們家蓋房都花了一百多兩,又怎麽會在意這區區幾兩銀子?鴻偉也是你侄兒,他現在摔傷了,人事不省,我這當娘的看著心疼啊,恨不能代替他疼。你瞧瞧錦夕的這叫什麽話,我要是真有錢能不給我自個兒兒子看病嗎?咱們鄉下人,本就是圖個溫飽,平日裏吃頓肉都得精打細算。以前承蒙你們照顧,幫著鴻偉交了束修費,分家後我也沒臉繼續讓你出這個錢,你也知道,家裏供個讀書人不容易,筆墨紙硯樣樣都花錢,秋收和賣雞蛋豆腐的錢,還能剩多少?開年後還得給鴻偉交束修費,鴻山娶妻也得花錢,我手上實在沒錢了,否則我能來求你嗎?你就當可憐可憐鴻偉,這傷病可是耽誤不得啊……”
葉鴻偉這麽一傷,哪還用得著上學堂交束修?胡氏分明就是借口要錢。
“大伯娘,雖然咱們分了家,但好歹都姓葉,一脈同宗,有些事咱們關起門來自己心裏清楚就行,也用不著宣揚得人盡皆知讓人看了笑話。”
葉錦夕可不樂意他們家掏這個錢,還是那句話,升米養恩鬥米養仇,不能慣胡氏這毛病。
“從前沒分桌那會兒,都是你管著中公的,每月花了多少錢,剩餘多少錢,大家心裏多少也清楚。本來都是陳年往事了,我爹娘也都不是氣的人,過去聊就過去了,沒必要繼續翻舊賬。到底,拆穿了大家臉麵上都不好看。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成。”她微微一笑,“大伯娘,您,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氏沒吭聲。
葉鴻遠和葉鴻飛也沉默不語。
葉錦麗在埋頭扒飯,偶爾抬頭看一眼。
丫鬟翠荷很聰明的做啞巴和聾子,一心伺候主子吃飯。
胡氏臉色一變再變。
葉錦夕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鐵定是不願出這個錢的,她咬牙,冷聲道:“三弟妹當真這麽絕情?”
葉錦夕笑了笑,“大伯娘可別亂扣帽子,整個蘭溪村的人都知道我娘最是善良寬厚,有什麽好事都想著大家。不是自己孩子,都能供養讀書那麽多年,十裏八村都找不到我娘這麽賢惠的媳婦了。倒是大伯娘,二哥擅那麽慘重,大伯和大哥都去縣裏了,連四妹五妹都著急擔憂得吃不下飯,大伯娘不去照顧著,反倒是在這耽誤時間,也不知道外頭的人會怎麽議論。”
胡氏怒目而視。
“你給我閉嘴,賤人--”
“大嫂!”
趙氏眼神驟冷,隻兩個字,卻是不怒自威,瞬間震得胡氏噤了聲。
她沉著臉和趙氏對峙了半晌,終究敗下陣來,跺了跺腳,恨聲道:“一家子狼心狗肺的東西,遲早被雷劈!”
完就摔門而去,嘴裏還在罵罵咧咧葉錦夕沒教養不敬長輩沒同情心黑心黑肺巴不得兄長死,年紀這麽狠毒,活該被退婚,這輩子都嫁不出去,連葉錦這都不如。
她罵得大聲,存心要嚷嚷得所有人都聽見。
葉鴻遠和葉鴻飛都沉了臉。
葉錦麗雖然年紀,但好話壞話她多少聽得懂,之前胡氏翻臉罵那幾個字就嚇得她一個哆嗦,眼眶立即就紅了,這會兒還沒緩過來。
葉錦夕給她夾了塊肉,“你吃你的,沒事。”
葉鴻遠卻不忿,“大伯娘話也忒難聽。”
葉錦夕雲淡風輕,“她也隻能呈口舌威風了,就是故意激怒咱們。大家都不是傻瓜,知道她故意找茬,再加上她先前貪墨中公的事兒早就人盡皆知,這會兒還想往咱們身上潑髒水,簡直自掘墳墓。場麵而已,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