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借命緣由（三）

  日行至少五十里，一連三天背著沉重的枷鎖和腳鏈，兩人已經與負責押送的兩位差役走出了一百六十餘里地。這一路皆無甚交談，只管徑直前行，雖累但好在還有口飽飯吃。不過離開了這麼遠的距離之後，兩位差役也是撕破了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具，轉而開始對著兩人凶神惡煞起來。畢竟規定差役只需按時將人送到,可沒說要保證兩人的人身權利。甚至即便是路上死了，差役也只需將屍體帶到最近的衙門讓午作出具死亡報告就好。可見流放人員的生死有多不值錢了，這基本上是古代僅次於死刑的刑罰。在隨後的日子裡，兩人每日都要遭到差役的拳打腳踢，一言不合可能就是一鞭子甩過來。夜間頓覺無趣，兩人也成為了差役玩樂的對象,除了龍陽之好沒幹過,其它糟踐人的方式通通給來了一遍。生死都在他人手中，哪怕是讓吞下排泄物,兩人也不得不吃。因為服從差役是他們唯一能活下來的辦法，誰讓他們拿不出錢來呢…因為能勉強吃飽，體能也漸漸恢復了過來，負重步行對從小務農的兄弟倆來說並不算多累的事。脖頸和手腳腕的血肉磨損也已結痂，因為要行走的原因，即便兩人很聰明的墊了一層層乾草，腳腕也被磨得深可見骨。諸般忍耐之下，從兩人身上撈不到好處的差役還提出了一個無理要求。那就是以雲豐的性命做要挾，逼迫老四讓妻子急行趕來照應，目的如何自然不用多說。頻頻的污言穢語和一路的糟踐以及這般的逼迫，最終惹得老四孤注一擲。年輕人從不缺乏勇氣，就在一天晚上，趁兩位差役熟睡間，老四舍了雙手不要，硬生生將血肉磨掉從枷鎖中抽出。並用指甲強行將綁縛自身的繩索磨斷，隨後便輕手輕腳的將腳鏈綳直，這自是為了不發出絲毫聲響。且這一套操作下來，老四都強忍著痛苦不發一言,可見絕死之心下的忍耐力。緊接著目光決絕的注視著熟睡的差役，以半弓拉著腳鏈的詭異姿勢靠近了他們身旁。輕手輕腳的抽出了其中一位的牛尾配刀，農家人別的沒，就是有一把子力氣。為了保證一擊必殺，老四自是瞄準對坐各自靠在一顆樹上的兩位差役脖頸連刺了兩下。第一刀徑直貫穿了最近這位差役的脖頸，其人自是死的悄無聲息，第二刀則是讓聽到動靜將醒未醒的另一個差役失去了生命。隨著兩下不弱的倒地聲響起，雲豐自然也被驚醒，看到這一幕的他自然是目瞪口呆，同時也有些劫後餘生的期待。在給雲豐鬆綁且解了枷鎖腳鏈后，老四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難站起。當然，這並不是累的，而是失血過多所致，雙手的血肉糜爛在這荒郊野嶺間得不到治療幾乎是必死的。自知必死的老四自是早已在心中計劃好了一切，不然這一番操作也不會這麼果決。甚至他連風向都想到了，以確保差役絕不會被血腥味驚醒。一連幾個月折磨下來的雲豐在這一刻也是滿面哭腔,也不知是因重獲自由還是手足無措迷茫於未來，又或者兩者皆有。擔憂血腥味引來勐獸及被路過之人發現的可能，老四也不浪費時間。只管讓雲豐搜颳了差役身上的可用之物,並且放了把火，然後便背著包著雙手的老四將陣地轉移到了幾百米開外。行至一密林邊的小溪旁，雲豐也是累的走不動了，兩人俱跌坐於地上。自知將死的老四也是轉而開始交代起了遺言，懵懵懂懂且早已手足無措的雲豐只能連連點頭，無所不應。或許他並不能記得一字不差，但讓他記得最深刻的那句便是：楚家不能無後，若你最後能成功活下來，須謹記讓楚家後代延綿無盡，方不愧對為兄今日所做的一切！然後其它零零散散的交代便是託孤和想辦法照顧二老，以及對雲豐接下來該如何猥瑣發育的諸多提點。絮絮叨叨間老四的言語開始模湖不清，甚至已經出現了幻覺，不停說著一些雲豐完全聽不懂的話。直到個把時辰后，在氣息若有若無之時，老四又重新恢復了清醒。只留下一句「我會在天上看著你」便撒手人寰了，可見他死的有多麼心有不甘。而老四這般捨命讓他重獲新生的作為，也成了雲豐這一生都邁不過去的坎。隨後自知身為「殺差役」且逃跑的重犯，在沒有路引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前往城鎮。當然，他也不敢往深山裡闖，在謹記老四的提點將他屍身推下溪流后，雲豐就一直沿著有人跡的地方遠離事發地。在身具火鐮和牛尾刀的情況下，吃食倒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唯一的危機可能就是被沿路村民懷疑身份給舉報了。沒辦法，雲豐只能偷了一農家的衣裳，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行商的草藥販子。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雲豐的心性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些許偽裝並不難。逃亡的細節暫且略過，反正最後雲豐是偶然拜進了東嶽觀，並開始修習道法。待三年之後回去探望家人時，他才發現父母和老二早已被那小頭目一家設計害死。倒是老四的妻兒因為村上一惡霸貪圖美色從而得以倖存，隨後自然是雲豐的復仇了。略施手段弄死小頭目一家及一應因果牽連之人後，他將為了孩子而委身惡霸的老四妻兒接走，遷至了如今楚家所在的地方。復仇之事沒讓東嶽觀知道，且在他的照應下也讓老四妻兒得以在此處立足。經歷了這麼多事且開始修道的雲豐也是看澹了塵世，謹記老四叮囑的他自然將為楚家開枝散葉的任務交給了老四的兒子。隨後的幾十年任他遍尋九州都沒能找到老三，時過境遷，待有那個能力推衍血脈之時，雲豐才知道老三其實早就死在了逃亡途中。在接下來的百多年中，老四兒子往下三代逝世后，眼見楚家早已在當地具備絕對的權威后，雲豐也不再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