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切莫再提

  朱兒噘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挪動腳步,雙手呈上放置了筆墨的托盤。

  她是在為自家小姐心疼啊,委屈啊。

  小姐對王爺一片真心,卻被當成卑賤的泥土踩在腳下踐踏,怎不教人心寒?

  王爺怎麼會瞎了眼去偏寵那個弱不禁風、一根手指戳了就會倒的楚晴嵐呢?一個小小的側妃,說穿了不過是妾,卻佔住當家主母的地位,當真是可恨!

  墨景熙攤開休書,慕榕心中一喜,差點要盡釋前嫌,給這個渣男吶喊助威。

  簽!快簽啊!簽完本小姐就自由了!

  高牆外的海闊天空正在呼喚她啊!

  墨景熙卻遲遲不落筆,臉色陰晴不定,楚晴嵐美眸微眯,輕輕地喚了聲,「王爺.……」

  她嬌軟的身子偎向他,神情楚楚可憐,「王爺莫不是對王妃姐姐還有舊情,若是如此的話……」

  「妳開什麼美國玩笑?」

  「嵐兒也覺得我不當簽?」

  墨景熙面上一喜,果斷的扔下筆。

  啥?慕榕要暴走了。

  楚晴嵐內心也暴走了。

  慕榕恨不得賞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一巴掌,她雙手握拳,「四王爺,莫要讓我瞧不起你,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是做人基本的道理。」

  說話不算話,就是不配當個人了。

  墨景熙臉色一變,「大膽!」

  他一拂袖,把朱兒手上的托盤掀翻在地。

  慕榕警戒地把朱兒護在身後,以防這個前科累累的傢伙突然動手。

  人只要被毆打虐待過都會在潛意識留下陰影,慕榕的反應完全出自直覺,一瞬也不瞬的緊盯墨景熙的舉動。

  看她滿眼防備的模樣,墨景熙心裡一痛。

  是,他是對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痛下了毒手,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回頭想想,慕榕是刁蠻任性,但她所有無理取鬧的舉動,不都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嗎?

  她總歸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他這般無情,是否太過苛刻了?

  就算是看在慕家的份上,他也應該試著對她好一些。

  墨景熙心意已決,拈起那紙休書就撕了個粉碎。

  他和顏悅色地說道,「休書之事,本王念愛妃年幼無知,恕妳無罪,此後切莫再提。」

  愛!你!妹!

  慕榕已經要去磨刀了。

  該死的小白臉,翻臉跟翻書一樣快,那種假釋前突然通知妳改判無期徒刑的感覺,比死刑還煎熬啊!

  「墨景熙,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慕榕憤怒地質問,「真想撕破臉的話,我可奉陪到底,就看你丟不丟得起這個臉!」

  墨景熙捏緊了手心,按捺住性子平心靜氣的說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本王還有事,改日再來探望愛妃。」

  他優雅的拂袖轉身就走,連楚晴嵐都沒記得要叫上。

  楚晴嵐凄愴地站在原地,裡外不是人,內心暗恨自己為什麼就不是家世顯赫的太師之女?

  王爺會臨陣改變主意,一定就是看在慕家的份上,才會對這個女人一再的忍讓。

  這對她來說公平嗎?

  身為公認的京城第一才女,楚晴嵐初識情滋味,就喜歡上了墨景熙。

  那是在一次皇後主辦的賞花會上,她偶然間對上了墨景熙親手題的詞,展現了自己過人的文采,引起他的注意。

  有道是養在深閨人不識,驚鴻一瞥,墨景熙才知道世間竟有如此才貌兼備的女子,相較之下,楚晴嵐簡直把某個粗鄙無禮的麻煩人物不知甩了幾條街去。

  賞花會後,墨景熙就迫不及待的邀請楚晴嵐到御花園散心。

  幾個皇子裡頭,墨景熙最是溫文儒雅,以才情著稱,而且又是皇后的嫡子,出身比所有人都高貴。

  楚晴嵐只覺得內心歡喜得像是要炸開來似的,能夠獲得四王爺的青睞,那是她盼了多久的美夢啊!

  當時墨景熙體貼的讓她走在石階上,自己踩在雨後有些濕軟的泥土地,錦靴都髒了也不以為意,臉上始終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

  空氣中縈繞著似有若無的女子幽香,兩人談論詩詞,氣氛正好,楚晴嵐掐著袖子里的錦帕,只希望這一刻一直延續下去。

  沒想到墨景熙避之唯恐不及的大麻煩出現了。

  慕榕不知從哪裡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指著楚晴嵐劈頭蓋臉的大罵了一頓,說她是陰險狡詐的小人,用詭計搶走了她的熙哥哥。

  楚晴嵐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她隱忍著沒有反駁,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硬是撐著不敢哭。

  墨景熙見佳人受辱,又痛恨慕榕的痴纏跟刁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哪管什麼是非曲直,斥責了慕榕一頓,護著楚晴嵐就離開了。

  這一來二去,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兩人暗生情愫,沒想到楚晴嵐還沒等到墨景熙上門提親,皇后就先下了一道懿旨,令四王爺迎娶慕太師之女為正妃。

  就在得知皇后旨意的那一天,楚晴嵐哭了一夜,隔天就囑咐侍女,通知四王爺到醉月湖邊相見。

  墨景熙匆匆趕到時,正好見到佳人心碎投湖的身影,他大驚失色,奮不顧身的躍入湖中救下了楚晴嵐。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濕身相擁,等於毀了女孩子家的清白,他自然必須得負責。

  當日,墨景熙就親自去了大學士府,向楚大學士保證,必當迎娶晴嵐為妃,他日若登大位,後宮之主也非楚晴嵐莫屬。

  言猶在耳.……

  楚晴嵐凄然一笑,她何嘗不想被十里紅妝、八抬大轎迎進王府?何嘗願意連拜天地都沒有,就從側門進來當了側妃?

  這一切,都是慕榕欠她的!

  慕榕望著楚晴嵐委屈凄楚的小臉蛋,心裡著實擠不出一絲憐惜,擺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給誰看呢?

  「人都走遠了,還愣在這做啥?」慕榕理了理微亂的鬢髮,淡淡的說道,「有空勸勸妳男人,把休書籤了,對大家都好。」說完就逕自進了屋。

  這麼個破院子,楚晴嵐愛站多久就站多久,反正她是沒興趣作陪。

  楚晴嵐氤氳著一片水澤的眼眸,逐漸浮泛出徹骨的恨意。

  不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迎風而立,站在屋瓦上俯視著這一切。

  寒星閃爍的黑眸,竟閃過一絲笑意。

  她,當真要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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